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的,正是之前被皇帝派遣出去的萬旭,隻是,太皇太後迴來之後,皇帝便把萬旭調迴來,留在身邊,然後另外派了梁樹林出去。


    萬旭這人,目空一切,是十分傲氣的,一個傲氣的人,當然也都有幾分真本事,萬旭師承武林頂尖高手長虹劍,碌碌無為多年才被皇帝起用,因此急於求成。


    那日被夜王揍了一頓,是他人生當中第一個關於武功的挫敗。


    為了讓洗脫之前的屈辱,他要加倍的努力。


    因此,皇帝調動他來圍住東閣,不讓太皇太後出去,他其實覺得大材小用,因為,太皇太後沒帶什麽人迴來,兩個老婆子,要他帶這麽多人來嗎?


    但是,聖旨是這樣,他也隻得遵旨而行。不過,在宮中多日,他也眼見這位太皇太後雷厲風行的手段,她上朝對著百官,絲毫沒有膽怯,該罵的罵,該罰的罰,整頓軍務,政務,幾乎不眨眼睛便能下一個決策,他覺得,這純屬是妄為,她久不碰


    政事,又哪裏知道如今的局勢?隨便下一個決策,得忙死多少人。


    但是,她似乎渾然不顧,而那些百官,雖有怨懟卻不敢說。


    念及此,他便打算給皇上出一口氣,進得殿中,倨傲地道:“微臣給太皇太後請安,皇上有旨,太皇太後年事已高,宜在宮中頤養天年,若無事,便請太皇太後不要出去。”


    太皇太後剛擬好一份懿旨,見他進來,又靜靜地聽了他的話,嘴唇輕勾,“若哀家偏要出去呢?”


    “還請太皇太後不要為難微臣,微臣也是奉旨辦事。”萬旭道。


    阿蛇姑姑在門口瞧了一眼,嘖嘖道:“皇上可真是大手筆啊,對著我們兩個老婆子,竟出動了好幾十禁軍,這不,把東閣都圍得嚴嚴實實了,莫說人了,便是連蒼蠅都飛不出去半隻。”


    萬旭見她似乎要跨步出去,便道:“姑姑,請迴殿中。”


    阿蛇姑姑唷了一聲,“頤養天年?這分明是軟禁。”


    這樣說,她又覺得不妥,“不是軟禁,就是禁錮了。”


    她迴頭看著太皇太後,“怎地?我說中了吧?明日也不必上朝了。”


    “該上還得上!”太皇太後淡淡地說了一聲,也不搭理萬旭,徑直進了內殿。


    阿蛇姑姑追著進去,“擬旨了嗎?”


    萬旭冷冷地退了出去,該上還得上?她倒是能出去再說。


    萬旭帶著人,親自在熹微宮的東閣外守了一晚上,他倒是要看,她如何去金鑾殿早朝。


    東閣裏,也沒什麽動靜,殿中似乎很早就熄燈了,也沒見什麽人進出過。


    翌日一早,路公公起了很早,伺候皇帝穿上龍袍。


    如此公然與太皇太後叫板,不是他所願的,但是,他已經沒有辦法。


    朝中那些老臣子,還是支持她。


    他要在金鑾殿上,宣布從此以後,太皇太後不問朝政。


    如今大周沒有後宮不得幹政這條規矩,但是,先祖開朝的時候,曾有立下,隻是從龍展顏立了惠祖起,這條先祖的規矩便作廢,如今,他要再請出先祖遺旨,壓製龍展顏。


    “皇上,您這麽做,便等同是跟太皇太後決裂了。”路公公為他正了一下冠,輕聲提醒。


    “是她逼朕的,朕還沒死,她就迴來幹預朝政,像話嗎?我慕容家沒有人了嗎?”皇帝冷聲道。


    路公公心底輕聲歎息,這不是您逼她迴來的麽?以太皇太後的性子,怎會輕易被人威脅?


    “傳萬旭!”皇帝冷麵道。


    “是!”路公公躬身出去。


    片刻,萬旭大步進了殿中,“臣參見皇上!”


    “昨晚東閣可有動靜?”皇帝問道。


    萬旭道:“迴皇上的話,太皇太後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如今也還沒起。”


    皇帝蹙眉,“沒起?她說了今日要早朝的,怎會沒起?”


    萬旭笑了,“皇上,太皇太後怕是知道今日是去不了早朝的,所以也就幹脆懶得起來,免得難堪。”


    皇帝的眸光冷冷地射過來,“大膽!”


    萬旭神色一正,“皇上恕罪,臣不是這個意思,臣隻是覺得太皇太後是知難而退。”


    “她從不會知難而退,你看緊點,不管她出什麽花樣,都不許放她出去!”皇帝叮囑道。


    “是,臣知道!”萬旭應道。


    “出去吧!”


    萬旭拱手出去。


    皇帝瞧了瞧銅鏡中自己的模樣,覺得臉上的紅斑似乎是淡了一些,但是還是很明顯。


    他傳來路公公,“你幫朕遮一下臉上的紅斑,莫要太明顯了。”


    他不能讓百官知道,自己病情加重,難得服下了丹藥,精神了些,他要趁著今日,把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完。


    路公公為他塗抹了些粉,但是也並不能遮去紅斑,隻是略淡了色。


    “皇上,或許能找到攝政王妃,您不要心急跟太皇太後起衝突。“路公公忍不住又說。


    皇帝冷著一張臉瞥了他一眼,“你是覺得朕製不住她,是嗎?”


    “不是,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隻是覺得,若真惹惱了太皇太後,那皇上的龍體,該怎麽辦?”路公公擔心地道。皇帝神情悵然,“沒有辦法了,她的心是冷的,朕無論怎麽做,她都不會救朕,可笑朕以為她迴來之後,縱然生朕的氣,可終究不會見死不救,她如今是連老七的命都不顧了,朕若不吩咐好身後之事,隻怕


    這江山……”


    他這樣說著,卻並不覺得開心,這樣做,意義何在?


    他死了,帝位不管落在誰的手中,和他又有什麽關係?橫豎不會是外姓人,這江山也沒有旁落。“皇上,不如……”路公公到底跟了他多年,察言觀色,知道他有所動搖,“不如,跟太皇太後認個錯,然後……太皇太後之前不是透露過,三皇子登基她也是同意的嗎?三皇子登基後,您還是太上皇,一切


    都沒變。”


    他自是不敢把退位兩個字說出來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抬起頭堅定地道:“不,朕不會退位。”


    三兒登基,他確實是太上皇,但是不要忘記,慕容桀還是攝政王,他之前忘記了這點。


    他抖了抖身上的龍袍,如今,已經不單單是皇位的事情了,他隻想告訴她,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太皇太後,她不能隻手遮天。他大步走出去,路公公喊了一聲,“皇上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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