大業十二年,江都歸燕宮外。


    武賁郎將司馬德戡卻披甲跟在宇文智及身後,宇文化及忽然暴斃,閥主宇文傷又醉心武道,無心朝政,自然這大局就落在了宇文智及身上。


    而在他身後則是宇文無敵和宇文成都,相較於文質彬彬的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卻是披頭散發,頭上長有肉瘤的他,此刻好似從洪荒中走出的怪物一樣,令人不禁心生畏懼!


    也不怪乎他此刻心情,本來以為宇文化及死後,這宇文閥日後就該由他做主了,可惜不僅是宇文成都有所反對,就連之前和他約定好的武賁郎將司馬德戡也是出爾反爾,選擇站在了宇文智及身旁。


    如此變化,怎能不讓他心中怒火中燒呢!


    可惜若隻是宇文智及一人,他還無所畏懼,可若是連宇文成都都選擇支持了宇文智及後,他就要又有所忌憚了!


    宇文閥四大高手,除去宇文化及穩壓眾人一頭外,其餘三人武功也不過在伯仲之間,他自問武功絕不在宇文智及之下,可若是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二人聯手,他就未必能敵了!


    況且在族內,他也不及二人受閥主所重視!


    為此這次起事中,他也隻能被迫接受這個現實。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以這種身份重迴這歸燕宮!”


    站在歸燕宮的宮門口,身後已經匯聚大批驍果將士的宇文智及卻是忽然心有感觸。


    早年他精於土木營造,被楊廣封為少監,江都城北的歸燕宮,迴流宮,鬆林宮等蜀崗十宮,都是他監督建造。


    如今重迴此地,已經換了身份的宇文智及自然難免有所感觸。


    “宇文大人,獨孤盛仍陪伴在昏君左右,唯恐夜長夢多,大人還是提前行動吧!”


    想起仍陪伴在宮內獨孤閥眾人,身披重甲的武賁郎將司馬德戡則是心有警惕,連忙小聲催促起來。


    若非不是礙於楊廣如今喜怒不定,他麾下的禁軍大多將士又接連北逃,他也不願做出這般下策!


    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他就更要小心謹慎,避免舉事前被那個昏君有所察覺!


    “虎賁郎將,為何這般膽小,昏君麾下禁軍盡在你掌握之下,而今這宮中又被圍得水泄不通,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


    或許心中記恨於司馬德戡的出爾反爾,一旁宇文無敵卻是絲毫不給他麵子,開口諷刺起來。


    聞言,司馬德戡心中雖怒,可顧及在宇文閥的威名上還是強忍下來。


    “好了,就以司馬將軍所言吧!”


    明白宇文無敵心中的怨氣,而且此時又是起事最關鍵時候,宇文智及也不便過多指責,故而隻能強行打斷二人的衝突。


    ……


    隨著司馬德戡率著一眾亂軍衝進宮中時,察覺了宇文閥懷有疑心的獨孤盛此刻也親自來宮中晉謁。


    可惜他還未走到大殿時,就和亂軍撞在了一起。


    “虎賁郎將,你是想要造反嗎?”


    看到了亂軍中披甲的司馬德戡,獨孤盛心感不妙,連忙高聲嗬斥道。


    “獨孤盛意圖謀反,給我拿下!”


    然而往日對他十分恭敬的司馬德戡此刻卻是神色冰冷,反而吩咐起身旁士卒拿下他。


    聽到這裏,獨孤盛如何猜不到司馬德戡已經和宇文閥勾結在一起了!


    “我看誰敢?”


    暴喝一聲後,就搶先拔出手中長劍。


    一時之間,喊殺聲整天,不少宮娥太監躲閃不及被株連到紛紛被亂軍所殺。


    大殿內,聽到喊殺聲傳來的楊廣卻依舊淡然穩坐在龍椅上,而在他的身邊,蕭皇後卻是難免心中擔憂。


    “陛下,大事不妙了!”


    身為楊廣的寵臣之一,虞世基則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大殿。


    “司馬德戡已率亂軍殺進宮內,還請陛下暫且移駕!”


    身上帶有斑斑血跡的虞世基,說道這兒,就好似驚弓之鳥,連聲勸說起楊廣移駕來。


    虞世基身為南陳士人,本就和關隴世家不對付,如今司馬德戡造反,肯定是和宇文閥勾結起來,如此虞世基自然擔心自身安危!


    “虞大人殿前失儀,將他攙下去吧!”


    可惜楊廣對於他稟告的事實卻無動於衷,反而是一旁的蕭皇後開口,將左右將嚇破膽的虞世基帶了下去。


    看著如此反常的楊廣,虞世基心中雖察覺到其中微妙,但身為臣子他仍不忘為楊廣擔心,在殿上被人攙扶下去時連聲大喊起來。


    看著這般忠心的虞世基,蕭皇後則是暗歎一聲。


    自從楊廣三征高麗失利後,虞世基數次勸諫不納,懼禍及己,這才徹底轉變為一個佞臣!


    如今來看,他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起碼這份忠心就是朝中大臣所沒有的!


    “獨孤閥的碧落紅塵劍法也不過如此!”


    伴隨著一聲嘲弄聲譽從殿外傳來,緊接著就見一個魁梧漢子狼狽摔進大殿中。


    “獨孤盛!”


    看著跌落進來的漢子,蕭皇後卻是一驚。


    獨孤盛乃是獨孤閥的有名的高手,傳聞其武功也隻在獨孤閥主之下,可沒想到今日卻如此狼狽!


    獨孤盛聞言臉色漲紅,若非是被宇文閥三大高手合擊,他又怎會這般狼狽!


    “叔父!”


    眼見獨孤盛身負重傷,守在殿內的獨孤雄連忙攙扶其了他。


    “你怎麽還將陛下身處危局之中?”


    看到獨孤盛並沒有提前將陛下護送出宮,這時候的獨孤盛不免怒道。


    “獨孤將軍不免怪罪晚輩了,是陛下執意如此!”


    看著獨孤盛一番忠心,蕭皇後這時候則開口解釋起來。


    “陛下,皇後……”


    看著依舊穩坐於大殿之上的二人身影,獨孤盛不免一時氣餒。


    “哈哈,可惜獨孤兄一番苦心了!”


    宇文智及大笑一聲後,便和宇文無敵等人進入殿中,以他的武功自然聽得清楚剛才的交談,所以這時候語氣中難免有得意露出。


    “哼,還和他囉嗦什麽,先殺了他再說!”


    不等宇文智及繼續開口,身披甲胄的宇文無敵卻是冷哼一聲,搶先動起手來。


    此前他在獨孤盛的劍法下吃了不少苦頭,如今仇人見麵自然不容他緩過來。


    然而他剛抬掌攻來,就見一名渾身散發出陰冷氣息的身影攔在了前麵。


    兩人剛一交手,宇文無敵就好似猶如蜂蟄,悶哼一聲就倒退出去。


    “沒想到陛下手中竟有韋公公這般高手,看來之前是我們走了眼!”


    目光在韋憐香身上稍作停留,以宇文智及的眼力竟然也瞧不出他出手的招式,心中自然有所驚異。


    不過如今這宮中有上千名披甲將士,僅靠一名高手還翻不了天!


    “宇文智及,司馬德戡,你們是想造反嗎?”


    楊廣冷冷望著下麵卻並不言語,反而是身旁的蕭皇後強裝鎮定大聲嗬斥道。


    “臣等不敢,隻是將士思歸,還請陛下移駕北歸!”


    宇文智及微微一笑後,卻是拱手說道。


    “司馬德華,宇文智及,我自問待你不薄,你們為何還要反我?”


    聽到了殿下宇文化及的說辭,沉默了許久的楊廣終於開口了。


    “陛下惹得普天同怨,又何須追問呢!”


    看著依舊如此平靜的楊廣,宇文智及心中雖察覺到一絲不對,可如今他勝券在握,自然也隻將楊廣這般平靜當做了徒要顏麵而已。


    “原來如此,孤明白了,看來宇文閥是早已異心了!”


    靜坐在龍椅上的楊廣目視著下方的宇文智及,目光已經變冷。


    “陛下如今猜到了又如何,若非你遺棄宗廟,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內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老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更複專任奸諛,飾非拒諫,又怎會落到今日這般下場!”


    宇文智及絲毫不躲避楊廣的目光,甚至到了言語最後已經改變了對於他的稱謂。


    “亂臣賊子,實屬該殺!”


    看著如此放肆的宇文智及,楊廣搖搖頭,忽然開口道。


    而這時候的他語氣則變得有些尖細,聽出其中差別的宇文智及的不禁臉色一變。


    “不對,你不是那個昏君!”


    可惜還未等他話音落地,就見視野忽然停滯。


    原本不知何時,一枚帶有紅線的銀針已經從他的雙眼穿出落在了楊廣手中。


    眼見宇文智及竟然瞬息間就命喪於楊廣手中,一旁的宇文成都也顧不得平日裏和宇文無敵的反目了,二人這時候對視一眼後,就同時出手。


    他們兩人身為宇文閥四大高手之一,合力攻出自然聲勢不凡,其真氣外泄可達周身數丈之外。


    “螢火之光也敢於日月爭輝!”


    眼見二人攻來,楊廣則是冷哼一聲,隻見他蘭花指秀起,數枚連有紅線的銀針就瞬間出現在二人眼前。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就感到雙眼一陣刺痛,隻是一個照麵功夫二人就都成了瞎子。


    看到這兒,獨孤盛不禁心中大驚。


    宇文成都和宇文無敵的功夫,他之前可是領教過了,卻沒想到他們二人聯手竟然在陛下麵前連一招都堅持不住!


    相較於獨孤盛的驚訝,一旁的韋憐香卻是對此十分淡然,靜靜停手屹立在大殿角落。


    沒有比他更清楚這位陛下的武功,那日夜晚被人偷襲點暈後,陛下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原本沉迷於酒色而身體虛弱的陛下,突然一夜之間就有了如此驚人的武功。


    不僅如此,他還點破了自己的身份,為此驚怒之下他出手了!


    可惜饒是他功力深厚,仍然和麵前宇文閥一樣,根本招架不住陛下的招式,不到五十招就隻能在陛下那根銀針麵前認輸了!


    “啊!”


    被楊廣繡瞎了雙眼後,宇文成都和宇文無敵二人則是更顯淒慘,二人身體皆被銀針貫穿並以絲線縫住,看起來十分可笑!


    但這一幕在旁人看來,卻隻是感到可怕而已!


    “殺了這個昏君,我賞千金!”


    而一旁的司馬德戡親眼目睹了被他依仗為大樹的宇文閥高手盡數慘死在麵前後,也收起心中僥幸,隻能大聲激勵起身旁將士們。


    可是當人們親眼見證到了楊廣如此手段,又有誰敢輕舉妄動!


    “你真是該死!”


    聽聞司馬德戡所言,楊廣迴頭看了一眼他道。


    隨後,隻聽一聲脆響傳出,眾人就見到身披重甲的司馬德戡忽然跪倒在地。


    原來他的心口護心鏡竟被一枚銀針貫穿了進去,身披的重甲也好似薄紙一般根本保不住他的性命!


    缺少了宇文閥的主持,僅憑一群亂軍自然成不了氣候。


    隻是耗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獨孤盛就已平定闖進宮中的亂軍們。


    大殿外,韋憐香卻是帶著兩個黃門侍郎出現在獨孤盛眼前。


    “獨孤將軍,聖上口諭,宇文閥意圖謀反,其心可誅,聖上現在命你將其餘黨抄家滅祖不容有誤!”


    “末將謹遵聖上口諭!”


    獨孤盛聞言,連忙低了下頭恭敬道。


    ……


    而後,短短數日功夫,天下就傳出了宇文閥被抄家滅祖的消息。


    整個宇文閥,除去閥主宇文傷逃過一劫外,其餘留守在江都的宇文閥成員也大多慘被誅殺,隻有寥寥數人趁亂逃出的江南。


    天下四大閥門的宇文閥竟落得如此下場,自然引得天下震動。


    眼見昏君自己內耗,杜伏威和李子通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然而就當他們二人兩部抵達江都時,卻被大軍麵前慘遭楊廣毒手。


    李子通時運不濟,被楊廣當場斬殺,唯獨隻有杜伏威功力深厚,僥幸逃過一劫,但也是瞎了一隻眼睛。


    為此,天下更是震動。


    杜伏威,李子通兩部的潰敗,自然又給了江都城中的隋軍喘息之機,連日來隋軍在獨孤盛的率領下,他們是攻城拔寨。


    不到數日功夫,就已收服了當初被義軍攻破的大多城池。


    一時間,原本氣數已盡的大隋盡有了一絲生機。


    這其中變化,自然是天下人為之側目,但更出人意料卻來了了。


    半月後,楊廣向天下廣發罪己詔,並宣布自己退位,由留守在東都洛陽的越王楊桐繼承大統!


    如此變化,天下人自然是摸不著頭腦!


    不過當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而今天下大亂,楊廣縱然廣發罪己詔也仍改變不了這個亂局,反倒是他這番舉動引起了群雄警惕。


    關隴李閥蠢蠢欲動,瓦崗李密也是陳兵百萬直逼東都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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