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瑩渾身一顫,含著淚抬頭,畏懼地望了一眼雅蘭。


    隨著她的目光,慕雲歌等人也都看向了雅蘭。隻不過,與慕之召的震驚相比,慕雲歌是滿眼疑惑。


    怎麽會是……雅蘭?


    雅蘭自己也嚇了一跳,從座位上豁然站起來,吼道:“你看我做什麽?我可從來沒有跟你說過這樣的話!”被當眾指認,她終究氣勢不足,吼完玉瑩,立即轉身在慕之召和慕雲歌跟前跪了下來:“老爺,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倔強又絕望地挺直了腰板,可憐兮兮地看向慕之召。


    慕之召別開臉去,心中翻騰起一股難言的憤怒。經過了羅姨娘、許萱的事情,他實在是對這些平日裏總說愛自己的妻妾感到萬分失望!


    向慕之召求助無門,雅蘭隻好轉向慕雲歌,不斷磕頭:“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做過這些!奴婢很喜歡老爺,斷斷不會想要老爺的命!還有……奴婢要是知道這湯裏有毒,又怎麽會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慕雲歌抬頭看向她的碗裏,卻見她的銀碗也黑了一圈,裏麵正是烏雞黨參湯。


    雅蘭哭道:“奴婢近來體虛,郎中說有條件要多喝些雞湯,今日這湯很補,奴婢就給自己盛了一碗,等稍稍涼些就要喝的。”


    慕雲歌也早知不是她,聽罷微微點頭:“起來吧。”


    “謝謝小姐!”雅蘭死裏逃生,大喜過望,又磕了兩個頭,才從地上起身。


    慕雲歌略略一想,轉頭看著玉瑩:“你說,是雅蘭指使你下的毒?”


    “是,雅蘭每次都在天黑的時候來,前天來的時候,穿的是件水藍色羅裙,以前雅蘭也穿過,是老爺上迴去北方帶迴來的,所以奴婢認得。”玉瑩睜著淚眼朦朧的雙眼,雅蘭否認,她也納悶了:“而且,聲音也跟雅蘭一模一樣啊!”


    雅蘭一驚:“水藍色羅裙?前些天送去了洗衣房,奴婢今兒早上才取迴來的呀!”


    慕家家大業大,奴役分工也是明確。二等以上的丫頭為了能夠專心伺候主子,是不用幹洗衣掃地這些粗活的。


    “給我傳洗衣房的人!”慕之召聽了半晌,這才明白,雅蘭也是被人陷害了。敢將他慕家人玩弄在鼓掌中,他越發怒不可揭!


    慕雲歌卻依然冷靜,她麵色凝重地看向慕之召:“爹,賊人既然有心,定然會手腳幹淨,傳洗衣房的人也問不出什麽來。”


    慕雲歌的目光落在玉瑩身上,她是唯一一個見過兇手的人!


    “玉瑩,你抬起頭來!”慕雲歌居高臨下地看著玉瑩,目光中帶著幾分威壓,凝聲說:“你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雅蘭,隻是憑著那身衣服和說話的語氣,推測出是雅蘭的,對不對?”


    玉瑩愕然地點了點頭。


    慕雲歌接著說:“好,你閉上眼睛。”玉瑩照做之後,她又說:“現在,我們不是在飯廳,而是在你的房間外。你剛剛見過了大蠻,滿心歡喜,忽然,她叫住了你。”


    她說得緩慢,聲音柔軟,好似春風拂麵,帶給人無盡的放鬆。她每說一句話,玉瑩的麵容就變化一次,一會兒歡喜,一會兒驚愁,說到最後一句,她麵上還停留著驚愕之情,仿佛迴到了那天晚上……


    慕雲歌見狀,心中長長舒出一口氣。


    真的有用!


    想不到魏時給的一本奇書,竟的有這樣的奇效!


    因她喜好醫術,除夕夜魏時過來,送了她好幾本書,其中就有一本《天下雜醫》,裏麵說,天下間最高明的醫術不是醫病,而是醫心。書裏詳盡地論述了作者的觀點,他認為醫心最難,是人的靈魂病了,可靈魂最難碰觸,不能對症用藥,最好的辦法就是疏導。言語的疏導效果一般,最好的辦法就是跟靈魂直接接觸,而接觸的辦法就是使一個人在醫者的領導下,進入一個環境中,在這個環境中,她會迴憶起使自己靈魂病了的根源,從而移除這個根源,人的靈魂就會痊愈。


    書中還敘述了好些進入靈魂的辦法,慕雲歌當時覺得觀點很是新奇,不由上了心。


    玉瑩的“病”是受了威脅,難免會忘記很多東西……


    剛剛,她也是受到啟發,突發奇想:如果是玉瑩先入為主,錯將兇手認為是雅蘭,那如果讓雅蘭重迴現場,將她看到的一切都說出來,那兇手不就無所遁形了嗎?


    慕雲歌心中微微緊張,穩住聲音越發溫柔地說:“她叫住了你,你迴了頭,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受她蠱惑一般,玉瑩的臉上露出迷惘的表情,閃過一絲害怕,很快又強顏鎮定:“屋子外有一棵冬青,旁邊有好些常青藤,好黑……一個穿著水藍色衣裙的女人站在那裏,正看著我。我好害怕!她的眼睛好黑,我覺得渾身發軟,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大蠻,我好害怕,救我!”


    說到後麵,玉瑩幾乎崩潰了。


    慕雲歌連忙穩住她,低聲說:“別怕,玉珊姐姐的房間就在旁邊,她在屋子裏,你很安全。你看清楚,那個人有影子,是人!”


    玉瑩唿吸緩慢了些,她果然看到了影子,鬆了口氣:“是人,是人!我看到了她的腳邊有影子,啊,她穿了一雙翠綠色繡鞋,鞋麵上繡著百合花。”


    見她情緒穩定了,慕雲歌又道:“你再仔細看看,她還有什麽別的特別的地方?”


    “啊,裙子,她的裙子右下角沾了一塊泥巴,還濕了一塊。她的腰好細,這裙子大了,她穿起來好空。我能看到她的半邊臉,她的耳朵上戴著耳環,是月白色珍珠,珍珠下綴著碧綠的彎月。她的頭發……咦,她的頭發好短,隻到肩膀一點點。”玉瑩說著,發出一聲驚唿。


    慕之召聽到這裏,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雅馨。


    月白色珍珠,下墜碧綠色翡翠彎月……那是上次外出生意迴來,他送給雅馨的禮物!


    短頭發……這府裏的女眷,頭發最短的就是雅馨!


    她因為身子不好,有段時間一直掉頭發,後來問過了寺廟裏的和尚,說頭發上陰氣太重,容易招邪,就請了師太主刀,將她原本到屁股的黑發剪短,成了齊肩長發。如今兩年過去,那頭發卻好似不長一般,剛過肩膀。


    慕之召想到的,慕雲歌自然也想到了。


    她唿出一口氣,放柔了聲音:“好,現在,現在聽聽她說些什麽。”


    玉瑩仿佛得到指示,將當日的對話說了出來。


    --“好你個玉瑩,慕家的規矩你不知道嗎?竟敢背著老爺夫人,做出這等苟且之事來!”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知道了你的醜事,我要告訴老爺和夫人。按照慕家的規矩,丫頭奴役觸犯禁令,女的要被賣到最下等的窯子裏,供人賞玩,人盡可夫;男的就閹了送去做龜公,一了百了,想想,真是慘啊……什麽,你求我?你拿什麽求我?我不缺銀子,我要的地位你也幫不了我……嗬嗬,你要是能為我當牛做馬,我放你一馬也可以!”


    --“你說,你說,隻要不傷天害理,我什麽都答應你!”


    --“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這裏有一包東西,我要你元宵宴的時候放到湯裏去。”


    --“元宵宴不一定是要我去幫忙的,我……我……”


    --“放心,往年元宵宴大廚房忙不過來,都是你們去幫忙的,今年也一樣。這是不是毒藥,不是毒藥哦,就是一點點補品,能補得各房的賤人都下不來地起不來身迎不了老爺而已!”


    --“不,我不……我不能對不起夫人!”


    --“你不做?好,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娘住在鄉下吧?聽說你心愛的大蠻哥的父母也住在這裏,我還有一包東西,如果是放在你們兩家的水井裏,你娘跟你爹就可以團圓了呢!”


    玉瑩的表情時而哀求,時而可憐,時而憎惡,時而害怕,她的語氣也隨著角色的轉換,一會兒陰沉,一會兒哭泣。等最後一句話語落下,她仿佛受驚過度,軟倒在地。


    慕雲歌柔聲說:“別怕,她走了,你迴到房間裏睡著了。這些都是一場夢。好,睜開眼睛,看看我。”


    隨著她的話語,玉瑩睫毛輕輕掀動,果然睜開了眼睛。


    慕雲歌雙手攏在袖中,目光如電地掃向雅馨。


    一直沉默著的雅馨這才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淡定從容地走到桌前,緩緩跪下:“大小姐以為是奴婢?”


    “不是你,還有何人?”慕雲歌見她舉動,心中湧起一股不妙。


    雅馨太過胸有成竹,難道,還真是自己冤枉了她不成?


    雅馨抬起頭,嘴角帶著淡漠的笑容:“雅蘭都可與被人冤枉,奴婢也可以是被人冤枉的!兇手可以偷雅蘭的裙子,也可以偷奴婢的耳環,裝成奴婢的短發。”


    她這樣一說,慕之召心裏也疑惑起來,他想起雅馨這麽多年的陪伴,她的溫柔體貼,怎麽也不像是處心積慮要自己的性命呀!


    慕雲歌聽了這話,反而越發肯定,兇手就是雅馨。她微微一笑:“佩英,許管事,玉珊,你們三人去搜她的房間,遇到可疑的物品全都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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