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本以為抱琴見了杜月芷之後,就心甘情願受死,卻沒想到第二日一大早,慎兒就親自來告發畫壁,原來抱琴是冤枉的,那藥包,確實是畫壁偷偷放在抱琴的箱子裏。慎兒是人證,而畫壁的箱子裏,又確實還殘留著玉函粉末,再說那日夏媽媽碰見畫壁時,畫壁張口就撒謊,早就懷疑她了。

    於是派人去將畫壁捆了來,林家的不耐煩,一上來就嚴刑拷問,畫壁吃不住那痛苦,就招了。

    這下真相大白,抱琴證明清白,便被放了出去,畫壁進來。

    畫壁沒想到僅僅隻過了一個晚上,她和抱琴就命運顛覆,她恨,她不甘心,大聲尖叫道:“為什麽關我!明明抱琴也熬了藥,為什麽隻關我!我指證她了呀!慎兒那小蹄子在撒謊,她也不幹淨,她也該關進來!告訴你們,我是為夫人效命的,隻聽夫人的指派,我要見夫人!”

    “夫人指派你做什麽?你快招!”林家的怒喝。

    畫壁哭著道:“夫人給了我玉函,叫我放在姑娘藥裏……”

    福貴家的聽了這話,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幾個嘴巴打上去,厲聲道:“你胡說什麽,這件事跟夫人有什麽相關,再敢胡說,嘴巴給你縫起來!”

    林家的皮笑肉不笑:“這件事,還得請示一下夫人才對。”

    “那我去問問夫人的意思。”

    福貴家的忙去了迴了,紙到底包不住火,沒過多長時間,老太君也知道了,大發雷霆。常氏隻管一味擺脫責任,又兼杜月薇在一旁幫忙,慢慢的,老太君就消了氣,隻說常氏糊塗:“芷丫頭的娘雖然害了你,可如今她娘已故多年,威脅不到你,你又何必趕盡殺絕,非要置那孩子於死地!”

    杜月薇抱住老太君的胳膊,甜笑道:“老太君,母親對此事實在不知,她隻是有些不喜三妹妹罷了。下麵的人察言觀色,為了討好母親,就自作主張做了不好的事,這又讓按在母親頭上,母親也是有冤無處可訴!”

    杜月薇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餘老太君搖了搖頭,念了一聲佛:“罷了,快去處理這件事。”

    “是。”

    當晚,畫壁服毒,暴斃於室內。慎兒引咎,甘願出府,她原本就是被杜月芷狠狠敲打後才去告發畫壁,畫壁死了,慎兒心裏害怕,也不敢再留下來。杜月芷房裏的奴婢全都換了,隻留下抱琴,青蘿和令兒。她把令兒提拔上來做了二等丫鬟,抱琴和青蘿是一等丫鬟,剩下的便是做粗活

    的小丫鬟們,全都是今年新挑進來的。

    這場下毒案便就此告一段落。常氏損失了抱琴和畫壁兩員大將,慎兒出府,埋下的眼線全部陣亡。老太君又因為這件事多多少少怪她心狠手辣,故而臉色淡淡的,雖然有杜月薇撒嬌賣癡,但也於事無補。常氏暗恨杜月芷,偏又趕上常家出了點事,月薇的舅舅三催四請,常氏不得不親自迴家解決,沒有第一時間消除老太君的顧慮和厭煩,造成日後的大麻煩。

    杜月芷小院大換血,心曠神怡。她是懂醫的,知道玉函毒如何快速解,便自己開了方子,讓青蘿出去抓了藥,煎了幾副服下,不過半月便已清毒。

    杜月芷不費一兵一卒,就讓抱琴留了一條小命下來。抱琴見杜月芷處處都是計謀,心中暗自驚喜,驚的是自己竟跟眼瞎了似的,把杜月芷當成鄉野丫鬟來對付,喜的是自己臨死頓悟,投靠在她這裏,再晚一步,死在裏頭的就不是畫壁,而是自己了。

    杜月芷對忠心的人的確好,從來不擺架子,青蘿雖然傻,可從未像其他房裏的丫鬟們那樣受欺負,皆是因為有杜月芷罩著。抱琴投誠,她也全身心信任抱琴,將她看的與青蘿一般。令兒則是一開始就選中的,那日一幫小丫鬟中,隻有她完整迴答了杜月芷的問題,知道比起能力,忠心更重要,所以才獨留了她。

    從始至終,杜月芷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謀劃的。

    而杜月芷的背後,又是杜懷胤,杜府嫡子,將來必定襲承整個杜府的少年。

    在下毒案了結後,杜懷胤明裏暗裏不知送了多少燕窩,人參進來,但凡他有的補品,杜月芷也必有一份,隻會多不會少。

    杜月芷打賞下人,月錢不夠用,也是杜懷胤悄悄貼補。

    而且明麵上的聚會,他也會特意跟杜月芷坐在一起,老太君見杜月芷被下毒也沒有大吵大鬧,仍是很安靜的樣子,非常懂事,她哥哥又寵她,也少不得多憐愛杜月芷一番。

    “前日宮裏送來了幾副簪花,都是女孩兒帶的,你們瞧瞧,有喜歡的沒有。”

    靈珠端了匣子過來,攤在桌子上,裏頭有好幾隻簪花,有事事如意簪,有日月琴書簪,有東珠含翠簪,有珊瑚羊脂玉簪……都是上等精品,華貴美麗,戴在頭上又好看又顯尊貴。杜月茹早就看得眼紅,巴巴望著。

    杜月薇沒有動手,她也不敢拿。

    杜月鏡看著杜月茹膽小的樣子,暗地裏笑了一迴,道:“大姐姐,你喜歡哪

    一隻呢?”

    杜月薇眼波流轉,道:“每一隻都好,我都不知怎麽挑了呢。老太君幫我選。”

    “一隻簪子還要我選,薇丫頭就愛磨我們這些人老眼花的。”

    “人家隻是覺得老太君品味好,老太君想偷懶,反而說我的不是。我不管,就要老太君選!”

    正是愛哭的孩子有奶吃,愛鬧的孫女有人愛,老太君最愛有人鬧她,就笑眯眯拿了眼鏡,細細看了一迴,選出那隻羊脂玉的:“這隻好,你頭發烏黑濃密,挽一個流蘇髻,插上這隻簪子,可水靈了。”

    杜月薇便撒著嬌拆散一頭烏發,挽了流蘇髻,央求老太君幫她插簪。

    老太君樂得插上簪子,杜月薇走下大床,在中間轉了一圈,裙裾飄逸,玉簪閃耀著潤澤的光芒:“老太君,好看嗎?”

    “好看,好看。”

    “哎呀,大小姐這麽一打扮,真真顯得人素雅靜美,精髓全在那簪子上了。”

    “就是,也就是大小姐長得美,一隻簪子便足矣。”

    一群人又諂媚起來,杜月薇得意至極,走到杜懷胤麵前,含羞帶怯:“大哥哥,你看怎麽樣?”

    杜懷胤正在跟杜月芷說話,聞言,抬頭,淡淡道:“很好。”

    隻是很好?

    杜月薇眉頭一皺,正要再問,看杜月芷一臉玩味地看著她,頓時臉色不好看了:“三妹妹,你看我做什麽?”

    “我看姐姐長得好看,心中羨慕呢。”杜月芷老實迴答。

    杜月薇心中冷哼:“是嗎?那三妹妹也去選一隻戴上,隻怕更好看呢。”

    杜月芷一聽也是,便迴頭對杜懷胤道:“哥哥,我一向沒什麽眼光,你幫我選一隻好嗎?”

    她聲音非常柔和,撒嬌似的,杜月薇一聽就生氣。

    杜懷胤麵上浮起笑容:“好,我看那隻日月琴書簪就很好,很襯你的皮膚。”

    他起身拿了,遞給杜月芷,直把杜月薇氣得麵色通紅,轉身迴到老太君身邊,麵色冷冷的,怎麽都撐不起笑。老太君見了,以為她不喜歡自己選的簪子,問她要不要再換一隻。

    此時各人都選好了,杜月茹看中東珠簪,心中高興,拿在手裏隻顧把玩,一聽這句話,連忙收在袖子裏,生怕被杜月薇看中搶去。

    杜月茹多此一舉,杜月薇看中的,是杜月芷的日月簪。

    如果是平

    日,杜月薇此時應該迴答:“不必,老太君為我選的任何東西,我都喜歡極了。”

    可近日因為舅舅生病,常氏迴常家看望,留下的人攔不住驕縱的杜月薇,她又嫉妒大哥哥給杜月薇選簪,徑直說:“我見三妹妹那隻簪子更加素雅,正好近日陪著老太君吃齋,戴著素簪,也是一番誠心。”

    從來沒有說吃齋念佛,也要戴素簪來表誠心的,若真是想表誠心,什麽都不戴不是更好嗎?老太君笑道:“這匣子裏還有許多,你三妹妹的簪子也不是多麽素,況且她已經選了。”

    杜月芷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天真的笑,雙眼明亮如水:“老太君,先前姐姐的紅寶石已經給我戴著了,又送我夾襖,對我極盡姐妹之情,我正沒有可以報答姐姐的。正好姐姐看中我的這隻簪子,簡直太好了,我願意讓給姐姐。”

    她走到杜月薇麵前,托著那隻日月簪送過去,柔聲道:“大姐姐,給。”

    杜月薇沒想到她真的讓給自己,伸手拿過那隻日月簪,怔怔的。

    好像哪裏不對。

    隻聽老太君道:“芷丫頭,你舍得割愛,這倒也好。那你再去挑一支罷。”

    杜月芷眨了眨眼:“不必麻煩,姐姐喜歡我的簪子,我也正好喜歡姐姐的簪子,換過來就是了。”

    杜月薇反正手裏有了杜懷胤選的簪子,便拔下頭上的羊脂玉簪,遞給杜月芷:“三妹妹,你既喜歡,給你。”

    杜月芷滿心歡喜,接在手裏,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謝謝老太君,謝謝姐姐!”

    一支簪子而已,至於嗎?

    杜月薇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杜月芷似乎非常激動,小心握住那隻簪子,向老太君彎腰福了福,走迴杜懷胤身邊坐下。她臉上的笑很甜,舉著那隻簪子,炫耀似的對杜懷胤道:“哥哥,你看,老太君選的簪子!”

    “嗯,你好好收著。”杜懷胤迴應。

    杜月芷又對著杜月鏡道:“二姐姐,你看,老太君選的簪子,好看嗎?”

    杜月鏡好笑道:“好看,好看,要不要我幫你打個金鑲玉的匣子,替你供起來。”

    杜月芷用帕子細心擦拭著簪子,又不好意思道:“二姐姐又取笑我。我隻是……隻是……”隻是從來沒有收到過老太君親自選過的東西,所以才會如此激動。

    杜月薇輕易將老太君選的東西給了別人,而杜月芷又如此珍視,雖然這東

    西未必有多好,也是杜月芷的一片心。

    餘老太君看在眼裏,覺得這個芷丫頭,怪可憐可愛的。

    杜月芷有了這隻簪子,叫抱琴給她梳了流蘇髻,插上羊脂玉簪,非常高興得戴了好幾日,連帶著老太君也高興起來,問她喜歡吃什麽菜,叫靈珠給她布菜。單獨布菜,是老太君喜歡一個人的表現,杜月芷既然得了喜歡,滿屋的下人們捧高踩低,待她也就多了幾分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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