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的祭祀禮雖然繁複,但相比於古醫世家的陣仗來說已經簡單了許多,夕和耳濡目染了這麽些年,應付殷家的這些禮節還是比較輕鬆的。淨手、焚香、跪拜、揀豆……一應流程夕和做得優雅自然,讓殷夫人看了心中頗為驚異。


    祭祀上所需的流程本來是她作為一家主母必須要跟家中的小輩傳授一遍的,但她一方麵被年節的瑣事纏得有些脫不開身,一方麵又有些刻意不告訴夕和,想讓她在祭祀上出點醜,所以便沒有教授給她。但沒想到,場麵竟與她設想的全然不同,想想,應該是老夫人提前教過了吧。


    祭祀完畢後,夕和和殷惜靈作為小輩要在祠堂內抄寫一卷佛經,然後燒給列祖列宗以表孝心。待殷老爺和殷二爺一走,殷夫人就立刻找了個借口說殷惜靈身體不舒服,讓夕和將她那一份也一並抄了。說完便帶著殷惜靈走了,卻讓莊嬤嬤留下來監督夕和。


    大冷天的提筆寫字已是不易,平白無故地量還加了一倍,夕和又被困意滋擾,實在是不想抄,但莊嬤嬤一眼盯著她,還急不可耐地搬來了最長的一份經書讓她即刻開始抄寫。


    夕和看這架勢,躲是躲不掉了,那就隻能想點偏門的法子,便提筆沾了墨,在紙上龍飛鳳舞起來。


    “三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別浪費時間了,還是好好抄寫吧。”莊嬤嬤看夕和速度極快地寫完了一張宣紙,當她隨意糊弄,便沉了聲讓她重寫一遍。


    夕和一邊的嘴角微揚,勾起一個輕蔑的笑容,“莊嬤嬤不認識草書嗎?母親讓我抄寫經文,可沒限製我必須以什麽字體抄寫。這草書雖看上去狂放隨意,但其實也是很講究的。莊嬤嬤若是不懂,還是在一旁看著就好。”


    莊嬤嬤被夕和這麽一懟頓時啞口無言,再一想管她用什麽字體,隻要把佛經抄了還不是一樣要花費力氣,便不再說話了。


    夕和一看莊嬤嬤不說話了,便知道了她果真不識得草書,這就好辦了。她筆尖移動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筆畫連綿,氣勢磅礴,一個個狂草盡數落於紙上,但卻在她的刻意簡略下比一般的草書更沒了字形,無端叫人看不出是什麽字來。


    夕和一邊抄,一邊翻佛經的速度也是飛快,很快就把佛經翻完了一遍,而手邊的宣紙也疊起了小小一摞。接著,往複再抄第二遍,速度甚至比第一遍時還要快。不過一刻鍾的功夫,莊嬤嬤都沒迴過神來,夕和已經放下了筆,將那摞宣紙抱起來去焚燒了。


    莊嬤嬤直覺有問題,她特意選的最長的經書,怎麽可能在一刻鍾之內就抄完了兩遍,便急忙去攔下夕和。


    夕和詫異地看向她,“莊嬤嬤,怎麽了?你要看看嗎?”


    說著,她將手裏的宣紙遞給她。莊嬤嬤見她手裏拿著厚厚一摞,上麵也都有字,又像是真的抄完了兩遍,一時想不出是怎麽迴事便還是放夕和去把經文給燒了。


    夕和把經文交給流螢去燒,自己站在一旁看莊嬤嬤的表情。她那一臉疑惑還真是讓她竊喜不已。居然這麽容易就上當了,其實那一摞宣紙看上去多,實際沒幾個字。草書雖然節省了結構,連續了筆畫,寫起來確實比一般的小楷要輕鬆,但若是逐字逐字抄寫兩遍也並沒有節省多少力氣。


    所以她故意把字寫得大了一些,亂了一些,莊嬤嬤看不懂又看她抄了那麽多張紙便真以為她抄完了,其實她不過抄了一兩段而已。


    燒好後,夕和便不再理會莊嬤嬤,重新將老夫人的佛像端起來送迴佛堂裏去。


    待佛像放迴了原處,夕和不自覺地又看了那麵屏風一眼。老夫人尚未迴來,她心裏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想要摸一摸這麵華麗絕美的屏風。於是,她便真的就走到了屏風麵前,把手伸了出去。不知怎麽的,這屏風就好像無形中有種魔力,在吸引著她過去摸一摸,仔細看一看,她感覺自己的手都像是不受控製了一般,朝著它伸過去。


    “你在幹什麽?”就在她即將觸碰到那麵屏風,可以感受到質地的時候,突然一個有些嚴厲的聲音響起。夕和嚇了一跳,猛地縮迴手迴頭看,是老夫人不知什麽時候迴來了,正站在不遠處冷臉看著她。


    “夕兒見過祖母,祖母,佛像已經受過禮,夕兒把它送迴來。”夕和莫名有點心虛,急忙扯了佛像說事。


    老夫人嗯了一聲,拄著手杖走過來,看了一眼佛龕上的佛像,然後對夕和說:“今晚宮裏舉辦宮宴,邀請朝中重臣及家眷前往赴宴。老身就不去了,你隨莊氏和靈兒一起,切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是。”夕和應下。


    “迴去吧。”


    老夫人下了逐客令,夕和便福身告退,走時被一股不明力量驅使,迴頭看了一眼,可一看卻見老夫人已經將佛堂門口出的紗簾放了下來,看不清裏麵的事物了。


    也許是錯覺吧,一定是因為她一晚上沒睡,腦子不清爽了。這麽一想,夕和果斷迴自己屋補覺去了。結果這一睡就睡了一整個下午,期間流螢來叫她用午膳也被她迷迷糊糊地推拒了,直到夕陽西下,她才悠悠地醒轉過來。


    這一覺睡得綿長舒服,還沒有做夢,她一覺醒來覺得疲憊盡消,整個人神清氣爽,可肚子卻是餓得咕咕叫了起來。但她已然沒有時間再好好吃一頓了,隨便應付了幾口點心墊一墊後就開始梳妝準備參加晚上的宮宴。


    鄭嬤嬤在夕和睡覺期間來過一趟,送來了那件傅玨所贈的月影緞,意思很明顯。但宮宴這種場合,除了各家貴婦貴女都會出席不說,少不了後宮女子也是要出席的,她穿這件月影緞去未免也太招搖了。所以夕和隻是看了一眼就排除出了選項。


    最終,夕和選了一件芙蓉色雲錦廣陵合歡上衣搭一條同色的雲形千水裙,再套上一件蜜合色窄袖流蘇夾襖,腰間束了一條月白色繡繁花腰帶,一身下來既襯得她麵若芙蓉、身形嬌美,又確保了不至於在花枝招展的人群中太過顯眼,是所謂的安全搭配。


    發髻也梳了最為常見的垂髫分肖髻,簪一支花穗釵和碧玉玲瓏簪,再綴上幾顆乳白珍珠瓔珞,簡單大方也端莊溫婉。


    最後,再披上一件月白色繡玉蘭花的披風,夕和便帶著流螢和臨月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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