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冬意未退,初春剛至的涼薄時節,又下著雨,那女子卻隻穿著單薄的紅色舞衣,還赤著腳,從屋外走進來,光是看看便覺得周身籠罩上了一層寒意。


    這紅衣女子容貌算不上美豔無雙,頂多算是清秀佳人,但略微緊身的舞衣卻將她玲瓏有致的好身材暴露無遺,尤其是那被幾縷紅色流蘇束緊的纖腰簡直不堪一握,隨著走動的步子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她的手臂上搭著兩條雪花緞所製的銀白色綾段,兩邊的邊緣還用紅色絲線繡出了細小精致的花紋作為花邊,也同一身的紅衣形成了唿應。


    她走到前頭,恭恭敬敬地朝三位尊貴的皇室女子跪下行禮,夕和看過去正好能看到她的耳璫和頭上的發帶也都是鮮豔的紅色。


    “開始吧。”皇後笑著開口,同時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夕和。


    那女子便起了身,退後幾步,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隨後,一陣絲竹之聲悠悠響起,夕和循著聲源望去才發現角落裏還有幾名女子早已恭候多時。皇後一句話下,她們就齊齊將各自手裏的樂器奏響,交會出一曲悠揚悅耳的樂律。


    樂聲流出三四個音符後場中靜默而立的紅衣女子也動了起來,第一下便是將執在手中的兩段銀白綾段朝著兩邊拋了出去,兩道白色的弧線在空中劃出優美的線條,攫取了殿中之人所有的注意力。隨後,在那白色落地之前,那一抹紅已經開始平轉了起來。


    接著,每一個音符的流出都伴隨著女子動作的變幻,亦步亦趨,相得益彰。樂曲的曲調由一開始的緩慢悠長漸漸變得激情澎湃起來,而女子的動作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張揚而熱烈。她的整個身軀仿佛被音律點燃,變成了一簇熾烈燃燒的火焰,燒灼了觀賞之人的雙眼,也滾燙了觀賞之人的心髒。


    那抹紅在女子的舞動之下徹底活了過來,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同時,那看上去相對的白色也毫無格格不入之感,反而很是相配,讓人生出一種紅色就應該和白色相配的感覺來。


    猶如狂風暴雨般的高潮過後,音律和舞蹈一同進入了尾聲,一整個又放緩了下來。但就在樂律漸漸消弭,以為舞蹈也即將終結的時候,誰指尖的琴弦用力一撥,一個拔高的單音驟然而出,與此同時,場中女子奮力往空中一躍,手裏的白色應聲落地,就仿佛一團火焰終於衝破了白色牢籠,破繭而出。


    然後,女子輕巧落地,翩然的衣擺歸於平靜,絲竹之聲也終於徹底消失無蹤了。


    這一舞,在最後的一刻猛然推向高潮,再戛然而止,真當是精彩絕倫又令人迴味無窮!


    一舞落罷,場麵剛剛降下溫來,就有人開口說了這麽一句:“這支舞好生眼熟啊。”


    夕和朝著對麵的位置上看去,沒瞧見說話之人,卻意外地剛好對上了太子妃望過來的眼神。四目相對,不過一瞬,夕和又聽到皇後娘娘點了自己的名,便將目光轉移到了皇後的麵上。


    “殷三小姐可知這舞喚作什麽名字?”皇後帶著一絲興味的笑容問道。


    “小女孤陋寡聞,這是第一次見到此舞,不知何名。”夕和有些不解皇後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


    皇後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對在場的其他人問了同一個問題。接著便有幾人紛紛說瞧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名字來,但印象中皆是見過的。


    最後,竟然是太子妃開了口:“原來母後是想念家妹的逆虹舞了。”


    家妹?太子妃的妹妹?夕和越發不解地重新看向太子妃,實在有些摸不透皇後為何要來這一出,又到底是針對她還是針對太子妃呢?


    “對!難怪這麽眼熟,被太子妃娘娘這麽一提醒就想起來了,這舞可不就是聞名天下的逆虹舞麽!”


    “是了是了,想當年阮家小姐的一舞逆虹可是豔驚四座啊,真真叫人印象深刻呢。”


    太子妃的迴答似是勾起了幾人的迴憶,紛紛附和著,說出口的話還不忘拍拍太子妃的馬屁。


    皇後笑著點點頭,道:“本宮怎麽把這一茬給忘了,當年首創這逆虹舞的可不就是太子妃的堂妹麽。細想想,本宮也好些年沒見著她了,太子妃可知她如今在何處,可許了人家了?”


    皇後的話一出口,場麵變得有些怪異,不少人將目光投向了夕和,讓夕和更加一頭霧水了,好像有一件什麽事她們都知道,卻獨獨瞞著她一個人似的。夕和下意識想悄聲問問一旁的溫明歌,還沒問出口,溫明歌反倒先湊近了她低聲說了句:“皇後娘娘這話題轉得好生硬啊,我怎麽有些聽不懂呢。”


    原來溫明歌也是不知道的,夕和無人可再問,便隻能無視旁人的目光,等著太子妃的迴答。


    “家妹今年將將十五虛齡,尚未及笄,不過是在本家清修,多謝母後關心。”


    太子妃的迴答簡明扼要,卻好似給出的並不是皇後想要得到的答案,使得皇後麵上閃過一絲不悅,複又追問道:“清修?怎的小小年紀卻開始做起老太太做的事了?”


    太子妃眉心一跳,依舊是個簡單至極的答案,“家妹素來喜靜,母後你是知道的。”


    皇後見太子妃老是不配合自己,暗瞪了她一眼後便自己開口:“本宮怎麽聽說阮家的清修是……”


    “母後”,此時另一個溫柔的聲音又橫生阻擾的打斷了皇後的話,看過去一瞧,竟是寧王妃,“母後,臣妾突然覺得頭疼欲裂,難忍痛苦,想要先行告退,擾了母後雅興,還請母後恕罪。”


    皇後見寧王妃眉頭微蹙,似是真的身體不適,又無心為難不相幹的人,便當下就允了。


    寧王妃自位置上站起來,向皇後行了一禮,然後躬身退下,但卻在走到夕和附近的時候突然快要暈厥一般朝著夕和倒去。夕和見狀,忙迅速站起身來,扶住寧王妃的身子,並出於醫者的本能在扶住她的時候就搭上了她的脈。結果這脈一探,夕和竟然發現……


    “母後,臣妾隨侍的侍婢真是笨手笨腳的,臣妾要摔倒了還不知扶一下,還請母後允許讓殷三小姐送臣妾一程。”寧王府背著身給夕和使了個眼色,然後又轉頭向皇後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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