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堂的腦子仿佛突然又是自己的腦子了,靈光一閃,記起了一切。


    “黃大山!你是黃大山!!”


    然後他努力撐起腦袋,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那台酷似古董俄羅斯方塊遊戲機的小東西,那上麵有一組閃爍著的紅綠燈以及一塊屏幕。


    (該死,再高一點,看不到,我的手...)


    他已經進入極端的饑餓期中太久,身體甚至連這點能量都懶得分給他尊貴的脖子——這一個小動作就讓他姬堂頭昏眼花腦子像是針紮一樣的疼。


    在手和脖子共同努力下,他終於看清了小屏幕上顯示的字體:


    黃大山,你是黃大山


    第二個“黃大”亮起,其餘字跡全部消失。


    然後綠燈一閃,變成了:傳輸成功!


    姬堂有點蒙,


    “好菜的語音識別,黃大山,山爺,我是姬堂啊,活見鬼了我擦,我們...”


    這次“山爺”倆字留了下來,其餘字跡依舊消失。


    然後綠燈又一閃:傳輸成功!


    姬堂張了張嘴,


    “臥槽這玩意有毒...到底傳哪兒去了,誰來救救我們...給個痛快的死法也成啊...”


    這次進步巨大,足足有三個字發了出去——“救我們”


    ...


    外麵,牛瀾山臉都綠了。


    對麵的狼城二人組已經認定這是陰險的明光人設下陷阱,是在埋伏他們,牛瀾山百口莫辯隻能硬撐。


    那個身形矮小的低聲對旁邊的人道,


    “鋼誠,要不我們撤...”


    鋼誠眼珠子鼓起,目光死死盯住牛瀾山和他身後的水晶壁。


    這種力量如此龐大、如此恐怖,根本不是他們狼城人能夠涉足的,僅僅是看上去就有種麵對天塹一般的感覺——明光信奉的血脈力量竟然能夠達到這種駭人的地步?


    “如此聲勢浩大的準備,你以為他會放你我二人輕易離開?鋼曲,你的腦子被狗吃了嗎!”


    “可那玩意明明是扣在他身後的,朝向也並不是我們...”


    鋼誠眼角餘光掃過鋼曲,


    “狼城怎會有你這種膽小如鼠之輩!即使不是針對我們,我們也要看看明光到底有什麽動作,畢竟是我們外狼城的人先...咳咳...該死!”


    鋼曲臉色陰晴不定,目光掃向水晶壁前那個邋遢不堪的老人,


    “明光人到底是怎麽知曉我們的行蹤的?還是說,小城主他背叛了我們...”


    鋼誠惡狠狠的瞪著他,


    “閉嘴!現在是說這種事的時候麽?”


    牛瀾山倒背著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完全無視兩人的對話,顯得高深莫測。


    當然如果不看他那一身被各種異獸的屎尿以及泥土交織出詭異惡臭的破爛衣衫,還是頗有前輩高人的風範的。


    讓牛瀾山臉綠的並不是狼城二人的對話,而是水晶壁裏麵的人——


    (蒼天無眼啊,這可是老夫最後一絲救命的稻草了,老天你幹脆落下幾個雷直接把裏麵的傻缺劈死好了,無限製對講根本不是這麽用的好麽,他們的腦子都被狗吃了麽?!)


    這個無限製對講機是他耗費無數心血才研究出來的寶貝,當然,其中少不了瞎眼老爺子的指點。


    無限製對講機可以保證他在任何情況、任何地點、任何時間聯係到最有利於解決他所麵對危局的“友方單位”,是一種非常高深的玄學應用程序——然而,說大氣一點就叫“大道有缺”,無限製對講機所轉述的語言卻不是完整的,而是隨機挑選,且最多不超過四個字。


    如果由他來使用,理論上來說字數上限則可以達到六個。


    但是,他任何細微的動作都可能引來狼城缺心眼二人組的致命攻擊。


    牛瀾山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體內本源空空如也,幾乎全部用來修複巨型雞崽所帶來的傷勢,現在別說是麵對兩個來自內狼城的家夥,隨隨便便一個本源凝兵的小癟三就能一刀砍死自己。


    虛張聲勢最怕愣頭青,被戳破的後果牛瀾山都不敢想——狼城的家夥最喜歡痛飲仇敵的鮮血,他們吃人!


    “裏麵那幾個家夥是指望不上了,但願這古怪的水晶壁能多撐上一會,讓這兩個腦子缺根弦的狼城人知難而退吧。”


    話音未落,“吱~哢嚓!”


    牛瀾山一個踉蹌差點哭出來,


    “藥丸...老子今天運氣這麽差的麽...”


    牛瀾山身後碗裝水晶壁由最高處向四麵八方落下無數條放射狀裂紋,眼看著就要碎掉。


    “來了!”鋼誠吞了吞口水,對鋼曲道,“你還能響應兩次聖泉召喚,如論如何,要把今天看到的、發生的一切傳迴狼城,至於我鋼誠,不想白死!”


    說罷完也不管發愣的同伴,咆哮著撲向牛瀾山,


    “陰險的背叛者,跟我一起死吧!”


    還在半空中時,整個人瞬間膨大了五倍不止,鬃毛和漆黑的骨質尖刺從頸部沿著脊椎生長出來,頭顱迅速變形,犬齒外突,五指穿出頎長的指甲。


    牛瀾山破口大罵,


    “你麻痹,腦子缺根弦的二貨,變身+狂化上來就跟老子拚命??”


    已經變身成八九米高巨型狼人的鋼誠眼珠猩紅布滿血絲,根本沒有一絲理智可言,


    “嚎~”


    巨大的嘴巴鋒利的牙齒直接向牛瀾山咬來。


    牛瀾山就地一滾,狼狽的躲開,衝另一個狼城人罵道,


    “尼瑪了個大西瓜的,老子都現在這個嗶樣了還踏馬埋伏你們,狗曰的,你們是用那隻鼻孔看出來的?什麽時候聾的?”


    鋼曲悲憤道,


    “明光人,多說無用,我內狼山早晚要在你海防線之上取迴雙倍的人頭。”


    說完從懷裏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繭狀物,反手一巴掌拍碎了自己的天靈蓋,動作幹脆利落,牛瀾山都看呆了。


    鋼曲的力量如此巨大,以至於整個頭顱都跟著徹底爆開成一團。


    “嗡~”


    圓繭中有墨綠色的光暈渲染,使血液噴濺的過程變得無比緩慢,最後完全停止。


    以圓繭為中心,墨綠色的光暈為半徑,鋼曲的屍體連同周圍的一切瞬息被吸附於圓繭內。


    圓繭成為不真實的半透明狀,漸漸由實質向虛無轉化,墨綠色的光芒一閃一閃,同時有“哢嚓哢嚓”按快門一般的聲音傳出。


    ——別懷疑,是真的在照相,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那種。


    牛瀾山當真是一股逆血直衝天靈感...沒衝上去...於是從嘴巴和鼻孔裏噴了出來。


    氣的。


    “噗,臥****啊***傻***********!!!”


    完犢子,現在即使他能活著迴去也黃泥巴糊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牛瀾山突然覺得心好累,諸事不宜最近,諸事不宜啊——好想死一死給自己放個假。


    他斜眼瞄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巨大狼頭,念頭轉的飛快。


    “醜爆了,狼城人的審美觀果然炸裂。”


    “狼頭兄,你最近一定忘記刷牙了,昨天吃的是野豬肉吧,那前天吃的一定是韭菜!”


    “看著就跟剛進食迴來急著奶崽子的花斑鬣狗似的。”


    “根筋、魯莽、沒腦子、肉體強大,惹急了還能原地自爆同歸於盡,虛獸戰役中最合格的炮灰果然是當之無愧的啊,無腦衝鋒能打能抗泉水複活,嘖。”


    “我牛某人每日卜運勢、逢三測命理、見九問天意——”


    “mmp,都小心成這鬼樣了,沒想到幾天沒算居然就要死在你這麽髒的爪子底下了?”


    “老祖宗說的沒錯啊,不能算,命越算越薄。”


    “我特麽冤枉啊...倒黴也沒有這麽倒黴的...”


    “我做了什麽孽了我要在死之前受這麽多委屈,狗曰的還有裏麵那幫子不知道哪來的豬一樣的隊友。”


    “我的衣服上還他娘的都是大糞和尿呢,就這麽被埋了?嘔...我在下麵怕是要吐一百七十多年才能緩過勁兒來...”


    孔子他老人家曾經曰過:人之將死,其戲賊多。


    此時此刻牛瀾山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根本停不下來。


    “嘩啦~”


    倒扣的巨碗一般的水景壁終於完全破碎,晶瑩剔透的碎片如流星一樣拖著光焰落向四麵八方,整個森林中的霧魘都被其一掃而空。


    其中一片,約莫四十米直徑的水晶壁恰好糊在牛瀾山和狼人身上,將兩人直接拍進地裏,酷似照片。


    “轟~”


    破碎的水晶穹頂最中心處一道通天徹地的火柱粗如小山以盤旋的姿態衝向天空,其中隱約傳出悅耳的鳥鳴聲,消失在黃雲雲層之後。


    牛瀾山被狼人黢黑鼻頭擠壓變形的臉貼在水晶壁上,艱難的嘟噥著,


    “和,和虛獸一般等級的異獸,我的老天爺...怎麽會有這麽恐怖的異獸...”


    水晶壁似乎完全沒有重量,但是卻讓下麵的牛瀾山和狼人完全不能動彈一下,狼人隻好用猩紅的眼珠子死死瞪住他。


    牛瀾山道,


    “瞅,瞅啥你瞅,再瞅你不也和老子一樣動不了?”


    “喲,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上了,老子活了這麽些年、一把年紀了都沒這幾天受的委屈多,你看我,看我眼圈兒紅了沒有?”


    “狼城人的心理建設做的也太差了,誒,誒我草...怎麽沒了...別介...”


    水晶壁化作光點迅速消散,牛瀾山一骨碌從坑裏翻出來,結果落在後頭的屁股卻挨了狼人一爪子。


    “嗷...”


    事後,旁觀者姬堂等人證明,牛瀾山的狼嚎絕對惟妙惟肖,正宗的狼人都沒有他老人家那一聲嚎叫來的發自肺腑來的用情至深。


    動彈不得的姬堂身上的無限製對講機卻忽然傳出詭異的聲音,


    “應該是這...嗞...到了...嗞...噗...”


    無限製對講機爆成一團燦爛的煙火,一個灰蒙蒙的身影在其中凝聚成形。


    “高階術士前來支援,意外損壞物品概不負責,呃...你們一二三四五六個人,哪個方便和我商量一下報酬問題?”


    姬堂驚恐到顫抖的聲音:“叔叔叔叔...隨您...”


    術士大爺撘眼一瞅,開心的表情包都跑出來亮相了,


    “(づ ̄3 ̄)づ╭?~”


    “我去,這是什麽異獸?這這這...我居然從未見過!太棒了!”


    術士不好意思道,


    “雖然這樣坐地起價會很失禮,但我可以選擇你們要狩獵的這隻異獸作為報酬嗎?”


    順手一指,狼人和牛瀾山兩人周圍的空間仿佛產生了什麽奇怪的變化,一道道波紋從兩人的身周發散開來,映出明亮的光輝。


    然後牛瀾山發現自己又像是被水晶壁壓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或者更像是被琥珀包裹的昆蟲。


    牛瀾山的脖子在咯吱咯吱的響,艱難的一寸一寸的扭過脖子。


    他終於看清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叔叔叔叔叔叔...”


    術士認出了牛瀾山,為難道,


    “咦,怎麽是你,被搶先了?雖然是個渣渣,但好像完全可以單獨對付這隻異獸的啊...那這樣的話...遭,三黃大人不在果然運氣變差了嗎,這樣都能被搶生意??”


    術士悲傷的歎氣,


    “唉...吃一塹長一智...溜了溜了...”


    眼看術士要走,牛瀾山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可沒什麽用,他現在狀態詭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術士在他麵前一點一點的變成灰色的霧氣。


    那邊,姬堂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成交——有吃的嗎!!”


    “噗~”


    術士又從灰霧狀態退了出來,


    “啊咧?”


    姬堂瘋狂眨眼,


    “吃,吃的...快...五人份...”


    終日被愈演愈烈卻使他越發清醒的饑餓感折磨,讓他的腦子裏除了餓這個字幾乎什麽都不存在,似乎要這樣煎熬到永遠,一直不會結束。


    但就在剛剛水晶壁破碎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會死,他很快就會被生生餓死。


    (這算什麽要求...)


    術士抬頭望天,在袖子裏摸索著,


    “emmmm,你看這個可以麽?”


    術士身前漂浮著一捧金黃色的顆粒,一個個呈現出精致的金字塔型,有一種特別棒的炒豆子一樣的香味不停散發出來。


    “咕嚕...”


    五人組的肚子同時激活語音係統,聲音巨大、響亮。


    術士依依不舍的把那捧金黃色的東西分別放在五人組大張的嘴巴裏,


    “這可是我前幾天幫八方樓修門口的鎮玉獅換的報酬,薛光遠掌勺做的呢,這是第一批,算你們運氣好,我身上帶的也就這東西能吃。”


    五人組一聽更精神了,突然有了說話的力氣,


    “薛光遠親自下廚??”


    “哇,術士大爺牛批。”


    “666”


    術士說,


    “老家夥事多,麻煩的要死,脾氣還賊差,要不是為了三黃大人,嗬~”


    “其實咱倒是覺得林子手藝更好,不過為了避免林子惱羞成怒,隻能退而求其次找薛光遠了。”


    五人組莫名其妙,


    “三黃大人...”


    “林愁惱羞成怒?”


    “啥意思...”


    那邊,被凝固的牛瀾山從未放棄努力,


    “叔叔叔叔叔叔叔...”


    無論他如何百折不撓,好像嘴裏就隻能卡碟般的吐出這一個音。


    (被卡住的台詞:術士大爺求你看這裏看這裏看這裏啊喂!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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