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與顧葉明好好說話的林蔚然,是可愛的。


    起碼顧葉明這樣認為。


    林蔚然就躺在自己的身側,第一次沒有感受到她的抗拒。


    她很乖,鼻翼裏的唿吸淺淺的。


    即便是被藥膏包裹了全身,也會有女人特有的清香在他鼻尖縈繞。


    味道很好聞。


    第一次見到林蔚然,顧葉明不過二十的年紀。


    剛剛從貧民窟被接迴顧家。


    他在那種黑暗世界裏過習慣了的人,重獲光明的時候,還未能適應。


    有錢又有地位,瞬間變得膨脹了。


    他有病,狂躁症。


    病症是從兒時看到母親被三五個乞丐侮辱的時候開始的。


    那之後,他的暴力傾向就很嚴重。


    誰傷了他,或者是詆毀了他,便是以千倍萬倍的方式予以還擊。


    那個時候,他和家裏所謂的父母鬧得十分不愉快。


    原以為顧家都是好人,卻是無意間聽到繼母當著眾人的麵兒罵他狗雜種,說他是私生子。


    罵他幾句,他忍下了,沒伸張。


    而後,那個繼母卻是在家裏千方百計的陷害他,背地裏算計,麵上又是對他保持著溫和。


    他原來才了解到原來衣冠禽獸比禽獸更可怕。


    父親不相信他,甚至打了他。


    父親打了他,也罵他是私生子。


    他病況本就不好,也不管是誰打了自己,他便迴了兩拳,接著就從那個家跑了出來。


    跑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還換上了自己來時的那身破布爛衫。


    那個家讓他覺得惡心,這次出來,他就沒有想過再迴去。


    他的打扮,走在路上,任誰看了都覺得他是乞丐,均躲他躲得遠遠的。


    為了看世人的醜態,他蹲在路邊觀察仔細。


    那些外表有多光鮮亮麗的人,內心便是會有多醜陋。


    有的人會丟給他幾塊錢。


    他冷冷的將那幾塊錢撿起來,然後給那人扔了出去。


    他才不需要施舍,便是那個時候,他連活都懶得活了,因為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母親生前,他怕母親被欺負,所以希望變強大,在場子裏麵當上了打手。


    母親死後,顧家的人接了他迴去,他卻不知道該怎麽過好生活了。


    又有一張五塊錢丟到了自己的麵前。


    他嗤笑,冷聲道:“給你的髒錢拿迴去。”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高中生,穿著裙裝校服,腳上是白襪子和已經發黃了的白球鞋。


    女孩兒長得不錯,但也沒有到達傾國傾城的地步。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個女孩兒的名字是林蔚然。


    林蔚然一頭短發,看著他的時候皺著眉頭,“這個錢,不是偷來也不是搶來的,你怎麽能說髒呢?”


    通常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別人都會罵上兩句見了鬼,倒是第一次有人跟他理論。


    他心情不錯,道:“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的錢,不是偷的不是搶的,也是從父母那來的,父母的錢就一定幹淨了?”


    麵前的女孩兒一怔,呐呐道:“那你說錯了,我可沒有爸爸媽媽,這錢是我勤工儉學來的,我可以保證幹幹淨淨!那現在你可以收下了嗎?”


    顧葉明的重點這一刻走偏了,“你無父無母?”


    林蔚然想了下,看著麵前的乞丐多說兩句,也無妨,便道:“其實也不是無父無母,生我的父母是有,但因為我是私生女,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所以相當於是無父無母吧。”


    “私生女?”和他一樣,是見不得光的?


    “幹嘛,你也瞧不起我嗎?”女孩兒插著腰,仰著頭,又道,“我雖然沒有父母,也沒有親人,但我活的光明正大,我的出生我又沒有辦法改變,我能改變的隻有未來的路,你看,我的成績很好,老師說我可以上國內最好的大學,我也是可以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英雄不怕出生低,就是劉備也賣過草鞋呢。”


    “說的好似有點道理的樣子。”他輕笑


    林蔚然揚著笑,“那當然,我說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顧葉明仰著頭,看著麵前的女孩兒,那笑容好似充滿了陽光。


    竟是覺得麵前的小姑娘,還挺漂亮的。


    “你也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吧?”林蔚然又問。


    顧葉明搖頭,“不是孤兒院,是貧民窟。”


    林蔚然臉上變了變色,大概也知道所謂的貧民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那裏的人遊手好閑、好吃懶做,終日無所事事,大概就是等著救濟等著死。


    “從孤兒院出來的一些朋友,有的也去了那個地方,也有如你一般乞討,可能因為沒有父母,所以心理早已畸形,其實完全沒有必要……你看我這樣不就挺好的嗎?”


    顧葉明瞅著她,問:“你這樣哪裏好了?每天這樣辛苦的活著,意義呢?”


    “意義?”林蔚然愣了下,想了想,便道,“我的意義大概就是,我要成為有用的人,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讓生我的父母看到我成功,讓我揚眉吐氣一把,也讓他們後悔當初丟掉了我這麽好的孩子,對……讓他們後悔,就是我追求的意義。”


    “讓他們的後悔?”


    “就當時我在報複吧,積極向上的報複形式。”林蔚然說著這個,嘴角下的小梨渦又深了幾分,不知道自己是覺得好笑,還是真的可以將這個作為意義的存在。


    那天的五塊錢,林蔚然塞到了顧葉明的手裏。


    顧葉明沒有用那五塊錢,而是一直捏在手心裏。


    接著兩天,他依舊在那個地方,迴想著林蔚然說的那幾句話。


    無意間卻是碰到了顧家的大姐。


    那個大姐是個很狂妄的角色,看到顧葉明的慘狀更是找了兩個人給他揍了一頓,同時泄露了一個秘密:顧葉明母親的死,是顧家父親計劃的。


    也就是說,顧葉明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顧家大姐找了人教訓顧葉明,她雖然狂妄,但還沒有達到隨性所欲殺人的地步,隻將顧葉明打了半死,丟在泥濘的路上,讓其自生自滅。


    最後在餓的全身沒有力氣的時候,用那五塊錢買了一個麵包和一瓶水,有了力氣後,他也想通了。


    是可以按照那個小姑娘所說的那樣辦。


    ……


    迴到顧家後,顧家大姐和繼母臉色均是黑的。


    顧葉明則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向父親主動認錯,接著又重新站到了顧家接班人的位置上。


    顧氏總裁夫人膝下隻有一個女兒,便是顧家大姐。


    但顧家的財產和基業,向來隻傳男不傳女。


    這是顧葉明唯一可以爬起來的機會。


    而後的一年裏,顧葉明將那一堆母女打壓到無力反抗的地步。


    那對母女實在拿顧葉明沒有辦法,便給顧家老爺子吹了枕邊風,讓顧葉明去深造學習了。


    也就是後來與沈沉上了同一所大學。


    大學的日子很清閑,清閑到無所事事的地步。


    就拉幫結派,玩上了花錢流水、奢侈淫意的生活。


    偶爾看到校園裏麵幾對小情侶在樹林裏摟摟抱抱,讓有正常生理需求的顧葉明也起了心思。


    好像是可以找個女朋友談談。


    隻是他那樣的惡少的名聲始終不如純情爽朗的沈沉名聲好。


    原本看上的一個校花,覺得好玩去逗了逗,沒有想到那個校花也侮辱他,還說和沈沉沒法比。


    他脾氣很燥,肯定是要發火的。


    給校花綁了,讓沈沉來救。


    可沈沉就算知道校花被綁了,也無動於衷。


    最後顧葉明覺得綁著校花沒意思,就給放了迴去。


    校花也膽子小,不敢將自己被綁架的事情說出去。


    但私下還是提醒讓沈沉的女朋友小心一點,別著了顧葉明的道。


    八卦的人太多,這個事情最後還是不小心傳了出去。


    顧葉明也沒有準備找沈沉女朋友的麻煩,但因為這個謠言,導致了沈沉找上門了。


    兩人就那樣實打實的幹了一架。


    顧葉明氣不過,就真去找沈沉的女朋友了。


    就去了高中校門口蹲點,最後等到了梁錦橙和林蔚然。


    他不知道哪一個是沈沉的女朋友,便問:“你們之間誰是沈沉的女朋友?”


    林蔚然知道來者不善,幫梁錦橙擔了沈沉女朋友的身份。


    那會兒的顧葉明模樣雖好,但打扮的痞氣十足,林蔚然第一眼就沒有認出來他是當初那個乞丐。


    而顧葉明在經過花叢酒巷很多次的人,第一眼也沒有將林蔚然認出來。


    等將林蔚然圍起來之後,細細打量時,慢慢想起了這個姑娘是誰。


    顧葉明驚詫,兩個人之間竟是有這麽大的緣分。


    在這種情況下又一次碰麵了。


    其實沒有惡意,單純的調戲道:“沈沉的女朋友,味道很好吧。”


    林蔚然雖然隻有十八歲,但性子很強很厲害,拿了磚頭就往顧葉明的腦袋上敲,就給他打出血了。


    見到血,顧葉明便發了病。


    加上同行的幾個混混給他喝的水裏麵加了那種藥。


    隨之便有了林蔚然的那場噩夢。


    顧葉明很壞,壞的讓林蔚然分分鍾想殺了他。


    林蔚然也不是吃素的,在被沈沉帶走之後,立即報了警,還給留在自己身體裏麵的東西取了樣本,驗了dna。


    絲毫沒有顧忌到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


    顧家大少成了強殲犯,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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