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的北大街,是異常熱鬧的。


    這種熱鬧,和東大街南大街是不一樣的,這裏附近聚居都是貧民,是那種吃了上頓就憂心下頓的人,而且,是外鄉人居多。


    這裏,官府一個月都得來掃幾次,因為,很多外鄉人公驗到期沒有銀子去續也不願意迴鄉,每一次總能揪出一大堆人,罰款的罰款,趕出去的趕出去。


    因此,這裏的人為了謀生,可謂是出盡了渾身解數。


    從賣藝吞劍胸口碎大石藝人到小吃各種玩意兒的小販,幾乎個個都身懷絕技。


    這裏的原住民,也是比較普通的百姓,去不起高級的茶樓和戲班子,隻能是在北大街這邊找找樂趣。


    北大街的名聲傳開去之後,也有附近的百姓過來湊湊熱鬧,買些小玩意,慢慢地,北大街越發的紅火起來了。


    在北大街大榕樹下的有一個小攤檔,是一個小姑娘在賣泥人。


    黃泥捏成的小泥人兒,麵容栩栩如生,還做了各種好看的小裙和小衣裳。


    除了泥人之外,還用各種碎布做布娃娃,這小攤子的生意十分好,一天能賣出去十幾個泥人和布娃娃。


    其實還能多賣一些的,但是姑娘趕不了那麽多貨。


    小姑娘本身長得也好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高高的鼻梁黑黑的發,笑起來,兩個酒窩甜得像裝滿了蜂蜜。


    小姑娘叫懿兒,今年十五歲六個月十八天。


    這北大街總有人欺行霸市,但是,小姑娘卻從不被人欺負。


    一則是因為她長得好看,有街市的販子自動維護。


    二則聽說她老娘是個兇悍的人,誰敢動她,一頓胖揍是少不了的。


    但是,很少人看到過她的老娘,聽說她老娘也是個人物,啥事不幹就愛在家裏躺屍。


    沒見過懿兒老娘的人聽說了她的事情,都會覺得一定是個腦滿腸肥的胖婆娘,但是,見過的人卻不會這樣說。


    人家那模樣,那身段,便是醉花樓的頭牌阿姑都比不上的。


    懿兒每天都傍晚都會去黃泥山邊挑黃泥。


    她捏的泥人,隻用這裏的黃泥,粘性特別好,不會太濕潤,也不會太幹硬。


    以前傍晚時分,這黃泥山腳就沒有了,因為這隻是一座黃泥山,不能打獵無法砍柴。


    黃泥山北邊有一條小河,河邊長滿了蘆葦,白天有人在這裏垂釣,到了傍晚,就幾乎沒人了。


    隻是,這天懿兒卻發現有一個人坐在蘆葦邊的大石頭上,也不釣魚,隻是靜靜地坐著,看著那流淌的河水。


    而且,連續幾個晚上都是這樣。


    有一天,她挑了黃泥之後,就直接在河邊捏泥人,想看看那人在做什麽。


    一直到酉時末,那人才終於起來,沿著河邊往迴走。


    懿兒這才知道,他是個瘸子。


    那人看起來,很不開心。


    但是,走了幾步,他就蹲下來,傳來一陣抽氣聲。


    懿兒看過去,見他一手捏住一條黑蛇,甩了出去。


    懿兒吃驚,這片蘆葦地總有毒蛇出沒,雖沒看清楚他丟出去的蛇屍體是什麽,但是,看他無法站起來,應該是毒蛇。


    她丟下泥人,快速跑過去。


    那人臉色都青了,蹲著身子起不來。


    懿兒一手拉住他的手臂,關切地問道:“是被毒蛇咬了吧?你小心點起來,別一下子用力。”


    那人有些詫異,但是卻掙脫她的幫忙,淡漠地道:“不用你幫忙。”


    懿兒知道他是不好意思,這裏的人都講究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便也沒放開,道:“不要緊,我阿娘說,出門在外,就是互相幫助的。”


    “這點毒還不至於能毒到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暈過去了。


    懿兒嚇了一跳,隨即想起阿娘說過,毒蛇出沒的地方,一定有可以解蛇毒的采藥。


    她連忙在四處找了一下,也不管有用沒用,抓了一大把過來,用石頭碾碎,解開他的靴子和襪子,撩起褲管,便朝牙口摁下去。


    然後,她拽住他的雙臂,強行拖起來一些,彎腰讓他搭在自己的背上。


    所幸的是,阿娘自小給她泡藥水,她雖不太懂得功夫,卻力大如牛。


    背著他走到幹爽處,便放下來,看看傷口,似乎腫得有些厲害了。


    “你醒醒?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你死了我把屍體送哪裏?”懿兒拍著他的臉頰,想叫醒他。


    但是,他應該是中毒已深,竟沒有任何的反應。


    懿兒覺得這些草藥應該沒辦法解毒,但是,她也不懂得醫理。


    在懷裏一陣鼓搗,隨身物品除了一個煎餅,一把匕首,一個荷包,一串糖葫蘆和一個血羚羊角,什麽都沒有了。


    她想了想,又去蘆葦邊抓了一把草,碾碎往他嘴巴裏塞。


    然後,又一股腦地把煎餅,糖葫蘆,塞進他的嘴巴裏,再用匕首削了點兒血羚羊角的粉末塞進去。


    末了,還給他弄了點黃泥。


    “我沒辦法了,能用的都用了。”懿兒累得是滿頭大汗,還沒見他醒過來,“我又不能丟下你去找大夫,這附近沒有大夫,得迴城才有,一來一迴,得兩三個時辰呢。”


    天色已經沉了下來,懿兒扒拉了點幹柴點起了火堆,這天氣雖然不冷,但是,他一直在發抖。


    懿兒把剩下的煎餅和糖葫蘆都給吃了,覺得還是饑腸轆轆,一個煎餅壓根不能對付什麽,她一頓得吃五六個煎餅和三四碗米飯,吃饅頭好一些,饅頭吃十來個就飽了。


    這一餓,就覺得手足發軟,而且,困。


    她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撐不住了,“我還是睡一下,睡一下就好。”


    她把頭往邊上一倒,就唿唿睡去了。


    梁王醒來的時候,月亮已經掛在了當頭上。


    四周,是蟲鳴風聲,還有均勻的唿吸聲。


    他側頭看了一下,竟見一張睡得很沉的女子的臉。


    女子麵容姣好,睡顏甜美,隻是……就這樣睡在一個男人的身邊?還睡得這麽安穩?


    他想起來了,剛才在河邊走的時候被蛇咬了。沒想到,他刀光劍影都過來了,在這河邊被一條小毒蛇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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