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

    夜幕徐徐降臨,緩緩地吞噬了白天的喧囂和繁華,取而代之一片燈紅酒綠。

    這裏是雅加達有名的紅燈區,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裏的人過的都是黑白顛倒的生活,白天冷清的街道在夜色掩映下漸漸複蘇,無論是黑市交易,地下賭場,或是做著皮肉生意的女人們都開始活躍起來。

    這個地方的特別不在於是紅燈區,而在於白天和黑夜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這裏的人仿佛吸血鬼一樣白天蝸在陰暗的地下或窗簾密閉的屋內,像期待神降臨一樣企盼黑夜的來臨,因為這裏的黑夜,才沒有警察這種令他們厭煩而又畏懼的東西,久而久之,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便是夜間警察不得踏入。

    一輛黑色奔馳從遠處緩緩駛來,閃爍的霓虹在車身上顯得越發流光溢彩,站街的女人們仿佛看到了上好的獵物,都一擁而上,紛紛用妖嬈的身姿向奔馳的主人展示著自己,夾雜著女人的巧笑,操著不同口音或熟練或生硬的英語、印尼語、馬來語、華語像愛撫男人身體一樣撫摸著奔馳的車窗,還沒有開張的女人們顯得更為急迫,因為對於她們來說沒有男人光顧就等於沒有生存的機會。

    車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口,這是一棟中式古舊建築,分上下兩層,房簷餾著兩條張牙舞爪的雕刻龍,門口左右分別立著一座石獅。

    樓裏櫃台邊一個白衣的斜眼老頭正在拿著賬本清點背後貨架上的東西,聽見門口的動靜,有些不耐煩地朝離自己最近的夥計用生硬的華語吼了一聲:“光仔,這些女人怎麽跑到這邊來了?”那個叫光仔的夥計愣了一下,立刻陪著笑臉同樣用華語迴道:“老板,我這就去趕走她們。”。光仔走出門口對那一堆女人揮揮手用印尼語道:“各位老板請到西區去開張,今天小店有貴賓,不好意思。”那些女人聽了一些心有不甘,一些人已經識趣地撤退,還有一部分人仍然沒有離去的意思還圍在黑色奔馳的周圍。光仔正要再吼一聲,就聽見車門“喀”一聲開了,從駕駛位置上走下一個高大的男人,仿佛沒有看到周圍環繞的這些女人,關上車門徑直向餐廳門口走去。

    光仔笑道:“二哥,恭候多時了”隨即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身體自動側到一邊讓開路。

    女人們見到這個被稱做二哥的男人突然都沸騰了起來,放棄了黑色奔馳轉而向男人身邊圍過來。

    光仔拉開幾個女人:“走走走,都讓開!”男人按住光仔的手道:“正事要緊。”說完就走了進去,光仔一邊推一邊退到門內拿出一塊寫有“東主有喜,暫停營業”字樣的牌子掛在門外,拉下了卷簾門。

    黑暗中,打火機忽地一下亮了起來,男人低頭點上一根煙,他輪廓分明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這時斜眼老頭走進來,拉開男人頭頂的燈。男人麵無表情地在一張圓桌邊坐下。老頭也在男人對邊的凳子上坐下來。

    “你這裏上周被警察盤查了一次,有沒什麽情況?”男人的語氣冷若冰霜,在這樣的黑暗中讓人不寒而栗。

    “沒有…不過他們拿走了賬本。”斜眼老頭仿佛猶豫了一下,抬頭小心地看著對麵的男人。

    男人冷冷地哼了一聲:“隻有賬本麽?據我所知,是張東昌親自帶隊搜查的,憑他的性格就拿走了兩本無關緊要的破賬本就能甘心?”

    “二哥,小的哪敢騙您…警察的確隻拿走了賬本,而且還是小的做的假賬應付七爺的。”斜眼似乎有些急躁,居然口無遮攔地說出了自己做假賬,話出口他才猛然發覺,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

    男人突然笑了:“行了,我知道了。不過七爺那邊你得給我看緊了,警察盯他盯得很緊,蛇爺要和他見麵,你安排好了通知我,一定要萬無一失。”

    斜眼也笑道:“二哥,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兩日內等我消息。”

    男人點點頭,拿下煙頭在桌上摁滅,站起身來朝屋後走去,斜眼趕緊跟上。

    “二哥,既然來了,何不在小店用了餐再走?”

    “不了,蛇爺在等我,你自己小心點,張東昌不會善罷甘休的。”

    斜眼順從地點點頭,跟著男人身後走著。

    男人走到屋後往左繞了個圈,進了另外一間屋子,裏麵堆著米麵肉,看樣子是餐廳的倉庫。

    斜眼沒有開燈,點燃一根蠟燭走到一堆大米袋旁,俯身搬開兩袋大米,露出後麵牆上一個小小的牆洞,朝著裏麵小聲說了兩個字:“天亮。”

    5秒鍾後,另外一邊的牆緩緩移動開來,男人向斜眼點點頭,走了進去。斜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又俯身朝那個牆洞說了兩個字:“天黑。”牆隨即又緩緩關上,不著痕跡。

    斜眼將兩袋大米搬迴原位,鎖上門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前門,慢慢拉開卷簾門。

    門外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排荷槍實彈的警察,都舉著槍對著門口。

    斜眼稍微僵了一下,隨即恢複一張笑臉:“喲,張警官,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啊真是不巧,小店今晚不營業呢。”

    為首的警察三十多歲,身材魁梧,製服筆挺,卻頭發淩亂,臉上布滿胡渣,兩隻眼睛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眼神卻犀利有神,他就是令黑白兩道都敬畏三分的警隊神槍手幹練的華人警官張東昌。

    “斜眼,你娶媳婦還是嫁女兒啊,怎麽都不通知我一聲,也好聊表心意嘛。”張東昌走上來,一手將斜眼推到一旁,另一隻手網上將卷簾門向上完全拉開,轉頭對手下說:“搜。”一群警察一擁而入,斜眼有些慌張,心裏盤算著這麽短的時間怕是二哥走不遠,於是忙攔住他:“張警官,我上周已經告訴您了我是正經的生意人,您不也沒查出什麽,為什麽就總是揪住小店不放呢?”張東昌掃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正經生意人?在這一片的做生意的都是些什麽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睜眼說瞎話?”同時手指向門外不遠處的那輛黑色奔馳,雙眼直直地盯著斜眼:“成軒什麽時候來的?”

    斜眼心下一驚,想:這裏晚上警察是從來不踏入的,而且二哥也不像是那麽粗心的人居然引了警察過來,難道二哥是故意的?

    斜眼抬抬眼,平靜地說:“張警官說的是誰?小的從來不認識成軒這個人,至於這輛車,小的也不知道是誰的,再說了,這裏也有很多大主顧來找樂子的,一輛奔馳停在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張東昌心說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冷笑著說:“斜眼啊斜眼,我也不指望從你嘴裏套出什麽來,自然有你開口的一天。”

    這時在屋裏搜查的警察們一個個都走了出來,對著張東昌搖搖頭,臉色都很難看。

    張東昌突然暴怒起來,伸手拎起斜眼的衣領:“說,成軒到底跑哪去了?他來找你是為什麽?!”由於過於激動,斜眼被張東昌搖得有點頭暈,嘴上仍然隻有三個字“不知道”。

    這時手下們紛紛上來勸阻他,誰都知道,此前一次抓捕行動中犯人拒捕,張東昌火爆的脾氣居然沒有控製住,直接將犯人打暈了抓迴來,為此被罰停職一個月,而且如果再犯就將受到降級處分。

    這時張東昌的手機急促地響起來,張東昌這才放開斜眼,掏出手機接聽。

    突然,張東昌本來很不耐煩的臉上表情驟變,變得陰雲密布,雙眼圓瞪,簡直要噴出火來,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艱難地維持著自己的說話的語調,看樣子,火山正在竭力控製自己的爆發。斜眼冷冷地看著他,神色比之前輕鬆了許多,因為他已經看到離這裏二百米的一處屋頂上,那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地看著這邊,那個男人環抱著雙臂,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遠遠地看來,好像是一個八卦的觀眾正在饒有興致地看一出熱鬧的好戲。

    張東昌掛上電話,低下頭轉過身對手下沉沉地說了:“走。”手下們有點不明所以,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這位有名的炸藥張警官為什麽會在晚上到這個地方來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但是看著張東昌那陰鬱的臉色,誰都不敢問發生了什麽事,隻是默默收起槍跟著張東昌走。

    斜眼彎起嘴角,擠出一絲諂媚的聲音:“張警官慢走啊,記得常來喝茶。”說完這句話,正要轉頭迴店裏,突然想起什麽似地,朝外望望剛才那個房頂,隻剩下一片燈光閃爍。

    斜眼又左右看了一看,拉上卷簾門。

    一個黑影從高處躍下,動作麻利地打開奔馳車的門,伸手調整好後視鏡,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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