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漆門合上之前,外頭的平台、七級台階、寬闊的宮中空地上站著滿滿當當的、拿著武器的巫祝族守衛軍和手無寸鐵的東籬百姓。


    而相隔不過短短一刻鍾,鳳凰漆門再開時,外頭依舊站著的隻剩下了幾百名東籬國的百姓。那些比百姓的人數要多出兩三倍的守衛軍此時紛紛丟盔卸甲、癱倒在地,零星一些沒有倒在地上的也都屈膝跪著或坐著,眉頭緊皺、麵色難看,像是費盡力氣卻站不起來的費勁模樣。


    依舊站著的百姓們本來正在為守衛軍們的蠻橫無理而忿忿不平、聯合抵抗,堅持不離開陰眼宮,堅持要親眼見證一個真相。


    但突然間,壓迫著他們、驅趕著他們的守衛軍卻一個接一個的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不僅力道銳減,而且武器也紛紛脫手落地,最後竟然一個個都倒了下去。


    他們看著這些守衛軍雖然癱倒在地,但個個都是睜著眼睛、活生生的,隻是一副副沒有力氣站起來的樣子,不禁都震驚地呆住了,不知道突然發生了什麽事。


    而隨後,當他們在震驚中又看到了鳳凰漆門再開,聖姑和九殿下從裏麵走了出來時,他們再更為震驚她們居然就是劫持了巫祝大人的刺客之餘,似乎明白了守衛軍們突然出現的異常。


    一個個心照不宣地彼此對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地就地朝著夕和他們所在跪了下來,然後朝前俯身一拜,高唿一聲“神佑東籬”。


    聖姑和青蘿他們看到門前的這一切也是一臉的目瞪口呆,不知發生了什麽突然的變故。尤其是聖姑,她身為神女本來就是信仰著神的存在的,在看到百姓們的反應後不禁也懷疑起是不是她們苦等千年的神終於複活了,終於出手庇佑了她們神女一脈。


    唯二麵不改色的隻有夕和和傅玨。


    傅玨不過淡淡掃視了外麵一眼,就轉了頭用肯定的語氣問夕和:“麻膚散?”


    夕和莞爾一笑,點點頭。


    青蘿聽到了,從驚訝和神的迷思中迴過神來,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說了句:“原來是夫人的麻膚散。”


    “什麽、什麽麻膚散?”聖姑也聽到了,訝異地朝夕和看過來。


    夕和和傅玨兩人率先舉步跨出門檻,一邊簡單地跟他們解釋了兩句:“麻膚散是一種麻藥,沾到或者吃下去都會讓人在短時間內出現全身麻痹的症狀。我在無憂穀裏研製出了一味見效比普通麻膚散要慢的低配版。”


    “我從無憂穀逃走後躲在白氏兄妹家中,製作千眠散的同時想到了味藥,覺得可以一用,就也趕製了一批,然後交給白繭,讓他拿去拋灑在了守衛軍的武器庫裏。”


    “武器庫?哦,是他們手裏的弓箭!”青蘿立刻找到關鍵物,提了出來。


    “沒錯,是弓箭。”白繭的聲音突然響起,幾人循著聲音朝前看去,就見一身米白色的白繭已踏上了七級階梯,越過重重倒地不起的守衛軍朝著他們走來。


    夕和揚起淺笑,朝他頷首道謝:“弓箭數量遠超我所想,辛苦你了。”


    “九殿下客氣了,我乃護佑神女一脈的聖女,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白繭走近了同夕和一拱手,又朝傅玨點頭示意,再看向一旁是聖姑,也不忘叫了她一聲。


    “白繭,你……”聖姑對於看到白繭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也是驚訝不已,又聽他說了這番話後知道他早已棄暗投明,站在了神女這一邊,遂又欣慰地點點頭,道了句,“好孩子。”


    “白、白繭……原來是你……你、你竟然背叛巫祝……”就倒在不遠處的護衛軍首領同樣看到聽到了一切,激動之下拚命掙紮著想站起來,但所做的隻是一場無用功,最終隻能瞪著充滿怨毒的眼睛怒不可遏又艱難地控訴白繭的背叛。


    夕和朝那首領身上瞟了一眼,又看了看麵對著一眾親自調教出來的守衛軍皆已倒地不起、從小培養的聖奴白繭又已背叛了自己的、一臉灰敗和死氣的巫祝棘牙,說:“這低配版的麻膚散見效是真的慢,幸好老天有眼,總算是及時起效了。這迴算是冒險,下迴我還是得好好研究研究起效的時間才行。”


    白繭也不禁朝巫祝棘牙看過去,對上棘牙的眼睛,他難免還是有些愧疚的,畢竟這個人收養了他們兄妹,給了他們多年來安穩的生活。所以,他隻是看了一眼就避開了目光,轉而對夕和說:“九殿下,我來時正好遇上七殿下她們。”


    “因為尚且不知陰眼宮內的情況,我就讓她們在宮外稍等。現在,想必是時候讓她們進來了吧?”


    夕和一聽,忙追問他:“人,都來了嗎?”


    白繭點頭,說:“除了已經不在的八殿下一脈和上代七殿下,人都到齊了。”


    夕和麵上一喜,立刻說:“好,你快去請她們進來。”


    白繭應了是,轉身又朝著陰眼宮的大門口走去,去將今天的主角正式帶進來。


    之前夕和已經提過要做的事,她一提人,聖姑很容易便想到是她們來了。


    自從她簽下了那份契約,嫁給了棘牙之後,她一直都被深深的愧疚折磨著,覺得自己沒臉見她們,所以再也沒有迴過無憂穀。


    而後來,雖然她們生下了下一代後就漸次離開了無憂穀,迴到東籬國內居住,但是她一開始覺得無顏相見,刻意避之,後來又遭遇大變,還成了聖姑,更是沒臉見她們了。


    所以,雖然幾十年過去了,但她上一迴見她們還是在無憂穀裏待字閨中之時。此時,闊別多年終於要再相見,她的心中既是緊張忐忑,又滿懷期待。


    她的目光跟著白繭由近及遠落到大門處去,殷殷期盼地等待著她們的出現,可真等到那十幾個人影露了頭,眼神又像是被熱油給燙著了一般立刻縮了迴來。


    等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朝她們看去,看著那些模糊的人影一點點靠近而來,身段和麵容都在眼前漸漸清晰。眨眼間,她既覺得陌生,又覺得熟悉。


    陌生的是仿佛她們每個人都已有了不小的變化,其中有幾個還明顯是小輩,她連見都沒見過。而熟悉的是她曾經的姐妹們雖然年華老去,但終究還留著當年的模樣。


    然後,等她們踏上了七級階梯,就站在了距離自己幾丈之外的地方,她清晰無比地看到她們瘦削的身子、蒼白的臉色、臉上的皺紋,還有凹陷的眼窩,她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雙腳一顫,朝著她們屈膝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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