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和洛氏姐妹因為刹那的變故,一時不備叫黃姨娘跑了,緊跟著就追了過去,到了門口那兒一起看,黃姨娘竟是和不知在門口偷聽了多久的殷惜瑤撞倒在了一起。


    殷惜瑤因為腿腳不便,從輪椅上摔下來後在地上掙紮著坐都坐不起來,黃姨娘被殷惜瑤的輪椅砸到了小腿,疼得她驚唿出聲,迴過神要從地上起來再度逃跑卻又見撞倒的是自己的女兒,一時便滯了腳步,轉而去扶殷惜瑤。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洛氏姐妹成功迅速地將黃姨娘拿下。


    殷惜瑤在屋外聽得並不太清楚,但也聽了個大概,知道了是黃姨娘在十一年前和老夫人聯合謀殺了白夫人以及白夫人身邊的白嬤嬤。


    她在震驚之餘也嚇壞了,忙掙紮著去抓洛氏姐妹的衣服,想阻止她們把黃姨娘帶走,同時嘴裏嚷嚷著讓人趕緊去把殷老爺請過來。


    但洛氏姐妹是捕快,力道本來就比尋常女子要大,殷惜瑤又是個殘疾人,怎麽敵得過她們,輕輕鬆鬆兩三下就扯開了殷惜瑤胡攪蠻纏的雙手,拖著哭嚷的黃姨娘就往外走。


    一路拖到了去往前廳的半道上,遇上了聞訊而來的殷老爺和傅玨等人。


    殷老爺不知出了何事,隻見陣仗誇張,而黃姨娘是自己的人,為了維護臉麵,他張口就欲質問夕和是怎麽迴事,但話到嘴邊又突然想起夕和已是國相夫人,而國相還在邊上站著呢。


    於是,話一出口,轉了個彎兒,變成了厲聲質問拽著黃姨娘的洛氏姐妹要在殷府裏鬧什麽。


    洛氏姐妹麵無表情地將自己腰上的腰牌展示給殷老爺看,再以公事公辦的語氣對殷老爺說:“殷大人,貴府姨娘黃氏涉嫌於十一年前謀殺貴府夫人白氏,按照我朝律法,現需將黃氏帶迴京兆尹府協助調查,請殷大人不要妨礙公家辦事。”


    殷老爺聽完一臉不可思議,“什、什麽?黃……黃氏謀殺誰?”


    洛氏姐妹不再重複,繼續拖著黃姨娘要走,黃姨娘見著殷老爺可不就是見著唯一的救星了麽,哭嚷地越發大聲起來,甚至於恬不知恥地開始叫屈叫冤。


    “兩、兩位,是不是弄錯了?這怎麽可能呢,好端端的怎麽會……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府裏的白氏是在十一年前暴病身亡的,哪有什麽謀殺,你們……”


    “父親”,夕和冷冷打斷殷老爺的話,眼神夾雜著怒氣和怨氣淩厲地往他麵上一掃,“官府辦事豈會隨意弄錯,更何況現在已有證據,還請父親不要再橫加幹涉。”


    殷老爺被夕和身上的氣勢一震,一下說不出話來,同時他的腦子也亂成了一團,無數的疑問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


    什麽意思,白桑當年不是跟野男人跑了嗎?怎麽會真的死了呢,還是被黃氏給謀殺了?怎麽會,這怎麽可能?!難道是娘騙了他?可是為什麽?


    殷夕和這般模樣明顯是早就知道了白桑失蹤一事其中有內情,今天這局麵也是她一手主導的,可她又是怎麽知道的?她知道了為什麽之前不說?還有,她在府裏鬧的這一出又一出,難道是為了給白桑報仇嗎?


    在殷老爺怔愣的當口,洛氏姐妹一絲不苟地將黃姨娘強行帶走了。殷惜瑤死活攔不住,隻能拚命到了殷老爺身邊,扯著他的袖子央求他去救黃姨娘。


    殷老爺這才從無比的震驚和混亂中迴過神來,但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最終他隻能看向夕和,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了句:“你娘她不是跟……不是失蹤,是死了?怎麽會死呢?那她的屍骨……”


    “不,不對,你怎麽能肯定呢,估計是你搞錯了,白桑不會死的……你究竟想做什麽?你還想做什麽?”


    夕和現在隻覺得很累,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一點都不想再跟殷老爺解釋什麽來龍去脈,他要是真的關心娘親這個真相也不會是在今天由她一點一點挖出來。


    於是她一句話也沒迴應,隻是朝著傅玨走去。


    傅玨上前幾步將她接到自己身邊,再牽了她的手給她以支撐和力量,最後同殷老爺丟下一句“殷大人,叨擾敘舊,就此告辭”後帶著夕和離開了殷府。


    坐上迴國相府的馬車,夕和覺得格外疲憊,整個人依偎在傅玨懷裏一句話都不想說,傅玨則體貼地抱著她一句話都不問,隻是安靜地陪著她。


    迴到府裏後,夕和抱著幹淨的衣裳進了淨房,將自己從頭到腳都泡進了浴池裏,讓微燙的熱水包裹住全身將她所有難以傾瀉的怨恨和怒氣一點點熨燙開來。


    沉在水裏憋氣憋了許久,憋到實在憋不住了,她才從水裏出來。破開水麵的一刹那,熱氣砰的消散開來將她腦子裏熱得快要爆炸的溫度一點點帶走,慢慢冷卻。


    她靠著瓷麵的浴池壁坐著,將娘親失蹤的所有細節一一迴顧了一遍,迴顧完她不禁想到前後兩世自己所遭遇的苦難,失聲痛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哭到再也哭不出來,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心裏最後的那一點怨恨和傷感從身體裏排解了出去。


    一個長久的夙願終於達成,一個牽絆了她兩世苦難的源頭終於找到,卸下了最後的怨恨和痛苦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一塊一直壓在她頭上叫做命運的大石終於被搬開了,連唿吸都變得自如了起來。


    她從浴池裏出來,擦去身上的水珠,穿上舒適的寢衣,再一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一邊走了出去。


    傅玨一直都坐在外麵的榻上等著她出來,期間隱約聽到她的哭聲,他很想衝進去抱抱她,但又知道還是讓她哭一場宣泄一下比較好才硬生生忍下衝動,耐著心等著。


    終於等到她從裏頭出來,看著她被熱氣蒸騰得豔若桃李的臉頰,他朝她招招手,溫柔相喚:“夕和,過來。”


    夕和依言乖乖朝他走過去,在臨近他的一瞬被他伸手一拉,跌坐進了他的懷裏。


    傅玨溫柔寵溺地輕撫她的長發,問:“好了嗎?”


    夕和看向他,停頓須臾,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點點頭,“嗯,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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