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姍一口氣衝迴石屋,關上門,心狂跳著,手按在上麵能感覺到雜亂的起伏。

    薩瑪正在收拾屋子,被這突然的闖入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麽了?”芸姍呆了一會,迴過神來的時候看到麵前薩瑪一張關切的臉,說:“沒事…我有點累,想休息了。”薩瑪放下手裏的毛巾,對著她微微一笑,轉身向門口走去,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

    走到盆邊捧起水洗了洗臉,水帶著些許溫熱的感覺,淌在臉上十分舒服。

    “清醒一點,清醒一點…”心裏默默地念叨著,她到底是怎麽了,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麽腦子裏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他的臉,想到這她有些煩躁地抓抓自己的頭發,仰麵躺在床上,閉上眼,想把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那些東西都統統去除掉,但是越是不想去想,那些東西好像反而越清晰。

    成軒是怎樣的人她再明白不過,潛意識裏的理智一直在阻止她靠近,而他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她,讓她無法抗拒地接近再接近。

    大概是她從小到大都是個聽話的乖乖女,過著波瀾不驚一成不變的生活,父親的強勢讓她習慣了服從,所以才會被這樣一些刺激的叛逆的事物吸引吧,這樣的感覺,不能算是愛情吧?

    收網節的喧囂逐漸淡去,歡樂了一晚的人們也陸續地散場。夜晚驟然變得十分安靜,安靜到聽不到任何海潮和海風以外的聲音,芸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毫無睡意,心裏一直忐忑不安,大腦則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也許是前幾天睡得太多了吧,她想,於是索性坐起來透過牆上唯一的那扇小氣窗看著外麵,除了滿天繁星就是墨黑一片。

    遠處突然出現的一點跳動的火光吸引了她的視線,雖然隻是閃了那麽一下,在這一片漆黑中還是顯得十分耀眼,接著一個黑影迅速地躥到一間屋子背後瞬間便消失了。

    芸姍的心下一驚,不好,難道是追殺他們的人已經找到這裏來了?她想了想,覺得還是該先找到成軒再說,於是打開門低著身子走了幾步,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才能找到成軒,她對這個漁村根本一點都不熟悉,要是真的是追殺他們的人,她這樣跑出來豈不是自投羅網?想到這她又轉迴頭去準備迴屋裏,根據前幾次死裏逃生的經驗來看,如果真的是那些人,成軒絕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就在這時,她看到遠處那個黑影消失的那間屋子裏的燈居然亮了起來,又等了好一會沒見著任何動靜,沒有打鬥聲也沒有預想中的槍聲,夜還是靜靜地這樣黑暗著,讓那一點點燈光顯得特別明亮。

    芸姍心裏覺得奇怪,看了半天見沒有什麽動靜,於是大膽地站起來朝那邊走去,很快便走到了屋子外麵。這是一間木屋,正麵有一扇比較大的窗子,玻璃上糊著一層報紙,讓她無法看到裏麵,而並不怎麽隔音的木頭牆壁卻隱約傳出了有人在交談的聲音。

    “上頭問你準備下一步怎麽辦?你已經帶著林芸姍在這裏躲了三天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非常低沉,略帶沙啞,語氣平穩而淡漠,聽起來像是年紀稍大的人。

    “上頭是派你來跟蹤我的?”成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這是這麽態度?你自作主張把船搞沉了,失掉了一條大魚,上頭都沒有追究,躲到這裏來,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不照計劃行事?”男人對成軒的態度十分不滿。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教我怎麽做事,十年了,一直照你們的所謂計劃行事,結果如何?”成軒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屑,他掏出煙盒抖出一支煙,又掏出打火機啪啪幾聲點燃。

    “那你想怎麽樣?”男人的聲音裏開始透出無奈的感覺。

    “最近兩個月我會把這個事了結掉,我什麽都不要,你迴去提醒一下上頭不要忘了十年前給我承諾的東西就行了。”……

    此時站在門外的芸姍呆若木雞,後麵他們還談了些什麽沒有再聽下去,腦子裏此時隻反複迴響著那個男人那句“你自作主張把船搞沉了”。那個擁有一雙純淨眼睛的小女孩,沉船前船艙裏那慘烈的情景,幾十個人在被困在注滿海水的船艙裏苦苦掙紮,苦苦地求著她打開柵欄救他們一命,這一幕幕影響,那些求救聲此時像是放電影一樣在她的眼前和耳邊飛速地掠過,驚心動魄,無能為力,再次緊緊地纏繞住了她,如海草一樣在她的身體裏迅速瘋長起來將她越纏越緊到窒息。

    本來以為是意外,本來意外是事故,她的自責和內疚,所有的一切原來不是意外,更不是事故,而是成軒,他一手造成的!

    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在那個荒島上他在黑暗中麵無表情果斷地擰斷人的脖子,從中國一路過來毫不猶豫地一槍打穿人的頭顱,麵不改色地擦掉槍上的鮮血,那些殘忍冷酷的說話和表情,一瞬間又迴到了她的麵前,她一直不願意再想起這些,刻意地努力想將這些記憶丟棄,現在他卻硬生生地提醒了自己,他是怎樣的心狠手辣,怎樣的視人命如草芥,怎樣的可以為了自己的計劃將幾十條人命活活地葬送,而又是怎樣的對此顯得毫不在意?!

    門唿地一下開了,成軒高大的身影出現她麵前,屋裏的光被他擋住了,逆著光芸姍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是呆呆地站在那,一動也不動。

    “你聽到了些什麽?”成軒上前一步,表情陰沉晦暗,冷漠卻又似有些緊張。

    芸姍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到底聽到了什麽?!”他略帶威脅地盯著她,而這個女人臉色蒼白,大大的眼睛有一種亮亮的東西嚅動著,瞳孔裏倒映著他陰鬱的臉,有些幹裂的嘴唇輕微地顫動著,直視著他,沉默地表達著無可言語的憤怒。

    屋裏的男人見狀走過來對成軒說:“我先走了。”說著完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芸姍,閃身出門快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啪”地一聲,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竟然抬起手照著麵前這張臉揮了過去,成軒躲閃不及,被她的手掌迎麵覆上。

    這一巴掌沒有什麽力道,卻讓成軒一時竟然有些發懵,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芸姍,眼裏仍然是冰冷的寒意:“你瘋了?”

    “魔鬼。”芸姍咬著嘴唇,淚水隨著這兩個字落了下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成軒抓起她的手腕用力捏緊,俯下身慢慢逼近她的臉。

    “我說…你是個魔鬼!”芸姍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喊了出來,頓時淚水也像泄洪一樣噴湧而出。

    成軒的眼裏有什麽東西咻地閃了一下,緊張的表情隨即鬆弛下來,他微微抬起頭,冷冷地眯起眼睛笑著:“莫非你現在才知道?這也值得你大半夜地跑來提醒我?”

    芸姍猛地掙脫他的手捏起拳頭朝他打了過去,也不管打在哪裏,這憤怒,這委屈,還有失落,全都積聚在她柔弱的拳頭上,胡亂地落在了對麵那個現在在她看來麵目無比可憎的男人身上。成軒沒有躲閃,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接受了她幾拳,捉住她的手淡漠地說:“夠了。”

    她的手卻沒有停,還是毫無章法地揮著拳,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她憑什麽要對他言聽計從?

    “你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不讓我也死了算了!我寧願死也不要和你這個魔鬼在一起!”她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和淚水,她怎麽也無法接受眼前這個剛才還跟自己坐在沙灘述說身世的男人是那場慘劇的始作俑者,他怎麽能殘忍到那個地步?!

    成軒往後退了幾步,輕輕地哼了一聲,雙手一伸突然將她打橫抱起來轉身走進屋裏,抬起腳用力關上門,將她扔到床上,芸姍隻覺得一陣眩暈然後頭頂一黑,他的沉重身子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走開,不要碰我!”她用力地抬起手想把他推開,他卻一把將她的雙手手腕交叉抬起死死按在她頭的上方,用自己的腿將她的雙腿鉗製住,讓她無法動彈。

    “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我殺人,殺多少人隨我高興,你究竟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麽?嗯?!”成軒的聲音裏帶著威脅、憤怒還有迷惑,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當這個女人說自己是個魔鬼的時候他會如此生氣,既然她讓他生氣,那麽這嚴重的後果就隻有她來承擔了。

    芸姍的雙眼紅紅的,淚水不斷奪眶而出,緊閉雙唇一言不發,漸漸地她不再掙紮和反抗,閉上眼,把臉側向一邊,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成軒說得對,他是什麽人難道她還不夠清楚麽,這樣的人殺人是家常便飯,殺多殺少殺誰又有什麽爭論的意義呢?而她,隻是他的人質而已,一個任他擺布的人質,又有什麽資格要求他對他的殘忍做出解釋呢?

    “可是…為什麽會是你…成軒…”仿佛夢囈一般,芸姍緩緩睜開眼看著成軒的臉輕聲地說著,她的眼睛裏升起一片濃密的悲傷,像是憐憫受傷的動物一般看著他,沒有了憤怒,隻是哀傷。成軒的心驟然一緊,放開了她的雙手。“我警告過你…把我點燃了隻有你來負責滅火…”話語出口冷冷冰冰,他的眼裏卻是一片無比的柔軟,芸姍怔了一下,一定是她看錯了,一定是的。

    他覆上她柔軟的雙唇,輕輕吮吸著地像是在舔舐傷口一般,她皮膚的香味讓他頓時亂了心智,她抬起雙臂繞著他的脊背,還在因為哭泣而微微抽搐。成軒將她的身子往上一抬,手緊緊地環繞在她的腰間,順著她的曲線滑動著,突然他的唿吸開始急促,動作也開始隨之粗魯起來,她的長裙的肩帶被他一把扯下,露出了胸前光潔的皮膚他則離開了她的唇順著臉頰向下在她的頸部噬咬著,芸姍被迫仰起頭迎合著他,心在胸膛裏狂亂地跳著,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不推開他,為什麽會沒有力氣…她收起雙臂抱緊他,垂下眼簾淚順著眼角流下來,這一刻,她的腦子裏亂哄哄的,他的吻他的撫摸,他的任何一切,她都無法抗拒,或許在見到那雙幽黑眸子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注定了一步步沉淪在深淵裏,然後隨著他逐漸墮落。她突然對自己感到很可恥的無奈,在他的這樣的吻裏變成了一種莫名的恨意,於是手猛地一用力,長長的指甲在他的脊背上劃出幾道鮮紅的痕跡。

    黑夜裏寂靜一片,屋外是嘩嘩的潮水聲,屋裏隻有兩人粗重的唿吸聲和心跳聲,他的動作越來越重,他的吻瘋狂地在她的身體上如侵略般地大肆索求著,有力的雙手緊抱著她幾乎讓她窒息,她看到他上身裸露的肌肉在燈光下沁出了密密的汗珠,長裙已經被褪到腰間,一股熱流在早已不受控製的身體內不安分地上下躥動著,好像下一刻立即要噴薄而出…

    這時她忽地感到他身體似乎猛地僵了一下,繼而竟然停了下來,喘息了幾下,一直環在她腰間的手慢慢放開順著她的脊柱向上遊移到後頸處便離開了她的身體,捏了捏拳頭,又鬆開,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用粗糙的指腹拭去她的眼淚,然後抬起身子,將她的衣服拉上便走下床到桌邊點燃一根煙,眼裏熊熊燃起的火焰也逐漸淡去,恢複了往常淡然平靜,他背過身去,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將落在地上的襯衣撿起來。芸姍看到他背上那幾道觸目驚心的抓痕,還有一些舊的刀傷和槍傷,漸漸恢複了理智坐了起來。“不要迴你房間去了,那些人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裏,很快就會來到的…你就待在這,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在外麵。”成軒說著已經將上衣穿好打開門走了出去。

    芸姍的手緊緊抓著床沿,如木頭人一樣坐著,呆呆地看著門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走到門邊從門縫裏偷偷向外看,之間成軒斜靠在走廊扶手上麵向著海的方向,嘴上的煙的光亮一閃一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眉頭卻一直微蹙著,顯得心事重重。額前的幾縷頭發偶爾被海風給吹亂,抬手隨意地撥弄幾下,便又恢複了剛才的姿勢。

    她轉過身靠著門,用手指輕輕地摸著自己身上他剛才吻過或噬咬過的地方,還有些輕微疼痛的感覺,低頭看看,胸前赫然一塊小小的青紫色的痕跡,已經平複下來的心猛地又跳了一下。

    她想在成軒身上得到什麽呢,不知道,她現在反而想知道成軒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什麽,幾次幾近失控的曖昧他卻能及時地停止,已經箭在弦上也能壓抑下去,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他冷血,殘忍,卻一次又一次救了她,直到現在她也是完好無損,他過著刀口舔血的黑暗日子,卻會在她麵前時時顯出貌似溫柔的一麵。

    是不是女人一旦喜歡上某個人,就會一廂情願地將自己想象出的美好事物都加諸於那個人身上,而且寧願相信他是完美的善良的,如此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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