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瑤坐下來之後,便對洛親王致謝,“王爺身邊的先生救了我們,一直想當麵跟王爺致謝,隻是苦於我之前有傷在身,出不了門,如今好了些,又得先生邀請,我也好趁機給王爺道謝,謝王爺的救命之恩。


    ”


    說完,她站起來躬身。


    阿景連忙扶著,也一同躬身。


    “縣主快坐,本王愧不敢當。”洛親王汗顏地道:“其實,縣主誤會了,本王壓根沒有讓先生去救你們,事實上,本王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們在南郡。”


    柔瑤微怔,看向天機子。


    天機子解釋道:“救你們的,是在下的一些江湖朋友,他們出身草莽,難免有些江湖氣息,所以,路上或許對縣主有不敬,縣主恕罪!”


    柔瑤搖搖頭,“不打緊,若不是他們出手相救,我和阿景都會死在追兵的手下。”


    確實,一路來南郡的時候,對方態度比較粗魯,動輒斥罵,若不是她身受重傷,阿景怕是早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但是不管如何,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天機子道:“是這樣的,縣主,今日魯莽請您過來,是王爺想了解狼尾巴山的事情,您能否把前後始末都說一遍?”


    柔瑤看著洛親王,仔細一想,天機子救了他們,卻遲遲沒告知洛親王,加上阿景之前跟她說過,洛親王和楚敬的兄弟感情十分深厚,他應該是不信楚敬會做那樣的事情。


    至於今天為什麽會忽然叫他們來,怕是京中出了變故。


    她緩緩地走前一步,阿景擔心地扶著她,道:“你坐著就好。”


    柔瑤輕聲道:“不打緊的。”


    她依舊看著洛親王,然後,輕輕地掀開自己的裙擺,挽起寬大的特別定製的褲管,露出兩條腿。


    洛親王連忙別過眼睛,不悅地道:“縣主,自重。”


    柔瑤道:“王爺,在說之前,你先看看我這兩條腿,看過之後,或許我說的話,王爺會相信的。”


    洛親王慢慢地轉迴來,眼光落在柔瑤的腿上,隻瞧了一眼,便整個人鎮住了。她的兩條腿露到膝蓋上一些,膝蓋之下,盡然是恐怖的燒傷疤痕,腳肚那裏,還有潰爛,她的傷勢其實沒有徹底痊愈,隻是方才見她走路,並沒有顯得特別的不便,看來,她是堅忍著痛楚來的,難怪,那


    個大個漢子,如此緊張。


    阿景幫她把褲管拉下,然後,放下裙擺扶著她坐下,道:“不必給人家看,你說,他信就信,不信就算。”


    阿景的臉色很難看,他不如柔瑤聰明,但是,也能看到洛親王今日叫他們來的目的。


    楚家的人,除安公主和楚月王爺之外,他一個都沒有好感。柔瑤開始說了,“……我們製定了計劃,去禦獸園偷糧食和藥材,自打從木寨遷移到狼尾巴山之後,糧食和藥材都是迫在眉睫的東西,若沒有這兩樣,大家都活不了。秦舟說她自己一個人去探路,但是因為藥材必須要馬上用,子安便決定跟秦舟一同下山,先偷點藥材迴來,她們兩人下山之後,我其實很擔心,因為,我對秦舟不是完全的推心置腹,她之前對我們是很不信任的,覺得我們來北漠的目的不是為


    了救治災民和瘟疫病人,曾出言不遜,隻是,子安說信她心懷百姓,姑且,我們就都信了她。”


    柔瑤說著的時候,天機子從門外接過下人遞呈的茶水,他揮手讓下人退下,自己把茶水送上去。


    柔瑤接過茶水,手微微顫抖,眼底還帶著驚恐和憤怒,迴憶像野獸一般,侵蝕著她的心。她喝了一口水,然後盡量用平和的語氣敘述,“我記得當夜大概是亥時末,很多人都睡下了,因為山中蚊蟲多,我怕蚊蟲再咬了病人導致病情加重,便趁黑起來,和柳柳……柳柳是大周陳太君的孫女,我們


    兩人往營帳四周燃點艾草熏蚊蟲,因為白天有秦舟留下的侍衛官兵在這裏守著,所以我們也比較放心。”她的手,越發抖動得厲害,“做完這一切,便已經是子時過了,我和柳柳再去查看了一下幾個病得比較嚴重的病人,這幾個病人若沒有藥,是撐不過兩天了,但是,子安若能取迴藥,他們就能活下去,為了讓他們撐著,當晚,我把僅剩的一點草藥煎熬了給他們服下,離開營帳的時候,就聽得外麵官兵侍衛在急速地跑動,我拉住其中一人……就是阿景,阿景讓我們抓緊迴營帳,說發現異常情況,我和柳柳沒有迴房,而是跟著去了看情況,我們剛到狼尾巴山的路口,就看到大隊的人馬往山上走,當時山路漆黑,我們也瞧不真切,但是,估計也有幾千人。阿景和幾十名官兵侍衛攔住路口,讓我們馬上迴去疏散災


    民,我和柳柳瘋了似地往迴跑,隨手撿起一個鍋就使勁敲,但是,已經太遲了,帶著火的箭如雨一般飛過來,點著了營帳和幹燥的樹木,幾千人一擁而上,官兵侍衛壓根抵擋不住……”


    柔瑤的嗓音,沙啞得很,帶著濃濃的鼻音。


    洛親王聽到這裏,臉色已經黑沉得厲害,手裏端著一杯水,兩指捏得咯咯作響。


    他沒有做聲,而是等待柔瑤緩一口氣繼續說。“火勢蔓延得很快,我們疏散得很慢,烈火焚燒中,濃煙也滾滾騰起,為了活命,大家死命地跑,我親眼看到那些長劍刺進了村民的胸膛,血飛濺起來,孩子老人,全都沒有放過,那是一場地獄般的殘殺,


    眼前不是火光濃煙,就是鮮血,哀嚎一片,我此生,未曾經曆過這麽殘忍的場麵……”她胸口起伏得厲害,語氣也沒辦法再平靜,變得高亢尖銳起來,“當時我本已經跑出去,但是卻看到一名村民被官兵追著,那是一個好人啊,我不能見死不救,我跑了迴去,但是,我救不了他,親眼看著他倒在了血泊中,我腦子都快爆炸了,拿起匕首就衝過去,想著橫豎是一死,好歹也殺幾個墊背,我連殺了三人,最後被奪了匕首,那匕首刺入了我的腹部,火勢也燒過來了,我知道自己死定了,破口大罵,那人竟然沒有立刻下手,而是搶奪了我身上的財物首飾,搶奪完畢之後想下手的時候,阿景來救我,阿景把匕首插入了那人的腹部,抱著我逃走,我們衝出去的時候,我裙擺被火燒了,但是也沒辦法停


    下來撲火,因為,十幾個人追著我們……”柔瑤忍不住地全身發抖,是憤怒,也是害怕,一個女子經曆了那樣的生死交逼,誰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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