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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底定(一)


    在公元一**四年十月十六日淩晨,發生在甲午年的這場牽係東亞未來百年局勢的戰事,終於進行到了最後關頭。


    兩國十萬虎賁翻翻滾滾在東起朝鮮元山,西至田莊台,北至遼陽,南至威海,方圓數十萬平方公裏的陸上水麵,舍死忘生,苦鬥垂半載。渤海為之揚波,長白為之染紅!


    日軍以三路大軍齊進,戰於朝鮮,戰於遼南,戰於山東。海上兩國鋼鐵艨艟,更是狠狠碰撞。而清軍也分路據敵,北洋艦隊覆沒,葉誌超三萬野戰主力覆沒,旅順陷落,威海陷落……田莊台遼南七萬清軍野戰主力慘敗……唯有徐一凡崛起海東,朝鮮覆日人第一軍而殺將,偏師守旅順而使得萬餘清軍逃出生天。徐一凡更揮軍遼南,奪權於錦州,重整敗軍,力敵日軍第二軍。內外交逼之下,仍然力挽狂瀾!


    甲午,幾乎是他一個人的傳奇。


    此時,在遼南大地上。正在敵前撤退的日軍第二軍主力,遭到禁衛軍的兩路奇襲。北麵萬餘禁衛軍精銳主力山崩一般席卷而來,轉眼就打穿了當麵日軍防線。混亂的日軍無法組織起一絲一毫有秩序的抵抗。西麵更有李雲縱率領的支隊,同樣一下突破田莊台日軍戰線,將亂成一團的日軍丟在腦後不管,躍馬遼河東岸,直向牛莊推進。


    以大石橋,田莊台,牛莊為三個頂點的這個三角區域內,蝟集著一萬五千餘日本征清第二軍主力,撤無從撤,守無處守。兩路禁衛軍的飛速推進更讓他們混亂不堪,戰至天色漸明的時候,這個區域裏麵,各處道路上麵,亂哄哄的擠著全是失去了組織了日軍官兵。槍械軍資丟得滿山遍野,周圍全是槍聲大作,處處是路,卻處處不通。


    軍官已經失去了判斷的能力,士兵們更是自相解體,到處想奪路衝出去。但是北麵來的禁衛軍主力已經從側翼超越了他們,一邊不斷的從側翼用火力席卷他們的隊伍,一邊奔襲牛莊,以圖將日軍堵死在這個區域,徹底殲滅。李雲縱的那支全部馬上運動的小支隊,更是肆無忌憚的殺進日軍中間,殺傷他們,打亂他們。兩支部隊,達成了最為完美的配合。


    十六日中午,禁衛軍先頭第一標一部,已經甩開日軍敗部糾纏,迫近牛莊。牛莊隻有一個軍司令部,和兵站,醫院等直屬後勤官兵,毫無抵抗能力。匆匆焚燒了部分物資,就衛護著大山岩大將退走。就算是焚燒了一部分軍資,但是丟下的,還是堆積如山。日本人辛辛苦苦從海上運來,支撐作戰的家底,全部成了禁衛軍的戰利品。


    中午以後,反應過來的遼南清軍主力,也加入了打死狗的行列當中。依克唐阿克複日軍已經放棄的田莊台,宋慶毅軍渡過遼河,徐邦道現在算是禁衛軍第三鎮續備軍體係內的,當初還是耍了點滑頭,觀望了一下風色,現下這個局勢,自效之心頓時拉也拉不住。三支清軍,他這一支是衝得最快的,超越了宋慶毅軍所部,已經和日軍混亂的後衛接火了!


    日軍也曾勉強組織起幾支部隊,反複攻擊牛莊擋住去路的禁衛軍所部。但是組織不良的攻勢,幾次都被粉碎。到了下午快入夜的時候,大雨突降。日軍最後殘存的一點組織終於完全崩潰,官不管兵,兵不找官。還有點勇氣的就分散突圍,試圖能退迴金州旅順一帶。其他喪失了所有勇氣的日軍部隊,就大批大批的放下武器。


    一**四年的日軍,不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日軍。皇國思想,還未曾因為甲午、日俄兩場戰事而深入人心。對天皇老小子的尊崇,還沒愚民教育到那一步。陸軍更沒有那樣變態的戰陣訓。誠然日本人總體來說是天生相當優秀的步兵,吃苦耐勞,樸實敢戰。但是軍隊從來都是一個有組織的暴力團體,失去了組織,軍隊就等同於喪失了戰鬥力。這個時候,還沒變態到上了戰場就一心把自己弄死那種地步的日軍,除了投降,還能幹什麽?


    大雨滂沱,山間地頭,滿是滾得象泥猴一樣的日軍。在幾個月前,這些小鬼子還追亡逐北,囂張不可一世。現在卻一堆堆,一群群的癱倒在泥濘中。大雨將每個人都澆得透濕,一個個都縮成一團。武器軍資,跟破爛似的到處都是,不光人成了傻子,連思考的氣力都沒有了,就連被打散丟棄的騾馬,也都呆呆的,在雨裏不住的發抖。受傷的軍馬連叫都不會叫了,隻是在雨裏抖得越來越厲害,直到冰冷的雨水將最後一點熱氣耗盡,才轟然倒在泥水當中。


    禁衛軍的官兵,一隊隊的在這滿山遍野的敗兵當中穿過。這些勝利者同樣是筋疲力盡,但是卻個個精神高昂。迅猛的追擊,讓他們的建製也快混亂了,現在就是一邊抓俘虜,一邊歸建整理。日軍就呆滯的看著這場戰事的勝利者,隨著他們的口令而動作,緩慢的集合,然後朝著牛莊這個集結地步行而去。


    俘虜的隊伍越滾越大,從眼前一直綿延到雨幕的盡頭,無窮無盡也似。泥水當中,一麵麵日章聯絡旗殘破不堪,被一雙雙腳沉重的踩過去。


    這副畫麵,就見證了一個國家野心的徹底失敗!


    “雲縱!好小子,你們到得真快!”


    楚萬裏利索的從馬上跳下來,在場這麽多人,就他披著一件風雨衣,縮著脖子,一副受不了這場雨的樣子。


    牛莊市鎮唯一的街道上麵,滿滿的都是禁衛軍官兵,早就將這條土鋪的街道踏成了泥潭。看見楚萬裏到來,全都立正行禮。禁衛軍操典是德國式的,一立正就要磕腳跟。幾百個人這樣動作,頓時就是泥水四濺。


    楚萬裏呸呸的吐著吐沫,一邊吩咐他的護兵:“查查大山岩老小子的軍司令部安在哪兒?楚老子今晚就住在那兒,生點炭火,找兩條幹毯子……他媽的,鬼子怎麽沒丟兩個日本娘們兒下來?上次跟著大帥去日本,洗溫泉時候日本娘們兒搓背搓得那個溫柔啊……”


    李雲縱他們是和北路禁衛軍一標二營前後腳趕到的牛莊,戰事一開始,兩路打響。他和楚萬裏的反應一樣,這場戰事的關鍵,就在於牛莊!不同之處,在於一標二營是側翼超越混亂的日軍,拚死拚活趕過來,而他這支部隊,是從日軍當中,一路殺過來的!近千人的出擊主力,打得也是箭盡槍折,傷亡近半。薑子鳴重傷,已經護理後送。聶士成吊著個胳膊,正在牛莊市街上興奮得走來走去,不時還怪叫兩聲。


    隻有李雲縱,仍然一絲不苟的站在那兒,撫慰傷兵,統計繳獲,整頓部隊。他帶著護兵站在牛莊市街當中,親自充當交通調整哨,一隊隊的禁衛軍押運著俘虜陸續趕到,現場就分配他們的駐地,讓他們盡快恢複建製,開始修整。一天衝殺,再這樣忙到夜深,大雨當中,他的腰背仍不稍彎,仍然軍姿筆挺的站立。要知道,他身上也帶了兩三處輕傷!


    徐一凡是這支禁衛軍的靈魂,楚萬裏是這支禁衛軍的大腦,而李雲縱,就是這支軍隊筆直的脊梁。


    楚萬裏到來,兩人分處兩地快一個月,各擔方麵,又才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血戰。李雲縱看到他下馬不過冷淡的掃視了一眼,看著楚萬裏笑嘻嘻的走過來,才冷冷道:“這麽晚才到?本來以為你能到早一點的……好逸惡勞不改!”


    楚萬裏笑笑:“我可沒你那麽斯巴達……戰果如何?”


    李雲縱放眼掃視了一下四周,俘虜隊伍還在源源不斷的朝這裏擁過來。看著禁衛軍的兩個高級軍官站在這裏,隊伍當中的日本軍官就開始行禮了。不過倆人沒一個搭理的,李雲縱淡淡道:“初步統計,俘虜已經超過了六千人,其他的還在湧過來,打死打傷,沒有確切統計,至少三千以上。繳獲大炮五十餘尊,其他的,沒法兒統計了……萬裏,出擊得漂亮。”


    楚萬裏笑道:“要是我不出擊,你是不是就打算一頭撞過來,和小鬼子死磕了?聽到報告說你們動作也那麽及時,我也嚇了一跳,大帥這一家夥反應可不算慢!”


    李雲縱簡短的迴答了一句:“大帥就是大帥。”


    楚萬裏笑著聳聳肩膀:“現在他可美了,咱們把活兒幹完了……大義凜然完了,下麵就該憋著寶耍壞啦……打仗,大帥不算太拿手,耍壞,那可是他長處……”


    這個話題,李雲縱繃著臉沒有接話,隻是輕聲道:“大帥身邊,就留了陳德一個戈什哈……我已經把溥仰派迴去了,順便請大帥指示下一步動作,是不是馬上對金州旅順接著發起追擊……”


    楚萬裏大大咧咧的一擺手:“派溥仰迴去了?其實犯不著,現在準是有人排隊去請罪的請罪,表忠心的表忠心呢……下麵也沒咱們什麽事兒了,金州旅順,囊中之物耳……大局底定!……我倒是打算請假,去上海耍一耍,雲縱,要不一塊兒去?”


    兩人正低聲交談,就聽見市街那頭傳來一個又驚又喜的聲音:“李大人!李大人!好歹算是趕上了,兄弟全軍皆至,請李軍門發令,是不是馬上進迫金州旅順……李軍門,您一聲令,兄弟把命都豁上!”


    兩人轉頭,就看見一隊狼狽不堪的清軍夾在禁衛軍隊伍當中,一邊是光頭西式軍服,一邊是號坎大辮子,對比再明顯不過。幾個戈什哈簇擁著禁衛軍第三鎮續備軍協領徐邦道,深一腳淺一腳的連滾帶爬過來,忙不迭的就朝著他們唯一認識的李雲縱賣好。


    也虧得徐邦道反應快,三支營頭裏麵跑了個第一。這次也當真賣命,死趕活趕,居然當夜就到了牛莊,一路上還小有斬獲。他背後北洋靠山已倒,橫豎是要找新團體的。前段時間還看看風色,這個時候就已經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天下督撫,誰還有徐一凡聲望高,氣量大,更加上前途無限?此戰底定,徐一凡再也無人能製!


    國朝二百餘年,這是扶危定難第一功!道光爺以降,也從無此等大帥在國戰當中,如此揚眉吐氣!


    一方麵是真的服了徐一凡的胸襟手腕本事,另一方麵也未嚐無有觸動。他們在觀望,在躊躇,在東想西想的時候。也隻有徐一凡,頂著壓力,仍然一心在此國戰上,直到一戰功成!跟著這樣的大帥,至少不會象跟著中堂爺那樣對外窩窩囊囊的。


    宋慶和依克唐阿怎麽樣他徐邦道不管,反正這支從拱衛軍和旅順北洋殘兵改過來的營頭,是跟定徐一凡了!


    李雲縱和楚萬裏對望了一眼,楚萬裏笑笑,低聲道:“我說什麽來著?該是有些人選隊站的時候啦!這家夥,你打發吧,我找地方睡他媽一覺去,累個臭死,也沒見多一文餉錢……”


    遼南欽差諸軍營務大臣行轅。


    大雨如織。


    雨幕當中,數十將佐按刀肅立在空蕩蕩的轅門大營之外,白發老將宋慶**著上半身,背後背著荊條,跪在雨中。大雨將他白發白須打得透濕,更顯得衰頹不堪。周圍全是毅軍將佐,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可是怎麽勸宋慶,怎麽拉宋慶,老頭子都不肯起來。


    毅軍上下,都覺得灰溜溜的沒臉。徐一凡拉迴來反攻的三支軍隊。毅軍當初是打得最苦最狠的,反攻為子弟報仇唿聲也最高。結果反攻開始,宋老軍門卻打得最是有氣無力。禁衛軍一戰功成,徐一凡把他的戈什哈都填了進去!結果到了今日中午,毅軍才開始過河追擊。徐邦道跑得最快,依克唐阿搶了田莊台,宋老軍門這些眼前的功都不去搶,卻帶著他們去找鬼子最多的地方打。結果過河之後才發現,禁衛軍幾乎把什麽活兒都幹完了。


    就算如此,鬼子崩潰成這樣,老軍門帶著他們,千把鬼子俘虜是能抓的,這種便宜大功,還能輕輕放過?誰成想宋老軍門卻鐵青著臉自語一句:“沒臉見人!”帶著他們就返迴了遼河西岸,如此大雨,就來徐一凡行轅之前負荊請罪!


    決心投靠的徐邦道跑得飛快,湊得最近。依克唐阿是滿人,投誰也不會投徐一凡,現在就盤踞田莊台,借口整頓隊伍,準備繼續聽令出擊,就是不來照麵。毅軍上下最是不尷不尬,投徐一凡拉不下臉,要不幹脆就學依克唐阿,心狠一點兒,幹脆不和徐一凡照麵,誰知道老軍門發了什麽痰氣兒,非要來負荊請罪!那徐一凡架子也真大,居然就讓老軍門在這大雨當中,跪了好大一會兒,那頭就是簾幕低垂,就是不出來!


    宋慶卻越跪神色越是寧靜。可饒是他心靜如水,初秋大雨下徹骨的寒意,身子骨卻有些當不住。微微在那兒發顫。一個親信副將忍不住,扯下鬥篷就披在他身上。宋慶身子一扭,又把那鬥篷甩在地上。那副將撲通一聲,和宋慶跪了個臉對臉,聲淚俱下:“軍門,您身子骨當不住啊!徐大帥立了大功,要怪罪什麽罪過下來,咱們領了,朝廷也會伸把手的!”


    宋慶冷冷瞧了他一眼,蠕動著凍僵的嘴唇:“混!摸摸良心,咱們還有臉沒臉?人活一世,憑的就是良心,知道對錯!我跪的不是大帥,是跪的死在這裏咱們幾千弟兄!當初咱們可是一起發誓,要為他們報仇的!現下我們做的卻是什麽?人錯一次就夠了,難道還要一直錯下去?大家還沒想明白,什麽道兒咱們該走,什麽不該走?要怎麽做,才對得起死去的弟兄,才對得起祖宗給咱們的這個身子?”


    他一句句說得艱難,身後將佐也全都動容。毅軍久駐口外,吃的餉少,過的日子苦。甲午戰事起後,聞調即至,諸軍當中,也打得最苦。到了最後,對朝廷忠心耿耿,卻落了一個沒下場!此戰內幕傳出去,被人戳脊梁骨也就罷了,也當真對不起死去的弟兄和自己良心!


    即使想想前途,也不樂觀。北洋的大靠山倒了,北洋嫡係都在各找門路,他們這些旁係更不用說。依克唐阿是滿人沒法比,算來算去,如果徐一凡追究此事,徐邦道已經橫心投靠不用說了,朝廷為了給天下一個交代,也隻可能對毅軍下手!想想這個朝廷的行事擔當,這種可能性最大。當初就有以豐升阿吃掉毅軍的心思。對徐一凡既有了交代,同時還掌握了一支軍隊在手,再便宜也沒有了。


    可憐他們對朝廷忠心不二,朝廷過去幹的,現在幹的,將來會幹的,都是這麽沒屁眼的事情!倒不如當初就跟著徐一凡,隻做對得起祖宗,對得起良心的事兒,管他媽這個朝廷是圓是扁!


    大家一下就明白了宋慶的心思,老軍門一是真的良心愧疚到了極處,誠心誠意的負荊請罪。另一層意思就是終於下定決心,為毅軍子弟,找一個出路!


    那副將朝後麵使個眼色,幾十個將佐會意,一起撲通跪了下來,把宋慶夾在當間兒。他們可沒象宋慶那樣老實跪著,一個個還放開了嗓門兒。


    “大帥,咱們請罪!”


    “大帥,咱們幹的盡是沒臉的事兒,求大帥責罰!”


    “大帥,咱們混蛋,您哪怕抽咱們一頓也好,甭氣著自己!”


    他們在那裏扯著嗓子喊,背後一隊騎兵已經冒雨飛快趕至。正是李雲縱命令迴來保護徐一凡的溥仰他們。


    溥仰這小子今兒算是露了臉,打死打傷鬼子不少,還親手將一個鬼子軍官腦袋砍上了天,得了一把家傳的武士刀,一路衝殺,也算好夠運,油皮都沒擦破一塊。帶著幾十名戈什哈冒雨連夜殺迴來,個個都是已經累得骨軟筋酥,趴在馬背上頭都抬不起來。等趕迴行轅,遠遠的就瞧見一堆人跪在爛泥湯裏麵哭山門兒,仔細一分辨,貝勒爺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這幫毅軍的家夥還有臉過來!沒了他們,咱們禁衛軍照樣把活兒幹完了!還敢到這裏來逼宮,是想趁著大帥身邊沒人,迫著大帥不敢追究他們還是怎麽的?


    等奔近了,毅軍跪著的將佐人人迴頭,溥仰不知哪裏來的氣力,飛身就跳了下來。舉著馬鞭挨個兒就抽過來,除了宋慶,後麵跪著的幾個人人有份:“你們他媽的還有臉來!死了張屠戶,爺照樣吃混毛豬!打鬼子一個個慫得跟什麽似的,哭山門倒是好嗓門兒,留著給你爹上墳的時候再嚎!一個個麻溜的起來,都他媽的滾蛋!”


    他在那兒又打又罵,戈什哈們在馬背上也都摘下了槍。毅軍將佐沒敢還手,也沒敢起來,跪在那兒躲躲閃閃,宋慶卻閉上了眼睛,大喝:“要打打我!毅軍統帥是宋老子我!”


    “你當爺不敢?”溥仰擰眉瞪眼的就要上去,就聽見帳幕當中一聲大喝:“溥仰,你小子滾開!”


    所有人都僵在那兒,就瞧見徐一凡終於大步從帳幕當中走了出來。溥仰一怔,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大帥,咱們打贏了!鬼子俘虜好幾千!”


    “恃國而戰,我們為什麽不贏?天道好還,鬼子有必敗之理!”徐一凡冷冷迴了一句,一揮手讓他退開。他身上還穿著禁衛軍的軍服,雨水打在他臉上,一滴滴的朝下淌。宋慶睜開眼睛,和徐一凡對視。徐一凡卻背著手走到跪著的隊伍排頭,一腳就朝著一個軍官踹了下去:“那小子打不得你們,老子打得!你們自己摸摸良心,幹的什麽事情!”


    踹了一個,下麵的他接著踹,誰也跑不了。


    “自己國裏麵有什麽家務,大敵當前,還閉著眼睛蒙麵喪心的鬧!上麵的人混蛋,你們都是上戰場,以命換命的軍人,也沒腦子!這是你們能摻和的事情?”


    他踹的每一腳都是實打實的,毅軍軍官都給踹倒在泥水裏麵,卻是人人臉上都有喜色。


    等走到宋慶麵前,徐一凡頓了一下,加倍用力的就一腳踹了下去:“你個老丘八,當老子好欺負?老子二百五的名聲現在連小鬼子都聽著喪膽!你自己想想,如此末世,還走老路,行得通?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都分不清楚,你歲數活在狗身上了?”


    宋慶咬著牙齒硬挨了一腳,大聲道:“罪將糊塗!老頭子老了,無所謂了,求大帥給老頭子的這些子弟指條明路!”


    徐一凡沉默一下,將他攙了起來,宋慶身上已經凍得烏青。徐一凡將他背後荊條扯下,淡淡道:“不罰你跪一會兒,不踹你一腳,你這個老丘八,心裏也不踏實……”


    宋慶感激的看著徐一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徐一凡整整自己軍服,語調還是淡淡的:“不帶你們去兩江了,動靜太大。你們還是迴口外,我保著你們,沒人敢動,缺餉缺械,問我要。不要以為我是什麽曹操,我為的是這個國!將來如果我有所舉動,你們覺著不合天理良心,盡管對付我,我不怪你們!”


    這一下宋慶以降,都是感激涕零。徐一凡不僅沒有吞並他們――雖然大家都送上門來了。而且還保了他們,將來地步,還給他們留了很大餘地。甭管徐一凡是不是曹操吧,如果他的所為,能如這個甲午年一般,真到了那個時候,毅軍站在哪一邊,還用問麽?


    看宋慶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徐一凡一擺手:“去灌點薑湯,緩一緩。明兒天亮,保著老子過遼河,我帶你們進旅順,把鬼子收拾幹淨!這仗,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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