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雪整整下了十天,以傾盆之勢給整片蒼河大陸套上了一層白色。但與此同時,北漠國都城天心城內外又有鮮紅妖冶的紅花不斷盛開,將純潔無瑕的白色染上刺目和慘烈。


    在這十天裏,北漠皇宮和天心城全部易主。


    先是天心城北城門告破,鎮守於南城門外的天心軍返入城中驅敵,整座城池陷入一片兵荒馬亂,再是第三枚兵符橫空出世,打破了堯王對北漠皇宮和天心城的絕對控製,使得北漠兩大強軍天心軍和禁衛軍皆落入敵手。


    然後,寒王率軍強勢而歸,以勢如破竹的姿態長驅直入,直搗北漠皇宮。然而,就在即將功成之時其麾下黑焰衛卻出現了小範圍的叛亂,致使局麵再度扭轉,寒王不得不退至天心城南暫避南越驍鷹軍的鋒芒。


    隨後兩軍分守一端,劍拔弩張地對峙了一日。一日之後,兩軍同時暴起,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天心城內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慘鬥兩日之後,漸趨傾向於寒王的局麵再起波瀾,南越祁王竟率領一支精英隊伍強勢來援,並且迅速包圍了整座天心城。寒王被逼至絕境,以命相搏,更是憑借某種異術以一人之力闖入皇宮試圖擄走北漠太後。


    千鈞一發之際,魅影毒針頓出,成功阻攔了他的行動。隨後不過眨眼間,南越祁王趕到,著令驍鷹軍生擒寒王為俘,至此北漠軍一潰千裏、一敗塗地。


    北漠國易主,西燕立遞國書甘願稱臣,三國統一,蒼河大陸唯南越為尊,南越祁王奉先皇遺詔登基為帝,號蒼元帝。


    蒼元帝即位之日又下三道詔書,一追封南越廢後為孝賢元後,二對有功者論功行賞,三免除百姓賦稅三年、休養生息。


    至於曾經的北漠皇帝和皇後在城破之時便已於宮中同歸於盡,堯王和寒王皆淪為階下囚,終生監禁,太後降為平民遷居皇法寺,北漠皇族徹底淹沒於曆史的浩瀚之中了。


    而那日的雪盡之時,夕和站在養心殿門口看著飄逸如仙的男子踏雪而來,不禁熱淚盈眶,迫不及待地相迎而上,他則對著她溫柔又虛弱的笑著說“我們迴家吧”。


    於是,一輛馬車踏碎滿地皚皚和寂靜飄然遠去,遠離血腥和殺伐、遠離陰謀和鬥爭,一路向東。


    傅玨很是疲憊,上了馬車後就歪了身子挨著夕和的肩頭昏昏欲睡。他的臉色蒼白病態,手掌涼薄如冰,冷得她心尖發顫。


    她莫名生出一股恐慌,握緊了他的手心,低聲問他冷不冷。


    他卻含著笑,說:“夕和,我累了,睡一會兒,等到了你再叫醒我。”


    她本能地說了不,然後低頭去吻他泛著淺紫色的冰涼的唇,說:“別睡,跟我說說話吧,不然我一個人太寂寞了。好嗎?”


    他輕輕笑了一下,強撐著眼睛點點頭,然後再坐直了身子將她攬入懷中,說:“那說說你想去哪兒吧?是迴國相府還是去東籬?”


    夕和緊緊環住他的腰,想了想,說:“我們先去東籬治好你的病,然後迴去接莞兒,一家團聚之後去哪裏都可以。如果你喜歡國相府,我們就迴去碧落湖,如果你想遠離這裏,我們可以迴東籬,也可以去蓬萊島。我還記得去蓬萊島的路,你還記得嗎?”


    “嗯,大致還記得。我去哪裏都可以,隻要你和莞兒在我身邊。”


    “那我們不如就去蓬萊島吧,不老樹在那裏可以幫助我們延年益壽。不過我不是單純想要活得那麽久的,我隻是想和你盡可能的靠近永遠。”


    “嗯,好。”


    “如果哪天在島上呆膩了也可以迴到陸地上來,去東籬走一走,去白鶴山走一走。我其實還想迴一趟寒山寺,想再聽一次天籟鳳凰音,也想再見一次迷霧梅花林,等你好了我們迴去一次吧?”


    “好。”


    “然後等莞兒慢慢長大了,我就把所有的故事告訴她。我還要教她醫術,你把奇門遁甲之術也教給她吧,好不好?”


    夕和又問了一個問題,但這一次傅玨沒有再迴應。


    她沒有聽到他的應答心口驟然空了,無邊無際的驚恐瞬間將她淹沒,再從她的眼眶裏溢出化作滾燙的淚水。


    她自他懷中仰起頭看他,再一聲聲地喚他的名字,但他隻是疲憊地合著眼,再沒有迴應她。她的眼前一黑,撲在他冰涼的懷中泣不成聲……


    三年後,蓬萊島——


    海岸交接處,溫柔的海風拂過不老樹,掠起樹葉婆娑,也吹散無數星星點點的熒藍色光芒。


    樹下放著一把躺椅和幾張矮凳,夕和坐在一張矮凳上一手懷裏抱著一個兩歲半的奶娃娃一手拿著一本話本子,正在給奶娃娃講故事。


    旁邊的一張矮凳上還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背對著夕和而坐。她雙手托著頭,耳朵聽著娘親講的故事,眼睛卻牢牢地粘在麵前這把躺椅上安靜沉睡的白衣男子。


    過了一會兒,夕和有些口渴,放下話本子喝了口水。


    這個空檔,小女孩噘著嘴問道:“娘,爹爹什麽時候才能醒啊?他睡了好久哦。”


    剛問完,一個眉眼溫婉、身懷六甲的婦人和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一道過來了。夕和見著他們,淺淺笑起,招唿了他們過來坐。


    “若梨,你現在身子不方便就不用日日過來了,浮生茶我會自己去取的。”夕和說。


    若梨扶著肚子坐下,笑著迴應:“沒什麽不方便的,我一天到晚坐著也沒什麽事,過來和姐姐說說話,浮生茶也是順便帶過來而已。”


    “是啊,大夫也讓梨兒多走走,將來生產會比較容易,姐姐不必掛心。”旁邊的年輕男子也笑著附和,並將手裏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矮幾上。


    夕和向他們道了謝,伸手打開食盒。年輕男子忙從她手中接過奶娃娃抱著,讓她能騰出手來。


    她取出裏麵的茶壺和一小隻茶碗,倒出一碗泛著熒藍色水光的茶水,再拿起湯匙到了躺椅旁坐下,然後溫柔又細致地將茶水一點點喂進沉睡中的男子口中。


    “姐姐,姐夫還沒有醒來的征兆嗎?”若梨望著她的動作,關心地問了一句。


    夕和唇畔的笑意僵了片刻,隨後嗯了一聲。


    “不要緊,我看姐夫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聽族長說他的心脈也已經開始有修複的跡象了。隻要繼續用浮生入藥溫養著,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


    “嗯,我知道,當年也是多虧了族長,不然我已經失去他了,哪裏還能有等待的希望。”


    三年前傅玨在離開天心城的馬車上陷入了沉睡,心脈隨之迅速衰竭,距離死亡僅一步之遙。她拚盡全力吊著他的一口氣趕迴東籬,卻悲哀又絕望的發現碧洗湖早已不見了蹤跡。


    那時候她真的以為他要死了,她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再帶他去蘇家,讓他和莞兒見最後一麵。但趕到蘇家的同時他也斷了氣,她當下便暈厥了過去,整整昏迷了三天。


    那三天,她陷入了深不見底的噩夢,醒來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也死了。但醒來後蘇敘言卻給了她一份繼續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當年離開蓬萊島前不老族的族長送給了她一管浮生,她那時隻當是一件紀念就放進了藥箱裏,時間一長便忘了。


    但蘇敘言卻牢牢地記著這件事,因為不老樹和不老族長生的秘密給了他太大的震撼,而且他總覺得族長將那管浮生送給她別有用意。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既然浮生可以延緩人的衰老,保持人的生命力,那麽,它會不會同樣有給瀕死之人注入生命力的效用。


    彼時,傅玨斷了氣,夕和以為他死了,但其實經過蘇敘言的搶救後他又恢複到了氣若遊絲的狀態。走投無路之下隻能冒險一試,所以夕和昏厥後,蘇敘言便將在她的藥箱裏發現的浮生給傅玨喂了下去。


    沒想到,浮生竟真的起了作用,保住了傅玨的一線生機。夕和醒來得知此事後,自然想到了要迴蓬萊島,蘇敘言便又親自將他們一家送到了蓬萊島上。


    族長見到他們果然並不意外,立刻將把人送到了不老樹下溫養著,並且自那之後每日調配一碗浮生茶給他喝下。


    除此之外,她在蘇家醒來後還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個孩子是傅玨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也同樣是支撐著她繼續堅強下去的動力。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他始終沒有再醒來,但至少他還活著。


    她已不敢奢求,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候,所以他累了多睡一會兒沒關係,三年、十年、三十年,她可以一直守著他,隻要他還在,就好。


    若梨夫婦離開後,楊不言來了一趟,把兩個孩子接走去湊一場婚宴的熱鬧,也問了夕和要不要去,她搖搖頭,對方沒有強求。


    終於,樹下隻剩下了她和傅玨兩個人。


    她拿起他微涼的手掌,托在自己的掌心裏,然後微微收緊,再看著他的睡顏,小聲地跟他說悄悄話。


    又是一陣海風吹過,撥動了她的一縷發絲,發尾輕輕掃過他幹淨修長的手指,似是撩動了一點痕跡,又似是沒有。


    似是沒有,又似是真的動了……


    “南國山下紅豆最相思,


    春來幾枝心頭萬千癡,


    願君采摘世間相思子,


    此時此刻此物最相知。


    南國山下紅豆醉相思,


    看慣紅塵輕歌與曼姿,


    隻因郎君你與眾不同,


    朝朝暮暮祈望相聚日。”


    【作者題外話】:嘀——完結打卡~茶茶的第二篇文曆時一整年,終於完結啦!這個結局我想了很久,因為想給你們一個比較深的印象,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喜歡。anyway,鞠躬感謝從開文至今陪伴著我的每一個讀者,你們都是我的小天使,沒有你們我真的很難堅持到現在!淚目~希望下一個故事還能看到你們喲~再次感謝,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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