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父母兄長當晚就得到了消息,第二日一早大嫂永安公主就進了宮,說了好一會話,後來才屏退左右,問起情況。她隻是無語。嫂嫂見無法問出原因,也就告退了。阮家在宮內素來有很多人。宮內的動靜,父兄就算不特意打聽,自然有很多人想方設法的要去巴結著告訴他們。這也是權力的好處。當你有勢時,自然有人要靠過來,根本無須特地的安插。倘若某一日,阮家若是失勢了的話,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門亭冷落車馬稀,古今皆是如此,他們又何嚐能夠例外呢?

    第三日母親也進宮了,想來是以為姑嫂間終究隔了一層,所以才沒有說出實情。可無論阮夫人怎麽問,無雙隻是不說話,將頭埋在母親懷裏,好久才道:“娘親,是女兒不好。隻希望父兄能不受牽連。”

    阮母摸著女兒順滑的頭發,輕聲道:“父母兄長不求長富貴,隻求你平安。”阮無雙的淚緩緩的滑落下來,一切皆由命,半點不由人。她所做的事情,就算是普通夫婿也是無法原諒的,更何況是天地間最尊貴的他呢?他若是對自己有一絲的在意,就絕對無法容忍。她的心中一陣的酸楚湧上,直入鼻尖。可他就算是對自己沒有半絲的在意,也是決計不能容忍的------酸楚似乎更甚了!她與他已經真的到了絕路了,已經無路可走了-------

    歲月就在日升月落間流走。一段時日之後,後宮中人都知道皇後雖然隻被禁足,卻形如打入冷宮。皇帝自她禁足之日起,就再也沒有踏入昭陽殿半步。而四妃子中,澄碧宮的尹妃日漸得寵。雖沒有到冠絕後宮的地步,但比起其餘三個妃子,皇帝寵幸的時候明顯到多得多。

    澄碧宮的旁晚時分,尹妃沐浴,身邊是心腹侍女冬燕和冬鵑。沐浴房內的鎏金爐燃著茉莉的香草,香氣隨著煙霧嫋嫋的飄散開來。

    冬燕用玉勺子,一邊將水澆在主子身上,一邊讚歎主子一身的白嫩肌膚:“主子一身冰肌玉骨,怪不得皇上天天來咱們澄碧宮呢!”冬鵑亦連連點頭:“主子現在是後宮第一人,奴婢等人出去,別的宮殿哪個不是禮讓三分啊!”

    尹水雅嬌媚的笑了笑,聞著淡雅的茉莉香味,很是受用。皇上就是愛這個味道,她若是換了其他的香料,他一聞就聞得出來,雖然不會多說什麽,但眉頭微皺,她就知道了。

    冬燕繼續在旁邊道:“皇上還教主子下棋呢?一下就幾個時辰。若不是皇上愛極了娘娘,哪有那個工夫教主子呀?”尹水雅越發笑的嬌豔了起來。冬燕說的的確有道

    理。皇上總愛跟她下棋。但她卻不會,他卻能耐著性子教她。往往一教就好幾個時辰。聽說絳雲宮和蘭林宮的顏妃和柳妃都會下棋,皇上卻從不與她們下。或許從這一點看,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子是有些特殊的。可-----

    她微微歎了口氣。可她總是隱隱的覺得,皇上就算把她擁在懷裏,卻仿佛不在她身邊一樣。他看著她出神,卻仿佛隻是穿透她的身體,眼光停留在遠處----

    冬鵑笑著道:“宮內不是在新建三層的樓閣嗎?奴才們私下都說,那就是皇上建了給主子您住的。”那樓閣位於昭陽殿東麵,距離十分接近昭陽殿和皇帝所居住的承乾殿。其實後宮有後宮極嚴的規矩,宮內中心位置的宮殿向來隻有皇帝和皇後能享用。其餘各宮隻是分別圍繞著中心宮殿建造的。妃子們平素若能進承乾殿侍奉一晚,便已覺得十分的榮耀了。更不用說住在離昭陽和承乾殿如此之近的宮殿樓閣了。

    尹水雅抬了抬眼,玉指點了點冬鵑的額頭,嬌笑如花:“小蹄子,這是誰說的啊?”冬鵑笑著迴道:“宮內的娘娘們都各有宮殿。皇上納的妃子又不多,不是還有好幾個殿不是空著嗎?那新建的樓閣是給誰住的啊?現在整個後宮都知道,皇上最寵咱們主子了。不給主子住,給誰住啊?”

    皇上會不會要新納妃子呢?尹水雅低頭思忖。但隨即搖了搖頭,若是要充裕後宮,並非是件小事情,朝中和後宮必有所聞。如今一絲風聲也沒有,估計不大可能。她輕搖了一下頭。望著迷夢的水氣,微微歎了口氣。豐神俊朗的他,就算不是貴為皇帝,也自當有很多女子傾心---------

    阮無雙抱著孩子,輕聲細語的哄他睡覺。自她被禁足後,她最怕他對孩子下手。相信沒有一個男人能大方到養育不是自己骨血的孩子。最開始幾天,她幾乎不能入眠,每天睜眼看著孩子。千錯萬錯,都隻是她的錯而已。她太任性了,以為可以瞞過去的----

    所有給孩子用的食物,她都要小心翼翼的用銀針試過。如此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天又一天。心裏頭明明是清楚的,若他真的狠心要將孩子除去,她又有什麽法子呢?很多個夜裏,就這麽害怕的,顫抖的抱著孩子。

    後來,他命人將孩子抱走,她當場險些暈了過去。石全一攙扶著她勸道:“皇後娘娘,皇上隻是想見見太子而已。父子連心,皇上想太子想的緊------”石全一雖是皇帝的心腹,但這件事情他卻也是不知。事情揭穿當日正好不是他當值,但就算他當值,皇上也屏退了

    左右。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孫奶娘已經自殺了,蘇全鴻為了項上人頭是絕不會再多一句嘴的。可就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能不能容忍又是另外一番事情。

    好在半個時辰左右,他就命人將孩子送了迴來。她提在嗓子眼裏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可又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或許是為掩人耳目吧!再怎麽說,孩子也是他名義上的兒子,是百裏皇朝的長子嫡孫。就算她這個做母後的在世人眼裏犯了再大的錯,但卻絲毫動搖不了孩子的地位。所以他也需要做做戲,演給世人看。若非如此,朝廷,宮中就會議論紛紛。

    但卻也讓她微微放了心,至少他願意做戲。這樣的話,他應該不會在短時間內對孩子下手了。

    她緩緩地在妝台前做了下來,台上六曲型的巨大銅鏡裏那張臉,眉依舊是眉,眼依舊是眼,可眉眼間隻是落寞。或許還是如花的年華,但對於她來說,卻是春光已老,佳期如夢了-----她已經永遠不能再靜靜的站在他身邊了,他的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了-----過往的一切,隻要略略想起,就有一種刻骨的痛----

    蘭林宮是整個皇宮最為清幽的地方,花草扶疏,綠木成林,因此而得名。

    柳嵐靠在錦榻上休息,身旁的侍女在輕搖錦扇。因極靜,依稀可以聽到外頭走廊上侍女的腳步聲。她半眯著眼。隻聽侍女走到跟前,極輕的道:“主子,小陸子來了。”柳嵐微微睜開了眼:“讓他進來。”侍女應了一聲,吩咐了下去。

    小陸子乃內侍總管石全一的手下,在承乾殿裏聽差。看來今天是有事情,所以特地過來了。小陸子是個機靈人,一進來,忙已經跪下請安了:“柳妃娘娘吉祥!”柳嵐扶著侍女的手坐了起來,纖手微擺:“來啊,賜坐!”小陸子道:“謝柳妃娘娘。”坐了下來,忙湊近了柳妃道:“上次娘娘問起的紫一閣的事情,奴才這幾日聽到一些風聲,特地來轉告娘娘。”

    柳嵐頗感興趣,抬了眼道:“什麽風聲?”因皇後禁足後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後宮內尹妃日益得寵,勢力在宮內扶搖直上。若這個新落成的紫一閣皇上又賜她居住的話,對其餘三人來說更是雪上加霜。小陸子輕聲道:“奴才今兒個聽石總管吩咐了幾人,讓他們去皇上以前住的府邸搬一些東西,說要按那府邸的布置擺設。這麽一來,這紫一閣定是皇上自己居住了。娘娘說呢?”

    柳嵐沉吟了一下,微微笑了出來:“來人哪,賞小陸子一錠金子。”自舉行弱冠禮後到皇上登基的那段時間,皇上是一

    直居住在宮外的王府的。自皇上登基後,那府邸便一直空著。如今讓侍從們去搬一些以往的擺設,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住了十來年了,這麽久了,有些東西多少有了點感情。那紫一閣隻要不賞賜給其餘三人,特別是尹妃就好了。

    小陸子聽聞,忙笑逐言開的跪了下來:“謝謝柳妃娘娘。”抬了頭又想起一事情:“聽石總管還說,這紫一閣西邊的長信殿,日後便是給太子住的。”

    柳嵐點了點頭,不甚在意。皇後失寵後,太子卻沒有遷出昭陽殿,這一年多來就一直與皇後居住。然而皇上並未因太子的關係進出過昭陽殿,隻是不定期的讓人將太子抱去承乾殿。自她們四人入宮至今,就算得寵如尹妃,都未能為皇上誕下一男半女。這太子的位子目前還是穩固如山啊。或許也是有這方麵的原因,阮無雙才依舊保著皇後的位置。關於皇後為何會被禁足,宮內眾人至今仍是不解。但父親大人說了,或許皇後根本沒有任何地方惹皇上生氣,隻是有些人和物的存在不過是為了得到心中所想要的,得到了,那麽這些人和物的價值也就消失了。

    皇後的家族在百裏皇朝開朝後也算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了,到了已故的阮太後的手裏更是到了頂峰,阮無雙的兩位兄長又是駙馬又身居要職,阮父又貴為宰相。但阮家向來家教嚴謹,並不在朝臣中拉幫結派,也不恃寵而驕,胡作非為。所以朝中眾臣包括自己的父親柳侍郎在內,對阮家還是頗為敬重的。眾人心中也明白如鏡,若不是當今的皇上當年娶了阮無雙,否則今日龍椅寶座上的人,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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