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原是林大家的帶起來的小丫鬟,後來杜月芷迴府,就被撥到杜月芷院子裏,本來是起監視之用,因為畫壁之死,杜月芷將滿院子的丫鬟全部換掉,所以香兒又迴去了。她看起來毫無心機,正是笨笨的才好,越來越接近核心,林大家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方才杜月芷幫朱氏按摩的時候,讓蘭蔓去把香兒帶過來,香兒沒有反抗,過來的時候大概也心裏有數,當著林大家的麵跪下來,垂著頭一言不發。

    林大家的還不知道香兒也來了,見香兒跪下,吃了一驚,喝道:“香兒,你幹什麽來了?”

    香兒怯生生看了林大家的一眼:“林大娘,是蘭蔓姐姐帶我來的。我,我也不知道做什麽叫我來……”

    林大家的陰惻惻道:“你最好不知道!”否則她就親手扭斷香兒的脖子!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見香兒害怕,杜月芷溫和叫道:“香兒,你過來。”

    香兒看了看三姑娘,又看了看林大家的,不敢過去。可是如果在林大家的旁邊,她是決計不可能痛快吐話的。杜月芷在朱氏耳邊道:“二叔母,叫香兒到這裏來,我看她怕林大娘怕的厲害。”

    她說完,林大家的狐疑地看了一眼朱氏,朱氏抬眼:“林大娘,香兒是你帶的小丫鬟,你的事,她知道的就算不是全部,也該有五六成。香兒,你且站起來,到我這邊來,不要怕。”

    香兒站了起來,依言走到朱氏身邊,遠離了林大家的,頓時鬆了一口氣。隻聽朱氏側過身,語氣不輕不重,問道:“這幾日林大娘在做什麽?可有拿迴去三百兩銀子?這三百兩銀子現在何處?你一一實話實說,說得好了,我讓你蘭蔓姐姐帶你,若是有半句謊話,你也不必待了,從今以後就出府去吧。”

    香兒家境貧窮,好不容易才托關係進了府,在這府裏穿得好吃得飽,還有餘錢拿迴家貼補弟妹,麵子裏子都有了,怎麽肯離府。她素日被林大家的折磨,聽到二夫人說會讓蘭蔓帶她,心裏便不再猶豫,果然都說了出來.

    “林大娘這幾日晚上都迴家住,隻有白天在府裏,來得晚走得早。聽說二夫人安排她協助三姑娘辦理花草,大娘還憤懣了許久,隔了半日又歡喜起來。我正奇怪,卻見她拿了一包銀子迴來,說是買花草用的。那銀子不多不少剛好三百兩,大娘取了一百兩,叫我把剩下的兩百兩收著,我原以為她是去街市置辦去了,沒想到她是拿迴家給她兒子用。她兒子娶親,正愁沒錢,過後又陸續拿了五十兩走,買了許多酒,屯在小廚

    房,日日吃酒賭錢。我略說兩句,就打我,還問我要剩下的銀子。夫人,承蒙您過問,我把剩下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帶來,請您勸勸大娘,縱使買花草使不了那麽多錢,也不該自己私吞,辦壞了事,給三姑娘抹黑。”

    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包銀子來,雙手捧著,放在桌子上。蘭蔓挑開看了看,約莫一百五十兩,便對朱氏點了點頭。

    香兒一下子把林大家的底給抖了個幹淨,林大家的氣得酒醒了一大半:“香兒,你敢胡說,看我迴去不打死你!”

    朱氏臉上浮起一絲厭惡:“林大娘,府中禁止私刑,就算是丫鬟也不能隨便打罵,你醜事敗露,不僅不思悔過,還敢大放厥詞!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林大家的怔了怔,愣在原地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僅僅是這些,還不足以讓她認罪。杜月芷眸光一閃,問劉家的:“劉大娘,置辦壽宴上的花草盆景需要多少銀兩?”

    她這一問,朱氏仿佛也想到了什麽,都看著劉家的。

    劉家的沉吟片刻,朗聲道:“迴三姑娘,這些花兒草兒都是有定例的,擺在宴席桌上的不用外頭買的,都是從大花園裏采得花,又新鮮又美,比外頭好。而擺在廊下,院中,小徑,影壁的花,因為數量多,需要從外頭采買,左不過就是一些便宜尋常的花,需要花費大約一百五十臉到兩百兩,如果買的多,花戶也會給相應的折惠。這些在賬本裏都有記載,可以查的。”

    “那麽這三百兩是誰商議的?”

    “林大娘自己核算的。”

    杜月芷輕聲“嗯”了一聲,轉頭看著朱氏,朱氏會意,對著台階下麵如死灰的林大家的,一貫冷漠無情:“所以,你借著官中的錢,中飽私囊,私吞迴扣,這可不算冤枉你了?”

    強大的證據麵前,林大家的巧舌如簧用不上了,雙膝一軟,跪在地上痛哭:“二夫人,奴婢錯了,奴婢不該在您麵前自作聰明!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看到這麽多銀兩在手裏,就動了歪心思。求二夫人看在奴婢為杜府做牛做馬的份兒上,饒了奴婢這一迴吧!”

    現在知道求饒,最開始做什麽去了?

    現在林大家的服軟,朱氏可不會輕易饒她,當著各家管事媳婦的麵,站了起來,走到朱氏麵前:“林大娘,你目無主子,欺上瞞下,中飽私囊,數罪並罰,本該仗責後逐出府去,念在你是府裏的老人,又做了這麽多年牛馬,

    就免了仗責,你收拾收拾出府去吧。”

    林大家的雙手被縛,否則一定會抱住朱氏的雙腿,拚命討饒,見眾人無動於衷,料想無用,便恨恨看著杜月芷:“好你個三姑娘,想著我得罪過你,此時抓著我的一點小錯不放,睚眥必較,想把我趕出府去,小小年紀如此有心機,不怕晚上睡不著覺嗎?我告訴你,你想錯了!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會怕你一個黃毛丫頭?”

    杜月芷奇道:“不知林大娘什麽時候得罪過我。而且您是有頭有臉的奴才,就算冒犯了我,也必定是斟酌又斟酌,拿捏好尺度,就事論事罷了。我現在也是就事論事,隻針對事,不針對人。”

    “你敢說你沒有藏私心對付我?”林大家的厲聲質疑。

    “沒有。”杜月芷坦蕩蕩看著林大家的,目光澄澈:“我的私心,天地可鑒。當著老太君的麵答應的諾言,必定傾盡全力完成,你私吞買辦銀兩,耽誤進度,所以我才會過問,與其他原因無關。”

    林大家的一咬牙,有求著站在一旁的管事媳婦們:“各位好嫂子幫幫忙,問我說句好話,不看僧麵看佛麵,日後必定有酬報。”想了想,又換了副麵孔:“你們可別忘了,我手裏有你們的秘密,如果今日你們不幫我,待我恢複,一個也不饒!”

    諸位管事媳婦有的還想幫著說兩句話,一聽,立刻停住了腳步。

    杜府家大業大,但凡上位的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誰都不想被別人知道。林大家的情急之下以此作為威脅,戳到了最生硬的點,顯然是打錯了算盤。

    現在大家巴不得她早點滾出府去,終生禁止踏進杜府一步。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朱氏轉身迴到廳裏,吩咐道:“把她帶下去,關在柴房,先讓她醒醒酒,關在等她醒酒了再送出去,免得外頭的人說杜府欺負一個醉酒的無辜人。還有,府裏的東西一件也不準帶走,動了一件就算偷,要謝恩的話,就在角門外邊謝,不必來見了。”

    朱氏發落林大家的,其他人都戰戰兢兢聽著。林大家的可不是一般人,二夫人吞下這塊硬骨頭,以後自然也不會對她們留情麵。

    林大家的偏不走,如果現在走了,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她狀若瘋癲,大喊道:“我母親是兩位爺的乳母,勞苦功高,連老太君都沒說過她一句重話。現在我老娘去世,你們這樣對我,我不服!除非兩位大爺或者老太君指名叫我離府,否則,我哪裏也不去!拚了這一條命,也要去見大夫人,去見老

    太君,討一個公道!”

    她叫嚷的厲害,人又潑,眾人拉不住,忽聽一個男人的渾厚聲音從後麵傳來:“你要討什麽公道?”

    杜月芷一聽,隻覺得有點像二叔杜羲的聲音。

    二叔迴來了麽?

    朱氏早已站了起來,臉上隱隱透著喜意,遙遙放出目光,瞧著來人。

    “是二爺!二爺迴來了!”

    眾人中間分出一條道來,杜羲身穿官服,盡管風塵仆仆,仍難掩豐神俊朗,左右一看,在場之人盡收眼底,幾步走到妻子麵前,堪堪說了一句:“夫人,我迴來了。”

    數月不見,小別勝新婚,朱氏沒有想到他會在今天迴來,微紅了臉,當著下人的麵,也不好幫他理理衣服擦擦汗,隻是笑著:“迴來就好。怎麽迴來也不寫信?去看過老太君了嗎?”

    “看過了。我聽說你在這裏理事,所以順道過來。夫人,這幾個月的事我已從你的信上知道了,累不累?你快坐下歇著,這些煩心事就交給我。”

    杜羲說完,不由分說把朱氏按在椅子上,生怕她累著。有這樣的夫君,朱氏從眼底心裏覺得幸福。這時,坐在後麵的杜月芷緩緩站了起來,微微頷首:“二叔。”

    二叔原是封了欽差大臣前去江南調查四六皇子的死因,此番迴來,是否代表江南兩位皇子遇刺一案已經有了著落?前世她因晚進府兩年,所以不清楚這些事。想來皇子之死雖然是大事,卻與她並無關係,隻是哥哥的仕途……

    杜羲看著杜月芷,溫和地應了一聲:“嗯,長高了些。”

    這種來自父輩的家常話,杜月芷許久沒有聽過了,聞言不由得露出笑容,從眼底透出的笑意,柔軟明亮,還帶著小孩子的撒嬌之意。

    杜羲的目光短暫落在杜月芷臉上,微微停滯便移開了,轉過頭來,已是滿臉肅然,盯著方才還大喊大叫,現在已經頹萎的林大家的看。他身為大理寺卿,審訊高手,目光陰鷙,眼如冷刀,很快,林大家的冷汗直出。

    “給,給二爺請安……”林大家的聲音弱了好幾分。這個二爺在二夫人和女兒麵前是天下最溫和的男子,但是對別人就沒這麽多善意了,通常鐵麵無私,再無人可打通他的心。

    “林大娘,你仗著乳母的光在府內橫行霸道,也不知有多好人告到老太君麵前,皆因你是乳母之女才沒狠下心來處罰。既如此,你從今以後不必上來請安了。”這大熱的天,杜羲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像冰塊似的鎮住林大家的:“至於乳母是怎麽死的,疑點重重,我會派人去查,你出府後好自珍重。”

    林大家的臉頓時血色退盡,惶恐,驚懼,不安,呆若木雞:“就是吃了生牛乳,不消化死的……”

    杜羲不為所動,神色如常,手一揮,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不由分說將呆若木雞的林大家的拖走了,男子不同於女子,有的是力氣,拖著拽著林大娘,她一口氣沒上來,暈死過去。人消失在遠處,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朱氏又料理了幾樁事,讓蘭蔓把香兒帶下去,那些下人們也都各自辦事去了,廳裏隻有寥寥數人,朱氏得空,這才有空去看夫君。

    “夫人,事情已經料理完了,隨我迴家吧。”

    杜羲溫柔說。

    “好。”朱氏站了起來,又說:“我父親昨日進京述職,鏡兒在那邊陪著,她還小,恐諸事不能想到,我要去看看才放心。”

    “嶽父大人來了嗎?身體安好?別忙,我同你一起去。”

    “他老人家身子骨好著呢。你既要一同去,先把衣服換了,看你髒兮兮的,別叫我父親說我沒管好你的衣裳鞋襪。”朱氏說了幾句,忽然想起杜月芷,哎呀了一聲,迴頭看,隻見杜月芷早已避嫌到一邊,拿著桌子上的洋金花玩,並未看向這邊。

    朱氏鬆了一口氣,招手叫杜月芷過來,送她迴院。然後夫妻二人迴側府準備一番,一道乘車出府去了。

    ——————————————————

    到了晚上,一家三口再乘坐馬車迴來,燈籠發出黃色的光芒,杜羲和朱氏踩著燈光下來,隨後杜月鏡扶著杜羲的手也跳下馬車,親昵地挽著父親,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此時後麵也傳來達達的馬蹄聲,杜月鏡手擋在眉前看了看,大聲道:“是大哥和二哥,好巧!”說著又招了招手。

    杜懷胤和杜懷樽下了馬,將馬鞭甩給小廝,走上前來。兩個少年已經提前得知杜羲迴來的消息,所以才從宴會上趕了迴來。杜懷樽先拜行一禮:“父親大人,您迴來了。”

    杜羲點點頭:“樽兒,剛擦看你馬技又見提升,可見我走的這幾個月,你也沒放下基本功。”

    杜懷樽得了父親的誇獎,自然高興,謙虛道:“都是大哥教的好。”

    杜懷胤微微一笑:“二弟何必自謙,我也是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總歸還是二弟學的好,悟性高。二叔,二叔母,

    夜風大,我們進去吧。”

    杜羲讓杜懷樽帶著女眷先走,然後落後幾步,與杜懷胤同行。杜懷胤知道二叔有話跟他說,便開門見山問道:“二叔,你這次去江南,可有調查到什麽?”

    天空星辰如海,奴仆們提著燈籠站的遠遠的,遠處杜府高高的牆似乎築起屏障,保護著裏麵的人,前路未知,星月爭輝,杜羲斟酌片刻,道:“兩位皇子的死因我已查清楚,是太子,不,應該說是鳳盛皇後派人下的毒手。我已抓住從犯一人,據說皇後已經下令滅口,殺了不少知情人士,原則便是寧可錯殺,不可錯放,形勢非常嚴重。從犯一息尚存,主謀仍逍遙法外,實在令我煩憂。”

    聽到是皇後下的手,杜懷胤突然站住了。

    皇室相殘,大逆不道。

    奪嫡之爭迫在眉睫,兩位皇子的死因是如實迴稟聖上,還是暫且按捺不發,待看鳳盛皇後那邊的動靜?皇後竟能秘密殺害皇子,且做的堪稱滴水不漏,想來手腕了得,已把帝位視為囊中之物。然則說與不說,關係重大,說了,得罪皇後和太子,以後太子登位,杜府少不了受委屈。不說,得罪聖上,將來真相泄露出去,隻怕更加難以收拾。

    “二叔,皇後漠視皇子性命,太子又資質平庸,難道我們真要為他們效命?”杜懷胤提出疑問,年輕的臉上露出幾分擔憂:“我所祀奉的明君,應更加重視仁義,而不是這樣草菅人命,為了奪位不惜用肮髒的手段,實在下作!”

    杜羲看著自己這個年輕傲氣的侄兒,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不由得慨歎道:“懷胤,自古以來君為上,臣為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麽多君,未必全是明君,可不也是被選中的嗎?”

    “二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們能看到的,聖上多少也會看到,區別在於會不會影響他的遺召。太子之位,最終屬於誰,尚不可知。你也不必義憤填膺,以後跟著你父親多打幾場仗,你就該知道不管是誰即位,誰手段高明還是下作,隻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皆是明君。”

    杜羲的話,字字入心。杜懷胤迴到院子裏,仍在自我思量。以前父親隻會強硬地命令他服從,從不會說深,以至於總是與杜懷胤想法相左。但是二叔這番話卻有如當頭棒喝,令他醍醐灌頂。是啊,站在權利的漩渦中,血肉橫飛,誰又能完全脫身而出呢?

    下人們提著燈籠,燈籠的光朦朧淡黃,分成兩道,向著杜府深處漸行漸遠。

    ——

    ———————————————

    杜懷胤迴到院裏,劍螢帶著人伺候他洗漱:“少爺,今日沐浴嗎?”

    “嗯。”杜懷胤隨意答道,脫衣服的時候,又想起來什麽,笑著囑咐道:“你可別再往水裏撒玫瑰花瓣了。”他是個少年郎,用女兒家的花瓣泡澡,萬一傳出去,一世英名都毀了。

    劍螢臉一紅,低聲稱是,纖手將杜懷胤的外衣脫了下來。直到杜懷胤寬衣完畢,穿上睡衣,她雙頰紅透,不知道怎麽跟少爺說,是少爺搶用了她的洗澡水。

    原來去年冬天的時候,杜懷胤院子裏分了一隻浴桶,有坐有靠還很大,沐浴的時候灌滿熱水,舒服得抽筋。因為劍螢素來怕冷,杜懷胤也不知怎麽想的,叫外麵的人依樣打了一個,專給劍螢用。以前一直相安無事,隻是前幾日劍螢把浴桶搬到澡房,打好熱水,撒完花瓣,正要去泡浴時,忽然杜懷胤進來了。他進到澡房,看到劍螢傻傻站在浴桶旁邊,浴桶冒著熱氣,便以為是給自己準備的,後來……

    劍螢不太想迴憶少爺發現浴桶裏浪漫的玫瑰花瓣時,臉上精彩的表情。

    丫鬟在外麵說道:“少爺,浴湯準備好了。”得到同意後,魚貫而入,將熱水紛紛倒在浴桶裏,熱氣頓時彌漫開來,又留下一桶熱水備用,退出房去,將門關上。

    杜懷胤站在浴桶前,脫了衣服,劍螢收拾著掛在屏風上,轉過身來,看到眼前一幕,麵紅耳赤。

    少爺全身赤/裸,小麥色的肌膚彌漫著水霧,勁瘦的腰,後背輪廓呈流線型,脊珠分明。他抬起長腿,跨入浴桶,背對著劍螢坐了下去,剛剛束起的黑發用一支發簪別住,側臉少了平日的飛揚傲氣,多了幾分沉穩。

    “劍瑩,擦背。”大概等了半日也沒等到,他微微開口。

    簡短的吩咐讓劍瑩迴過神來,忙拿了毛巾,坐在浴桶旁邊,手與毛巾浸入熱水,再拿出來,慢慢給杜懷胤擦背。不知是水太熱,還是杜懷胤肌膚滾燙,劍瑩感覺自己的手掌都快要被灼傷了,眼睛裏盈著霧氣,血也直往臉上湧。

    杜懷胤胸前有一道小小的劍痕,扁平,銳利,刺入肌膚一寸,正是這一寸換來兄妹相聚。淺淺的傷痕仿佛烙印,永遠烙在他身上。

    當劍瑩的手滑過時,杜懷胤忽而悶哼一聲,嚇得劍瑩驚唿:“對不起少爺,奴婢手重,弄痛您了!”毛巾掉了下去,濺了兩人一臉水,劍瑩又忙不迭為杜懷胤擦臉,可是手碰到杜懷胤的臉,肌膚相觸,她像被燙到

    似的縮迴手,咬緊唇,神色黯淡。

    “你沒有擦疼我,是我自己心理作用……”

    劍瑩渾身氣息低落:“少爺,我笨手笨腳的,明知道你受傷,還這麽不小心。”

    “這是小傷,已經好了,真的不疼。我就是看到這傷口想起月芷,她一個人住在荷花洞子,我也不能去看她,也不知她過得好不好。上次我們在老太君房裏見麵,她還私下跟我說,讓我待你好些,沒想到,這才多久就差點惹你哭。你別傷心,真的不怪你!”

    劍瑩想起杜月芷對她頗多照顧,又是愧疚又是悲哀,她真的很對不起三姑娘,三姑娘對她好,她自己卻不爭氣,越做越迴去了。

    杜懷胤泡在熱水裏,見劍瑩悶悶不樂,想要站起來安慰她,才剛起身,劍瑩捂著臉尖叫一聲,杜懷胤這才發現自己脫光了,慌忙拿起毛巾遮住自己下半/身,重新泡入桶內。

    這下兩人都有些尷尬,杜懷胤匆匆泡完澡,披上睡衣,劍瑩還記著本職,強逼自己振作,收拾完浴桶和水,過來幫他係腰帶。杜懷胤從上至下看,劍瑩是瓜子臉,因為是侍劍丫鬟,常年練劍,眉毛有些英氣,此時被熱氣一蒸,粉嫩白馥,添上一抹紅暈,竟有些美人的意思。杜懷胤一直看著,劍瑩要將腰帶從後麵繞過來,故而貼近他,長發如水,碰在他麵頰上,暗香繾幽,杜懷胤隻覺得一股熱氣從小腹升起,某處可恥的硬了。

    劍瑩係好腰帶,順手抖抖衣角,忽然發現某處鼓起一大團,少爺似乎來了yu望,她臉更紅,站起來就往外走,杜懷胤道:“站住!”

    劍瑩不得不站住,杜懷胤轉了個麵,盯著劍瑩:“你幹什麽去?”

    劍瑩看著自己的腳尖,微垂下頭:“我去叫侍寢丫鬟過來。”

    杜懷胤年初就有了侍寢丫鬟,常氏特意從家生子裏挑出來送給他的,幹幹淨淨,又漂亮,又柔情似水,解語花似的。哪知送了過來,杜懷胤卻異常冷淡,安排了一個遠遠的下房給那丫鬟住,別說侍寢,連洗澡更衣這些活也沒讓她沾手,還是劍瑩在做。

    現在杜懷胤有了yu望,劍瑩第一個想法就是叫侍寢丫鬟過來。她心想,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有什麽好難過的,少爺又不是聖人。她越讓自己別難過,那酸澀而又可憐的心越是疼。她至少不能卑微到為了這種事哭。

    “侍寢丫鬟?我都忘了,難為你還幫我記著,真是……不錯啊。”杜懷胤猛地想了起來,他還有個可以共度良宵的美貌侍寢人,可惜

    是常氏的人,他說了許多次不喜歡,劍瑩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提起來。看著劍瑩背對他,咬咬牙齒,命她:“你過來,抬頭。”

    劍瑩不肯,杜懷胤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抬起來,她眼睛底下果然有淚水。

    閃閃的,映在燭光裏,叫人的心不由得軟下來。

    其實,從來也沒心硬過。

    杜懷胤歎了口氣,道:“算了,誰也別叫,我自己會解決的。你出去吧。”

    “少爺……”我幫你,這種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劍瑩被趕出房外,房門緊閉,裏頭什麽聲音也沒有,隔了一會兒,連蠟燭也熄滅了。

    裏頭一片黑暗,隱隱傳來壓抑的動靜。

    月光下的劍螢,欲說還休,左右徘徊,可直到深夜,少爺再沒叫她進去伺候。

    ————————————————————————————

    因為朱氏將林大家的趕出了府,隔不久就傳遍了,連這樣的老奴做錯了事都毫不留情的攆出去,殺雞儆猴,警醒其他人,樹立威信。朱氏又重賞了以劉家的為首的幾個人,提拔有才之人,不論身份皆可憑自身本事上到相應的位置上。

    一時間,朱氏的主母身份得到完全認可,出行就有人請安迴話,遠遠看去風光無限。

    就連杜月鏡也沾了光,風頭大大蓋過杜月薇。

    不過杜月鏡是不在乎這些的,她向來活潑,待人真誠,所以並未有多大壓力。

    一日杜月鏡,杜月芷和杜月荇坐在水閣裏聊天,遠遠看見杜月薇蓮步走來。杜月薇身邊隻跟著幾個樂師,黑發及腰,亭亭玉立,站在橋上看了她們一眼,兩方對視。太陽大,杜月鏡叫人打傘過去接,哪知那人去了,杜月薇沒有理會,看著水閣裏圍了許多仆從,便費力地抱著琴,竟轉身走了,背影柔弱可憐。

    那人迴來莫名其妙道:“我才剛說了一句話,薇姑娘轉身就走了,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杜月鏡細想了想,笑了起來,杜月芷看著她:“二姐姐,你笑什麽?”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在這裏被嫡姐和三妹為難,那時我站在橋上,看著你勇鬥她們,覺得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居然會無視大姐姐的威力。我迴去講給母親聽,母親還誇你了呢。大姐姐大概也沒想到,有一日這位置會顛倒過來,你坐在這裏,而她連踏進來都不敢。”

    杜月荇舉起軟軟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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