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時見鹿(九)

    陶鹿腳下一頓,立刻跟溫瑞生揮手作別。

    溫瑞生頷首,向葉深遙遙致意,緩步離開。

    葉深就倚在車前,眼看著陶鹿一步一步走過來,晃了兩下脖子,“上車。”

    迴清荷園的路上,陶鹿小心翼翼看了葉深一眼兩眼三四眼……

    “葉哥哥,喬薇妮答應出席記者會啦!”

    葉深微笑道:“做得不錯。”

    “她真的好香。”

    葉深隻是安靜聽著,臉上的笑容有點虛浮,與往日不同,偶爾瞥一眼女孩,黑眸中總像是藏著什麽話。

    陶鹿撐不住,小聲道:“葉哥哥,我約溫醫師來幫忙……”她莫名覺得心虛,低頭攪著手指,嘴上竟然卡殼了。

    葉深斜了她一眼,淡聲道:“我知道。替我謝謝他。”

    “哈?”

    “不是在為我的事情出力麽?”葉深垂著眼睛,不透露喜怒。

    陶鹿“哦”了一聲,有點吃不準葉深究竟生氣了沒有,好在他也沒有繼續深究,於是這段小插曲就暫時告以段落了。她翻出自己最近練習《彩雲追月》的錄製視頻來,戴著耳機觀察還有什麽動作不到位,合著音樂的節拍,臉上露出輕盈神色來。

    葉深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已經把上個話題拋到腦後的女孩,舌頭抵了下腮幫,帶著隱而不發的火氣。

    兩個人決定暫時入住陶鹿在清荷園的別墅。這裏安保私密性更好,最適合被各路記者狗仔狂追不舍的兩人。

    葉深還是第一次來陶鹿從小長大的家裏。

    他跟在女孩身後,聽她笑盈盈地介紹著客廳廚房小花園,還有她略顯空曠的臥室。出人意料的,她的臥室幾乎不像是女孩子的臥室,清冷節製的藍色調牆壁,藍色皇後床,透過打開的長窗,可以望見底下湛藍的泳池。

    陶鹿展示了一圈,站在窗邊笑道:“怎麽樣?”

    “我見過的。”葉深輕聲道。

    陶鹿驚訝道:“你見過?在哪裏?什麽時候?”

    葉深帶著迴憶道:“在你唱歌的時候。”

    “我唱歌的時候?”陶鹿更摸不著頭腦了,“什麽歌?”她幾乎不唱歌的。

    葉深抿唇,頓了頓,淡聲道:“《走進新時代》。”

    “總想對你表白,我的心情是

    多麽豪邁。”——走進新時代。

    陶鹿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踉蹌兩步笑倒在床上,“我唱的時候你看到了?”擦著笑出來的眼淚,“我的表白你還滿意麽?”旋即想起自己當初的殺馬特造型,又覺得羞恥,捂住耳朵叫道:“你快點忘掉。”

    葉深在她身邊坐下來,微笑道:“忘不掉。”

    “不管!你忘掉!”

    葉深想了想,笑道:“是珍貴的迴憶呢。”

    “珍貴個大頭鬼啦!”陶鹿晃著他的肩膀,叫道:“忘掉忘掉忘掉啦!”像是施咒的巫女。

    “這樣吧,”葉深妥協似地提議,“我們用新記憶來蓋過舊記憶,好不好?”

    “哈?”

    葉深見她發傻,心情頗好,撫著她唇瓣,調侃道:“再唱一遍?”

    陶鹿哀嚎一聲,把自己摔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裏不想理人。

    葉深被她逗得輕笑出聲。

    的確是珍貴的迴憶嗬。

    當初直播鏡頭裏,抱著吉他的女孩一嗓子“總想對你表白”唱出來,挑染的五顏六色的頭發都隨著微顫,生機勃勃,像新生的竹筍。

    一眨眼將近四年過去了。

    那時候的葉深從未料想到,他會和這位“殺馬特女孩”在一起,以愛意,以責任。

    兩個人在清荷園商量著以後的生活,輿論卻已經沸反盈天。

    葉深醜聞終於徹底發酵成全民新聞,說的誇張點,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有所了解的程度了。被牽連最深的,當然是國民度超高的冰上女王陶鹿,葉深的正牌女友。

    網友把兩個人之間的相處細節扒了個遍,分析葉深對陶鹿的感情究竟是真的,還是利用。甚至有人分析出了,其實陶鹿和葉深都是同性戀,這是典型的娛樂圈式假情侶。

    陶鹿翻著網友們煞有介事的分析,不禁氣樂了,最好笑的是底下還有許多深以為然的。

    “對,說實話,就陶鹿和葉深的長相,真不像是異性戀能有的長相。”

    “喂,樓上你把話說清楚。——by一個異性戀”

    “同意。神葉大人長得太清冷了,他那雙眼睛隔著屏幕,都叫我身上發寒。”

    “那葉深現在醜聞鬧成這樣,假情侶也得撕了吧?不把關係分清楚,我看陶鹿分分鍾也要被拉下泥潭。”

    “鹿女王為什麽一直沒

    發表聲明啊?好擔心!”

    “鹿女王隻在剛出事兒的時候,日本直播裏說了一點,但是我估計那會兒鹿女王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這都四天了,也該出來說句話了!”

    “我希望喬薇妮不要放棄!這對女性權利是很重要的一戰!我真的希望她能挺住。如果喬薇妮需要法律援助,我願意無償提供幫助。”

    “我看喬薇妮是想息事寧人吧,就發了一條過去的事讓它過去的微博。”

    “來來來,我為大家捋順事情來龍去脈。十年前,葉深在邱全勝出資搭建的戰隊裏,奪取了dota2全球聯賽冠軍,當時喬薇妮是戰隊經理。勝利後團隊在比賽城市西雅圖慶祝,葉深酒後性、侵喬薇妮,並且被西雅圖警方留下了案底。這事兒沒有擴散,但是邱全勝他們全都恨葉深入骨。事發後,喬薇妮去歐洲遊學,葉深迴國六年後組建了tk戰隊,主打颶風世界;而邱全勝跟葉深對著幹,挖了當初隊員李浩、孫榮等人,組建了與tk戰隊同名的國王戰隊,多次在國內比賽狙擊tk戰隊,使得tk戰隊在前兩年根本沒有進入全國四強,更不可能接到邀請參加全球聯賽。葉深的tk戰隊搬入天貿大廈十九層,也是在這個時間段,與在楊慈冰場練習的陶鹿認識。這個時候葉深二十六歲,而陶鹿隻有十八歲(劃重點)。之後陶鹿入選國家隊冬季運動花滑項目的特別隊員,遠赴加拿大參加訓練,並周遊全國參加比賽,在剛剛結束的亞冬會上,奪取了我國這項運動自九十年代後的第一枚金牌。而據兩人日程推測,就是在亞冬會結束後,陶鹿和葉深共同接了(廣告招租位)酒店的廣告,曾經一起在酒店拍攝了一晚廣告,發生了什麽不可考。但是從粉絲偷拍的照片推斷,兩個人應該是共同拍完廣告後就在一起了。直到今年亞運會,葉深組建的tk戰隊奪取了電競項目颶風世界的金牌,直播中親吻了陶鹿,兩人關係正式公開。兩人戀情公開後,原本期盼陶鹿與花滑王子楚涵在一起的粉絲們心碎一地,但是仍是全民祝福。兩個月後,遠在歐洲的喬薇妮接到邱全勝邀請,迴國擔任小仙女直播平台電競女主播項目組的總經理。同時,陶鹿赴日參見花滑交流賽。現國王戰隊的隊員李浩在微博發微博稱‘看到當初在西雅圖留下性the侵案底的人成了國家英雄,心情真是奇妙’,為這場醜聞大戰拉開了序幕。隨後邱全勝轉發李浩該條微博,並稱‘這個人就在和國王戰隊同名的俱樂部’,相當於指認葉深。而後網友扒出事件的女主人公喬薇妮的微博。先期喬薇妮的微博被葉深

    的少女腦殘粉攻占,後來網民大軍趕到,成功控場,並支持鼓勵喬薇妮討迴公道。終於第三天,喬薇妮發表微博,稱‘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有息事寧人的意思。隨後李浩卻直接曬出了葉深在西雅圖案底的照片截圖(已查證真實)。事件至此四天,葉深始終沒有發聲,陶鹿也同樣沒有發聲。據此,我們有理由認為,葉深當初的案底是真的。我本人支持喬薇妮采取法律手段。同時我對葉深與陶鹿之間的感情持懷疑態度。畢竟兩個人認識的時候,葉深已經是社會人士,並已成功組建tk戰隊;而陶鹿剛剛高中畢業,家庭環境簡單。兩人關係中,存在不健康誘導的可能性很大。”

    這條分析陶鹿一開始還認真看著,看到最後簡直瞠目結舌。她望著正把行李從車後箱裏拎進來的男人,恍惚間想起三年前,她追著他要確定關係那會兒的艱辛——他當時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畢竟落在世人眼裏,他們會怎麽想呢?

    陶鹿桀驁的眉毛一揚,旋即又想,管世人怎麽想呢?

    可是這份桀驁沒有持續一秒鍾。

    不管怎樣,都不想要葉深背負不該有的罵名,不管是因為喬薇妮,還是因為她。

    因為喬薇妮,不能忍。

    如果是因為她,那就更不能忍了。

    “怎麽了?”葉深拎著兩個行李箱上了三樓又快步下來,唿吸平穩,見女孩望著虛空發呆,走過去瞥了一眼她手機上密密麻麻的字,溫柔而堅定地摁暗了屏幕,“別看這些。”

    陶鹿眨眼,迴過神來,從善如流。她拋開手機,纏著葉深笑道:“我想起來了。我給你唱過歌表白,你呢你呢?”

    葉深隻是笑。

    陶鹿一直追著問。

    葉深斂了笑容,正色道:“給你唱過的。”

    “哼!那我怎麽會不記得?是表白歌麽?”

    葉深靜靜瞅著她,“你再想想?”

    陶鹿在他的目光裏靜下來,仿佛又看見惠斯勒高原的雪山,耳畔又響起他低醇的哼唱聲。

    一首pleasedon’tgo可比她胡鬧唱的歌深情動人多了。

    陶鹿老實了,又翻出自己的練習視頻來自查問題。

    兩個人外在表現都比較鬆弛,一點都不像是兩小時後就有一場重要記者會要開的人。

    記者會就安排在天貿大廈一層會議廳。

    陶

    鹿和葉深抵達十九層後,就讓andy提前把消息在網上放出去了。所以喬薇妮出現的時候,天貿大廈已經被陶鹿和葉深的粉絲們裏三層外三層圍住了。保安盡職盡責地護著喬薇妮進了大廳。她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蹭花了妝容,蹭皺了裙子。

    葉深按照與陶鹿的約定,留在十九層等候。

    而陶鹿下到一層,在休息室和喬薇妮提前見麵。

    陶鹿退開休息室的紅門,就見喬薇妮正扭身在沙發上查看她皺了的紅裙子。

    平心而論,那是一條剪裁得體,很適合喬薇妮的紅裙子。

    彰顯了她凹凸有致的身體,又不會顯得太過濃豔,就像是十裏洋場上最頂級的交際花,一抹紅唇似蠍子的毒尾,勾著男人的神誌,隨著她一顰一笑沉浮。

    可惜這會兒她的紅裙子皺了,而臉上的妝容也花了。雖然不明顯,但是喬薇妮自己清楚。而這對她的心裏影響是巨大的。

    這一席裝扮,不是為悅己者容的美麗,而是她喬薇妮戰死沙場的鎧甲。

    聽到推門聲,喬薇妮迅速迴身坐正,盯著走進來的陶鹿,目光戒備。

    陶鹿也看著她,反手關門,一身運動裝隨意休閑,簡單紮著高馬尾,有種漫不經心而又高高在上的態度。

    這態度加倍刺傷了喬薇妮敏感的內心。

    喬薇妮低頭翻著她紅色的手包,喘氣道:“我昨天迴去想了又想,我準備了發言稿,你看看……”她捧過來一張小心折起來的a4紙,上麵印著密密麻麻的字。

    陶鹿接過來,隨意掃了一眼,在她對麵的長椅上坐下來,審視著她,冷聲道:“喬薇妮,你不會在記者會搗亂吧?”

    喬薇妮一愣,“怎麽會?”

    陶鹿搖頭,“我昨晚迴去也想了又想。我覺得記者會這件事情還是太冒險了,萬一你在記者會上說什麽對我們不利的話,我們豈不是百口莫辯了?”

    喬薇妮瞳孔猛地一縮。

    她低頭整理著紅色手包中的化妝品,冷笑道:“陶小姐既然不相信我,那就取消這場記者會好了。”

    “好。”陶鹿立刻起身。

    喬薇妮愣住,沒想到這招以退為進反而坑了自己。她起身追上陶鹿,按住陶鹿要開門的手,冷聲道:“要怎麽樣,你才肯信我?”

    陶鹿從上向下打量著她,“怎麽樣,我都不肯信你。”

    “你!”

    陶鹿翹了翹嘴角,輕蔑道:“來之前,我諮詢了我的心理醫師朋友。他說你這個人不可信。你說的話,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喬薇妮的臉漲得通紅,憤怒與屈辱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你!那你……這一圈都是在耍我?”

    陶鹿揉碎了那張寫滿字的a4紙,冷笑道:“正是。怎麽樣?先嚐到希望,再絕望的滋味甜美麽?就像你一直以來的人生。”

    喬薇妮盯著陶鹿,眼裏迸出孤狼一般雪亮的殺意來。

    陶鹿卻似乎毫無所覺,得意道:“你雖然跟喬沐爾是表姐妹,可是兩家家境卻是天差地別。你媽媽是被爸爸騙婚的,你五歲那年爸爸就死了,媽媽也改嫁。這時候喬沐爾家收養了你,你以為有了希望,誰知道這希望沒過一年,喬沐爾就誕生了。你又被送迴了奶奶家。你高考失利,以為要南下打工,誰知道喬沐爾家卻伸出援手,資助你又複讀,考上了大學。這是你的希望。誰知道大學接了家教的兼職,又近距離見識了邱正義這樣的富豪生活,你不禁躍躍欲試,你年輕,你貌美,你誘人……你說是邱正義強迫了你,真的麽?不管如何,你成事了。這又給了你新的希望。你以為終於可以過上喬沐爾那樣的生活,可是卻不知道邱正義之所以能富甲一方,就在於他的吝嗇。給你住他的豪宅,卻不給你加名字;給你配司機配豪車,卻不給你車鑰匙;給你的,隨時都可以收迴去。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太多了,可是兒子卻隻有一個。邱正義察覺了邱全勝對你的感情,幹脆利落跟你斬斷了關係。你又陷入了絕望。這時候,攀著邱全勝又成了你新的希望。你知道邱全勝在組建dota戰隊,於是你幹脆辦理了休學,陪著邱全勝打遊戲,引導他邀請你去做戰隊經理。在那裏,你遇到了葉深。”

    喬薇妮臉色鐵青,咬牙道:“你調查我?”

    陶鹿毫不理會,又道:“你以為葉深會是你新的希望。卻不知道他早已厭惡你入骨,在認識你之前。”她冷笑道:“這算不算惡名在外?”

    喬薇妮攥緊了自己發顫的手指,冰冷道:“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覺得我奈何不了你對不對?好,接著說,你還知道什麽,都說出來。”

    陶鹿卻冷笑,憐憫道:“沒有再多了。我隻知道,你需要心理治療。”她撥了撥喬薇妮額前汗濕的發絲,居高臨下的眼神,讓喬薇妮幾乎發狂。

    “好,好,好。”喬薇妮連聲道,倒退兩步,背抵在牆上,嫵媚的笑容詭異而

    駭人,“那現在呢?你要我走是不是?記者會取消了是不是?”

    陶鹿想到溫瑞生的提醒,也倒退兩步,防備她情緒不穩定傷人。她打開門,冷聲道:“正是。我會請保安送你離開的。”

    “不必了。”喬薇妮挺直脊背,踩著十公分的紅色細高跟,像是踩著刀刃,“我自己走。”她在陶鹿的注視下,扭動著腰肢離開休息室,往大廳走去。

    陶鹿似乎有些詫異於她的鎮定,站在她身後目送著一時沒動。

    喬薇妮走出七八步,忽然右轉,徑直快步往記者會會議廳走去。

    陶鹿反應過來時,喬薇妮已經握住了會議廳的門把手。

    她垂手握著銀亮的門把手,十指丹蔻色惑人,側身望著僵在原地的陶鹿,笑道:“你說取消記者會——現在還來得及麽?”

    陶鹿焦急道:“別衝動!你開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喬薇妮紅唇勾起,露出快意的笑容,“我要的呀——是你的心頭肉、骨中骨。”

    “你要葉深?”

    “不,我要他身敗名裂。”喬薇妮張狂地笑,“連同你一起。”

    “等一等!”陶鹿叫住她,“你為什麽這麽恨葉深?”

    喬薇妮靜了一瞬,竟然真的停下來認真想了一想,恬淡道:“大約是……他讓我覺得自己很糟糕。”

    陶鹿一愣。

    喬薇妮已然推門而入。

    陶鹿忙追進去,卻見喬薇妮已經施施然上了台,台下百家記者媒體的鏡頭都對準了那位嫵媚的紅裙女郎。

    現在,沒有人能取消這場記者會了。

    喬薇妮在無數閃光燈下,朝著企圖混入人群的陶鹿招手,微笑道:“陶小姐。”

    鏡頭齊刷刷對準了陶鹿。

    陶鹿避無可避,隻得上台。

    喬薇妮挽住陶鹿的胳膊,低聲提醒道:“笑一笑。說不定,我良心發現了呢?”

    陶鹿眼中燃氣一束光,“你真的……”

    喬薇妮倨傲道:“看我心情。看你表現。”

    陶鹿低聲道:“要我怎麽表現?”

    喬薇妮嫵媚一笑,“等下你跟記者們說,你覺得我比你美多了。我就開心了。記住了?”

    陶鹿咬牙。

    喬薇妮貼心地為她拉開椅子,拿起她桌子前的名牌看了看,“瞧,寫著你的名

    字呢——你剛剛怎麽還不想上來?”

    底下的記者們聽不到聲音,隻看到台上喬薇妮和陶鹿不時低語——氣氛如此和諧,難道是女人們同仇敵愾,而花滑女王陶鹿要與葉深劃清界限?底下攤著筆記本電腦的記者們,十指如飛,一篇篇最新報道已經熱騰騰出爐了。

    負責主持的andy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按照之前跟陶鹿套好的流程,安排工作人員開了兩人麵前的話筒。

    陶鹿渾渾噩噩坐著,麵色灰白。

    喬薇妮瞥了她一眼,露出個隱含得意與快意的笑容,她拉近了擺在桌前的話筒,輕輕“喂”了一聲,嫵媚的聲音立刻傳遍了整個會議廳。而記者們手中的相機登時響成了一片。

    喬薇妮俯瞰著底下閃光燈耀出的星海,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浮在雲上,像是五歲那年她做的夢成真了。那一年父親死了,靈柩停在正屋還沒出殯,媽媽就離家改嫁了。她那時候還太小,甚至不能理解什麽是死亡,隻是跟著大人們哭累了,在小菜園的絲瓜藤下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秋日的天空晴朗高遠,她躺在泥土裏,透過絲瓜藤葉之間的縫隙望去,隻覺自己像是浮在雲上一樣越飄越遠……耳邊撕心裂肺的哭聲漸漸聽不到了,總是叫不起來的爸爸也消失了,隻有那朵雲,和雲上的她。

    三十年了,她又飄在那朵雲上了。

    “記者朋友們,你們好。”喬薇妮紅唇輕啟,嫵媚而又體貼,“今天天氣熱,大家來都辛苦了。等下讓工作人員給大家送些水和點心。”

    陶鹿像是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迴過神來了,不敢置信地盯著喬薇妮——這跟她私下見到的喬薇妮,是同一個人麽?這跟她了解到的喬薇妮,是同一個物種麽?

    鎂光燈對準了喬薇妮。

    喬薇妮口中說著流水般的體貼話,可是人早已經陶陶然不知今夕是何夕。從來沒有過,這麽多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每個人都渴盼聽到她會說出口的話。從來沒有過,她成了世界的中心。今天之前,她隻是在歐洲掙紮在溫飽線上的窮學生,隻是被邱全勝以私心邀請來做像嬌露那種人管理的無名人;可是今天之後,整個電競界,整個體育界,甚至大半個中國都會知道她的名字,都會報道她的故事。

    她再也不是那個躺在菜園泥地裏,無父無母無人問津的五歲孩子。她會成為名人,會有無數人追捧……

    喬薇妮眼中放出熾熱的光,像是發癔症。

    可是她的表

    演那麽精到。

    她垂下眼睛,眼角已經有淚。

    喬薇妮顫聲道:“今天這場發布會,是在陶小姐的安排下開的。幾天前陶小姐來找我,希望我就此前大家一直很關注的事件給出迴應。她說隻要我能給那個人脫罪,我要什麽她都能答應我。”

    陶鹿咬緊牙關,關了自己的話筒,用氣聲道:“別忘了邱正義的事情。”

    喬薇妮腹中冷笑。她的圖謀那麽大,怎麽會是陶鹿一點威脅能斬斷的?她不為所動,繼續顫聲道:“我反複思考,最後答應出席這場發布會。我來出席這場發布會,不是為了別的,隻是為了不要再有像我這樣的女孩存在。”

    她的話說的模棱兩可。

    喬薇妮看陶鹿麵上竟然還有期盼,腹中冷笑,最後一句致命,“西雅圖案件——是真的。”

    陶鹿霍然起身。

    andy衝上來關了喬薇妮麵前的話筒,指揮保安帶喬薇妮離開。

    喬薇妮象征性地掙紮著,卻留意著她的美貌,扭頭對著已經關了的話筒,大喊道:“我要為女孩們發聲!”

    底下早已嘩聲一片。

    快門聲響成一片,像是全自動的槍聲。

    一錘定音,葉深醜聞再無翻轉的可能。

    而喬薇妮被保安架走的場麵,也讓陶鹿的形象醜陋到了極點。

    滿盤皆輸。

    喬薇妮被架出會議室送到樓梯間,卻毫不在意,她甩開保安,就聽腳步聲追來,而後樓梯間的門被砰地一聲推開,陶鹿喘著氣出現在她麵前。

    喬薇妮整理著自己的妝容,瞥了一眼陶鹿,昂首道:“這一場對決,我大獲全勝。”她輕輕拍掌,給自己喝彩,“陶小姐,滋味如何呀?”

    陶鹿跑得太急,扶著膝蓋彎腰喘氣,高馬尾也跑散了,頭發黏在臉上狼狽不堪。她恨聲道:“喬薇妮!你欺人太甚!”

    “是!我欺人太甚!你呢?葉深呢?你們呢?”此處寂靜無人,心願已了,喬薇妮放聲冷笑,“是,西雅圖性、侵一事,根本黑白顛倒,那又怎麽樣?現在沒有一個人會信你和葉深的話!這是你們欠我的!”

    “我們欠你的?你有病吧!明明是你性騷擾葉深,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我要良心有什麽用?葉深他拒絕我!他就該死!”喬薇妮發了狂,“沒有人能拒絕我!他憑什麽拒絕我?他憑什麽用那種眼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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