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迴京後先迴府看了看爹娘,還以為他們會很擔心在戰場上的哥哥和身為女子第一次出遠門的自己,然而她看到的卻是爹娘在樹蔭下的秋千上蜜裏調油的畫麵。

    她扶了扶額,早該想到是這樣的。

    然後便出門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她的鋪子,而是去丞相府找白楨問個清楚,這麽些年,她們之間這種莫名其妙的關係也該做個了結了。

    “是凝兒啊,你好久沒來我們府上了。”孟韶柔柔地嗔怪道。

    “姑母,我不是太忙了嘛,許久不見,姑母看著還是這麽年輕貌美呢。楨兒在房間嗎?”沈凝嘴甜地說道。

    “楨兒在後花園呢。”孟韶迴答。

    “那姑母,我先去找楨兒了啊。”沈凝說著,腳下生風地往後花園走去。

    後花園內,白楨穿著一襲百褶如意月裙,頭上插著的便是那日與沈凝爭去的白蘭玉簪。

    她抬頭仰望著院子中央那棵正在落葉的樹,亭亭玉立,背影卻有些孤寂,落葉就堆在她腳邊,整個人和身旁略顯蕭瑟的風景融為了一體。

    沈凝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惱自己,那是自己的妹妹啊,自己何必跟她置那麽多年氣呢。她用很輕的聲音喊道:“楨兒。”

    白楨轉身麵向沈凝,有些愕然,楨兒這兩個字有多久沒從她的口中喊出了?從那年自己在母親和姑母麵前泄露秘密開始就再沒聽到過了吧。

    沈凝看見她的錯愕,心裏更是自責。這麽些年,白楨也隻是跟她在小打小鬧,從未真正傷害過她啊。沈凝抿唇,然後啟唇說道:“我們好好談談吧。”

    白楨朝她走過來,點點頭,然後率先走到秋千旁坐下。

    沈凝也走過去,坐在了秋千上。便聽得白楨用有些向往的語氣追憶往事:“凝姐姐,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最喜歡坐秋千了,然後你就站在我身後幫我推。”

    當然記得。沈凝沒來得及答話,白楨便繼續說了:“小時候我老是被欺負,隻有凝姐姐你對我最好。但不知什麽時候起,你開始冷落我了。我去尚書府找你,你總是不在。然後難得見上一次麵,你還會責怪我,說是因為我,才會害得你偷跑出府被發現。”

    沈凝皺眉。白楨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那以後,我就不再去你府上找你玩了。我乖乖地再府上等,等著你想起來有空了來找我。終於,你來了。那次是我病了,病得很重,凝姐姐便跑來我床前,哄我開心,照顧我,鼓勵

    我。”說到這兒,白楨笑了笑。

    “那時候我好開心呐,我都不覺得難受了,我想著能多病幾日也好,這樣凝姐姐就能多陪我幾日了。”白楨語氣很平靜地說著。聽白楨這麽說著,沈凝實在是忍不住了,眼角流出了眼淚。

    “那段時間我病著,隻能躺在床上。凝姐姐你就陪我躺在床上,聽我說著心事。我告訴你說,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你還笑我呢,說我這麽小就開始春心萌動啦。”

    白楨繼續說著,沈凝繼續聽著。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院子裏多了兩個人。

    白螭看吳瓚一直停住腳步,出神地看著秋千上的兩個人兒,開口喊道:“八……”

    “噓。”吳瓚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

    白楨還在繼續說著,語氣依舊平靜,眼眶裏卻滿是淚水:“後來,我病情愈發重了,爹爹要把我送去藥王穀。我便告訴了姐姐我喜歡的是誰,我還讓姐姐在我離開期間幫我注意出現在八皇子身邊的女子。可我卻沒想到,待我迴來時,凝姐姐你居然和他定婚了。”

    聽到這兒,沈凝終於明白了,那些心裏的疑雲和猜想終於都明了了。

    那邊的吳瓚卻更是驚訝,凝姐姐?難道是她?吳瓚自是認出了白楨便是上次在樰方城冒闖進客棧給他送消息的女子,卻沒想到她便是這些年經常在他腦海中出現的那抹身影。

    吳瓚幼年時,因著生母的身份低微便老是被其他皇子欺負。

    身旁的所有人,嬤嬤,侍衛,丫鬟,包括他的生母教給他的永遠隻有一個字——忍。

    他也一直聽著他們的教誨,別人朝他推搡他,他忍著;別人在人少的地方罵他賤種,他忍著;別人朝著他丟石子吐唾沫,他忍著。

    但他九歲那年,卻遇到一個人告訴他應該反抗。

    那日他的皇兄皇弟們將他推進了池子裏,寒風淩冽的冬天,他在水裏冷得瑟瑟發抖,那些人卻在岸上嘲笑他的狼狽。

    突然有個稚嫩的女聲喊了句:“臣女參見皇上。”

    就這簡單的一聲,對吳瓚來說卻如同天籟之音。他的“兄弟”們都被嚇跑了。一個小女孩跑到了池子邊,稚嫩地童聲對著他說著責備的話:“小哥哥,你幹嘛就這樣任由他們欺負啊!”

    他默不作聲,拖著沉重的身體往池子邊挪過去,終於艱難地爬了上去,他似失去了全身力氣,癱倒在了草地上。

    小女孩在他身旁蹲下,細聲

    說道:“小哥哥,凝姐姐告訴我,要學會反抗,你越忍讓他們越會覺得你軟弱,越會欺負你。你隻有自己強大起來,別人才不敢欺負你。”

    吳瓚睜眼看著那個明明那麽矮小的小女孩認真的表情,突然覺得她好可愛,那般與眾不同,好像泛著光,好像有翅膀,在藍天裏飛翔。他甚至在想,這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嗎?

    可沒過多久,就有侍女喊著小姐然後將她牽走了。

    她被牽著離開,還扭過頭對著他說道:“小哥哥,要堅強哦。”有著嬰兒肥的臉配著那個溫暖的笑,說不出的嬌憨。

    後麵的黑暗日子裏,吳瓚常常想起那日的那一幕。每次想到,心裏都會淌過一陣暖流,可以說,是那個快五歲的純真善良的白楨支撐他走過了一段又一段艱難的黑暗時光。

    思緒迴轉,沈凝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那你去樰方城也是為了他?”

    白楨點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自然。”

    樰方城?白螭楞了一下,楨兒去過樰方城?不會是瘟疫的時候吧?

    “對不起,以前是我忽略你了。還有,我和八皇子的婚約很快就會被作廢了。”沈凝說著,伸手想拉白楨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楨兒……”

    剛開口,就聽見了兩句咳嗽聲。

    咳嗽聲是白螭故意發出的聲音,這兩個女子膽兒也太大了吧,聽她們這意思,兩人都瞞著他們這些長輩以身犯險去了樰方城,凝兒更是膽大,還敢談及退八皇子的婚,這要是八皇子生氣可怎麽辦啊。

    白螭偷偷地看吳瓚的表情,臆想之中的凝重完全沒有,反而一臉笑意。白螭揉了揉眼,他莫不是看錯了吧?

    聽到白螭的咳嗽聲,白楨和沈凝雙雙轉過頭來,看見吳瓚站在那兒,她們倆有些訝異有些擔憂:她們說的話他不會全聽見了吧?

    白楨有些無地自容,轉身就往自己的閨房跑去,沈凝在她身後追著。

    後來吳瓚和沈凝走後,白楨自是免不了一頓罰,欺騙爹娘瞞著他們去那般危險的地方,不顧女訓不守婦德公然訴說自己喜歡男子的心意,而且還被當場聽見。

    不過後麵白楨知道這件事引起的後果後便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些責罰了,因為她……快開心瘋了!

    第二日,沈凝便將衣裳遞交給了皇上特設在東宮門的鑒衣坊,宮裏的掌繡拿著與皇上交給她們的一件織金紗的外袍對比過針法以後,立馬通稟了皇上身

    邊的貼身太監王彥。

    沒想到皇上直接賜了特製的黃金宮牌,特許沈凝明日上朝領賞。

    朝堂上,皇上威嚴地坐在龍椅之上,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明顯心情不錯。

    為了麵上過得去,他壓抑住自己想馬上詢問沈凝的雀躍的情緒,先誇獎了李翊一番:“忠勇候世子,這番對戰東蠻國,的確做得不錯,有你爹當年的風範!哈哈哈,你說,想要朕如何賞賜你啊?”

    李翊這場翻身仗著實打得漂亮得不行,東蠻小國時不時的騷擾讓南嶺國不勝其擾,南嶺國的經濟發展也確實被拖了後腿。但這麽多次戰役,也隻是能趕走他們,治標不治本。

    何況這次東蠻小國還緊緊地綁在了一起,推選出了王上和王子,卻一舉被李翊殲滅,己方還隻有很小的傷亡。

    李翊跪地,肅然道:“這是臣的職責,臣什麽賞賜也不想要,臣隻希望皇上能允許臣娶心儀之人為妻。”

    “這好辦啊,愛卿心儀的是哪家的姑娘?”皇上不甚在意地說道。

    吳瓚卻也跪了下來,拱手行禮後說道:“父皇,兒臣也想娶臣心儀之人為妻。”

    “哈哈哈,急著娶美人過府了,傳旨下去,吾兒八皇子與禮部尚書嫡女沈凝擇選良辰吉日,盡早……”完婚。

    還沒說完呢,便被八皇子打斷了。皇上有些錯愕,居然有人敢打斷他的話。可接下來的場景,更是讓他驚訝。

    “父皇”,吳瓚的動作更加恭謹,語氣裏卻毫無退縮之意,“父皇,兒臣想娶的是丞相之女白楨。”

    “皇上,臣想娶的是禮部尚書之女沈凝。”李翊繼續連擊。

    沈凝也抱著懷裏要進獻的裙裳,行禮,用清脆的聲音說道:“皇上,臣女同意退婚。”

    作者有話要說:上新晉點擊也沒漲啊,哭哭……

    我的小天使們快找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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