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清明,許久沒去見金銀了,葉寧心中有些擔心她,不知道那出戲有沒有繼續演下去,索性去瞧瞧她。


    清明第二天,外麵飄著牛毛細語,集市上都蕭條了不少,葉寧走到金銀閣後門,門口小廝攔住葉寧:“客官,今日咱們歇業。”葉寧折扇一展:“我不是來聽戲的,來找你們閣主。”小廝卻不依不饒:“閣主今日誰都不見。”


    葉寧無奈,隻好往裏麵張望,正巧玉娘捧著一盆水經過,葉寧眼睛一亮,大聲叫道:“玉娘,玉娘!”玉娘臉上神情有些低落,微蹙著眉心,突然聽到有人叫她,轉頭一看,原來是葉寧,玉娘放下手中的東西,麵露詫異,提著裙角走了過來:“公子怎麽來了?今日咱們歇業。”葉寧搖了搖頭,說道:“玉娘,我不是來聽曲兒的,我想來看看金銀,許久未見了,有些想念她。”


    玉娘歎了口氣,朝金銀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麵露猶豫之色,內心好像經過鬥爭一般,最終還是招了招手:“進來吧。”


    走在迴廊上,葉寧好奇地問道:“玉娘為何神色如此凝重?出了什麽事了嗎?”


    玉娘輕歎了一口氣:“您是深閨小姐,自然是不知道的。閣主排的那出戲,不知怎麽驚動了京城內的貴人,已經勒令不許再演,原本我就是不讚成閣主演這出戲,可閣主這次就是鐵了心非要演,紅是紅了吧,可是……你瞧瞧,惹出這麽大的是非來,那天的陣仗,現在想起來我都後怕。”


    不讓演了?葉寧問道:“是誰來了?”


    玉娘搖了搖頭:“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她自稱是太後身邊的宮女,替太後娘娘傳話,咱們院子裏跪了一大片,嚇得要死,就怕一著不慎就要掉腦袋,還好太後仁慈,隻讓咱們停演。”


    太後都知道了,臨淮和京城離得不近,金銀排的戲確實非常火爆,傳進皇宮裏也是遲早的事,可不該這麽快。葉寧想絕不會是顧清瑜向太後打的小報告,葉寧想起他那雙冰冷的眸子,和倨傲的神情,顧清瑜的氣質淩冽逼人,貴氣十足,如果是他想幹預這件事,多半會直接把金銀閣給一鍋端了,打小報告這件事他做不出來。


    玉娘頓了頓又說:“閣主近日心情不好,昨天清明,閣主醉倒在霍公子的衣冠塚前,今天醒了又繼續喝,葉小姐,您和閣主關係好,還請您多多勸勸她。”


    葉寧點了點頭答應了。


    葉寧輕輕推門進去,金銀獨坐小桌前,自斟自飲,已經大醉。葉寧撿起地上的衣服,給她披上。奪下她手裏的酒杯,金銀突然反手握住葉寧的手,抬頭看著葉寧,眼睛紅紅的,眼中有恨意翻湧:“葉寧,我該怎麽辦?我沒辦法了……”


    葉寧也無法迴答她,隻好問道:“你憑什麽會認定是定勇侯殺了霍公子呢?”


    金銀神情怔怔,無神的雙眼似乎沒有焦距般,輕聲低低喃喃:“我也希望不是他,在霍郎的口中,定勇侯和他情同手足,他們倆一同長大,私下定勇侯都叫他大哥,可是……”金銀掏出幾封書信,“就在我遇到你前一天,收到了一個人的信,信上說霍郎是定勇侯害死的,以金銀花串為證。結果我就遇到了你,得到了花串,我……我沒辦法不相信,那是……”


    “那是你和霍公子的定情信物。”葉寧打斷了她,“既然別人已經知道了,若是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就能獲得你的信任。我都能知道,別人怎麽會不明白。”金銀平時一向聰明理智,也隻有遇上霍啟的事情才容易被人利用。


    葉寧翻了翻手裏的信,第一封告訴金銀到哪兒可以找到信物,第二封寫了霍啟是被定勇侯府的人殺害的,所謂的匈奴的殘兵遊勇是定勇侯的隊伍假扮的。剩下幾封就是教金銀如何來為他們做事,報複定勇侯。葉寧沒見過葉明弘的字,無法對比這信是不是葉明弘寫的,不過也有可能是葉明弘讓別人代筆。


    葉寧放下書信,看著金銀:“你不覺得這一切太巧了嗎?我的出現,還有這個金銀花串。”


    金銀沒說話。


    葉寧繼續說:“如果……如果這一切隻是別人的陷阱,你這樣隻會淪為別人的棋子,去傷害霍公子的摯友兄弟,甚至,你中途就被拋棄,淪為棄子。即便顧清瑜真的是殺害霍公子的罪魁禍首,你做的這些也傷害不了他,甚至白白送命。不管是哪種情況,你和寫信人合作,都免不了悲慘的結局。”


    金銀紅著眼睛說:“可他若真的是殺害霍郎的兇手,即便我死了,也要咬下他一塊肉!”


    葉寧搖了搖頭,隻怕即使金銀死了,都咬不下顧清瑜一塊肉,葉寧問金銀:“你有確鑿證據證明是定勇侯做的嗎?戰場上,可不止定勇侯府的兵,皇上一向忌憚定勇侯,還派了方家去製衡他,戰勝匈奴以後,為了防止定勇侯居功自傲,誰能保證別的世家不會動手腳?戰場上發生什麽事不可能?金銀,我隻想說,在你沒有把事情搞清楚前,不要做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更何況霍公子也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金銀咬著牙點了點頭,葉寧吩咐玉娘打盆水來給金銀洗洗臉。金銀折騰了自己好幾天,如今也累了,葉寧把她勸睡著了,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玉娘跟在葉寧身後,說了一堆感謝的話,葉寧笑了笑:“我和金銀是朋友,提點兩句也是應該的,若是換做我有難,金銀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玉娘,不用遠送了,迴去看著她吧。”玉娘點頭應了。


    葉寧剛出金銀閣的後門,就看到沈言站在門口等她。


    清明時節雨紛紛,沈言沒有打傘,小雨侵衣,外衣和頭發已經濕了,麵色籠在煙雨中,輕皺的眉間也是氤氳化不開的憂鬱。沈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直直看著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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