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陣爐中穀糠殼燃成的顆粒狀灰燼餘溫綿綿,早已不再燙手。


    “砂鍋、陶罐、瓦缽,這類器皿導熱良好溫度均勻,燉出來的肉上下一致表裏如一,並且還有一定的保溫性能。”


    薛陣取來一隻一人環抱大小的瓷碗,


    “這恐怕是老薛我做過的最大的一碗菜了。”


    他一塊塊的將牛肉取出擺放,笊籬撈出幹貝等小塊配料放好,最後才倒出湯汁。


    隻見那燜罐中的湯汁流出時微微泛紅顏色亮澤,雖是略顯粘稠厚重但依舊非常的澄澈,看不見丁點細小的雜質在裏麵。


    最後再以白瓷碗分裝牛肉,淋以湯汁。


    盛了數十碗,那巨碗中的牛肉才堪堪消去一個尖端,薛陣隻好示意侍者,


    “外麵還有人麽,把這個大碗拿給他們吧,記得多幾雙筷子。”


    “是...”


    侍者露出可惜的表情,也不敢多說什麽。


    大堂內的眾人幾乎每位落座的都得了一碗肉,喜的眉開眼笑。


    白瓷碗呈到七位評判那裏,宛君如向薛陣微微一笑,便認真的觀察碗中的牛肉來。


    見方的大塊牛肉肉皮向上,肉皮顏色紅潤,肉塊則泛著很嫩的粉紅色,紋理清晰,再配上無比澄澈的湯汁,猶如琥珀般動人。


    薛陣道,


    “讓見笑了,來不及細細準備,擺盤什麽的也就免了,隻能如此了。”


    宛君如以筷輕輕一撥,牛肉微微顫動,頂端珠聯璧合的肉皮綻開細細的裂口,這才顯出完整的迴字紋。


    裂口直接碗底,湯汁立刻將肉間間隙充盈起來,宛如一道道深邃的蜂蜜色峽穀。


    “薛大師,我見你放了種種材料,其中還包括西紅柿在內,眾所周知,西紅柿燉出的湯中往往有著細小的顆粒質感,你是怎麽做到讓湯汁這樣清澈的呢?”


    她問道。


    薛陣笑著說,


    “其實隻是個小小的帽子戲法而已,我讓人燒製燜罐時,讓人在其中加了強力磁粉,那些細小的雜質都已經被吸附在燜罐上了。”


    薛陣將罐口抬起讓眾人觀看,迎著燈光,隻見燜罐內壁上附著厚厚一層暗紅色的絮狀雜質,猶如某種詭異的洞口。


    “哈哈,雖然這個燜罐內裏看起來著實不太美觀,但為了菜肴的成色,也是可以忍受的,是吧。”


    宛君如翹起拇指,


    “佩服。”


    筷間輕挑,一片牛肉應聲剝落,大紅色的晶瑩肉皮顫顫巍巍,細嫩的肉片近乎透明。


    飽蘸湯汁,送入口中。


    牛肉在口中瞬間分離成一絲絲飽滿的肌肉纖維,淡淡的溫度伴隨酒香滿溢著,使豐醇的湯汁更加鮮活動人,莫名有種情意綿綿之感。


    好一會,宛君如才睜開亮晶晶的眼眸,緩緩唿出一口氣,


    “真是讓人無可挑剔的美味。”


    “多謝姑娘抬愛。”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讚不絕口。


    沈大儒這個半專業的的美食家開口道,


    “的確無法挑剔,簡直是一道完美的牛肉料理,不虛此行啊,現在,老夫反而更加期待林師獨創的魚吞羊了。”


    林愁又一次施展了他的絕技,這貨直接把鍋給端了過去。


    哐當一聲撂在桌上,


    “曆史上早有此菜,不敢說是獨創,隻能說是自製,恩,自製魚吞羊...魚吞羊、魚咬羊、鮮燉鮮等等等稱唿,說的其實都是一道菜。”


    這小子,不是連裝菜的家夥大小都要比上一比吧?


    薛光遠的嘴角抽了抽,識趣的沒敢說話,隻是點頭。


    他可還記得葉銘中將就因為類似的情況被那個叫黃大山的家夥挑頭懟得顏麵盡失,聽說迴到葉家之後又吃了葉老將軍好一頓皮鞭沾涼水,差點被抽得起不來床。


    “嘻嘻。”


    宛君如調笑道,


    “林先生,你怎麽把鍋也給端上來了。”


    林愁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經的說,


    “這不是小時候家裏窮慣了嗎,老林家祖傳秘方,就鍋吃飯格外香。”


    眾人一齊瞪眼。


    林愁撓撓頭,


    “咳咳,其實吧,這道菜原本就是個圍爐菜,唔,就是那種一個爐子架著大鍋、一桌子人隻吃一道菜的趕腳,你們明白的吧,意思對就行了......我這不是沒找著合適的爐子和架子麽。”


    “...”


    你夠狠!


    眾人完全可以理解,這一條鱖魚足有成年人一臂之長,整條下鍋整條出,一時找不到(更大的可能性是懶得找)合適的容器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總之,如果不在意那些細節的話,這菜,絕對沒毛病。


    常人燉魚,皮翻肉卷魚不成魚,是為不美,而過油微炸,既能保證魚肉塑形又可使湯汁濃厚透白,無論燉或煮湯都是不二法門。


    林愁這一巨鍋自製魚吞羊由於鍋大溫高,離火半天仍在咕嘟咕嘟的冒出氣泡,由於湯汁非常濃厚,從鼓出氣泡到氣泡破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種沉重與艱難。


    也不分評委不評委了,眾人飛快的圍上前來,


    “謔,還沒見過吃過這麽大一整條魚直接上桌的,看著就有種滿足感哈。”


    “這...該從哪先下手?”


    “您先琢磨著,哥們先吃為敬!”


    “孽畜住手,齷齪。”


    眾人紛紛下筷,爭搶中魚腹被挑開,滿腹的羊肉碎洋洋灑灑分離出來,滾落湯汁。


    嫋嫋白汽從魚腹中升騰而起,一股特別到任何人都無法將之忽視的濃烈異香登時盈滿廳堂,似魚非魚似肉非肉,無比的濃鬱鮮醇。


    “嘶,好香!”


    “這種味道...我的天啊...”


    “太香了,不可思議的香氣,古人誠不欺我也,‘鮮’之一字,果然是經得起推敲啊。”


    其實,沈大儒獨愛一口魚腩肉。


    隻因其肉質飽滿晶瑩脂肪充沛,而鱖魚更是其中上上之選。


    魚腩經過燉煮後,幾乎呈現出半透明色,不附以濃厚的湯汁也能從裂口處看出皎皎油光纏連,晶亮動人。


    當魚肉送入口中時,鱖魚那屬於蛋白質的濃香頃刻間充斥口腔,簡直讓人流連忘返忘卻世俗中的一切。


    食客人多勢眾,沈大儒非常聰明的放棄了開口品評一番的想法。


    一口魚肉一口羊肉,吃一口便“咦”一聲,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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