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是覺得今天要出去,不然會遇見不想見的人。”慕雪掀開茶蓋,正想潤潤喉,手卻突然抖了一下,茶水灑出去大半。

    寧慕陽忙握住她的手,拿走茶盅:“你怎麽了?”

    “……有不好的預感……”抬手覆上自己的雙眼,阿雪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從早上起床就心頭直跳,覺得有事要發生。剛才左右眼皮突然都跳了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都是知道的,阿雪跟著那個師傅學了多年星象之術,即使她總說自己是個半吊子,可那種“直覺”或者說“預感”倒真是強烈了起來,幾乎沒有出錯的時候。比方說若是帶她去賭坊,十有九勝,與運氣賭術都無關,憑的就是那種精確的直覺。

    可今天這是怎麽說的?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兩邊一起跳,那到底是好還是壞?

    幾個人連阿雪在內,不由得都有些興味。

    “你怎麽說?”顏顏撞撞她肩膀,“是出去躲掉,還是看看究竟怎麽一迴事?”

    別說她不講姐妹情意,而是她實在太了解阿雪了。有了預感還可以這麽輕鬆,可見即使是壞事也壞不到哪兒去,再說這幾日在家待得已經有些無趣了,她敢打賭,阿雪現在一定是打算……

    “看看吧。”

    果然,顏顏聳聳肩,她就知道會這樣。

    就算表麵看上去再無害都好,阿雪骨子裏的女王性格和強勢是改不了的,遇上這種事,她自覺沒有躲避的道理。

    幾個人正在說著,院門外就已經站了一個人,老管家福伯還是笑眯眯的,恭恭敬敬道:“叨擾少爺小姐的興致了。”

    “沒有的事。”對於這個老管家,他們都是當親人看的,顏顏起身要給福伯讓座,“什麽事遣別人來就是,福伯還自己過來一趟。”

    福伯沒有坐:“不礙的。倒是老爺讓我請少爺小姐們過去,說是有貴客到了。”

    “貴客?”寧慕葉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笑意一滯,“莫不是哪家的長輩親自到了?”

    這話的弦外之音誰都明白:是不是有哪家的小子攛掇了自家父母,求長輩替自己來提親了?寧家這些日子已經被折騰得草木皆兵,隻要說到有客人,就總覺得對方是來打自家寶貝主意的。

    “少爺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福伯隻是笑,神神秘秘的樣子。

    估計是得不到答案了,幾個人也不再追問,任福伯賣了這個關子,囑咐了他老人家慢著些,自己倒是緊趕慢趕地過去前廳了。

    離前廳越近,慕雪的右眼就跳得越厲害,心頭的不詳預感也越強烈,這種感覺甚至已經影響到了顏顏,連她也開始覺得心緒不寧。

    “我說,”下意識地用上口頭禪,顏顏不適地擰眉,“你確定隻是‘小’壞事?”

    “不知道。”

    聽出慕雪口氣不對,寧慕葉迴頭一看,隻見她捂住自己的右眼,臉上的笑容漸漸起了變化。不是對著家人那種自然而然的溫柔親近,而是透著一股子清冷疏離的感覺,那是她心情不快的表現。

    腳步緩了緩,寧慕葉柔聲道:“慕雪要是不想去,就先迴去吧,我會跟爹爹說的。”

    “……不用。”雖然不快,但是老爹既然說了要她們也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慕雪並不想讓老爹麵上難堪。更何況,她總覺得就算今天躲過去了,還是甩不掉麻煩。那種感覺很熟悉,就像是……

    腦中似乎隱隱劃過了誰的影像,卻無法準確捕捉清楚,慕雪難受地搖了搖頭,她很不喜歡這種不清不楚的模糊感。

    正當她愈加煩躁的時候,左手卻傳來淡淡的溫暖。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很輕很輕,卻握得很牢很牢。那手很漂亮,手指修長白皙,掌心裏有薄薄的繭子,給她剝栗子的時候手指像是會跳舞,靈巧得很。

    慕雪一愣,抬眼看向身邊的人。自家弟弟還是一臉的淡漠,也不看她,彷佛那個握住她手安撫她的另有其人。

    這人真是,安慰人還拽的好像二五八萬一樣。

    腹誹歸腹誹,慕雪還是很多愁善感地亂感動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頭看著已經比自己高的弟弟,正對上他淡漠如冰的雙眼,慕雪笑了:“小陽,其實你還是很可愛的!”

    那雙冰鑄的眸子眨了眨,她的笑容就映在那厚厚的冰層上,如同開在風雪中的花朵,根深深地紮在了冰裏。風吹雨打雪飄中,就這樣和冰凍在了一起,任誰也拔不掉。

    似是遲疑了下,寧慕陽還是學著哥哥的樣子,摸了摸慕雪的頭發,聲音突然就輕了下來:“不喜歡的話,等見了那個客人你就找個借口離開,就說與人有約,去外麵走走。”

    “不用。”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慕雪放開自家弟弟,對著寧慕葉和顏顏微微一笑,“自己嚇自己而已。這是我家,我就不信那個人有什麽三頭六臂,他能拿我怎麽樣?”

    喵裏格喵的,就算他天王蓋地虎了,老娘還有寶塔鎮河妖呢!了不起就找顏顏拿藥暗殺他!治不了那個瘋老頭,還治不了這個不知道哪兒來的路人甲乙丙丁?麵都沒見到就打退堂鼓,那老娘就白穿越一迴了。

    心底狠狠發了一通狠,當慕雪邁進前廳時,她的臉上已經掛起了笑容,明晃晃得像是三伏天正午的太陽,讓除了顏顏之外的人都沒法抬頭看她,生怕自己會被灼成瞎子。

    可是,這裏麵不包括與她老爹娘親對坐品茶的某某人。

    一邁進前廳,不管是兄妹四人中的誰,不知怎麽的,第一眼看見的都是那個玄衣男子。

    不是沒有見過俊美男子,自家的幾個哪一個不是豐神如玉?寧秋宇不脫線時亦是翩翩儒雅,寧慕葉生就一身的桃花風情,寧慕陽舉手投足間盡是清冷淡漠。經年累月地欣賞這麽幾張臉,慕雪慕顏的審美觀早已高到了一種扭曲的程度,尋常的小帥小酷小妖孽根本就入不了眼了。

    可麵前的這個人,仍是讓已經審美疲勞的她們眼前一亮。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與自家人相比,他的眉眼未必就更為精致,身量與寧慕葉一般,縱然頎俊也不曾比寧慕葉出彩更多。此刻他正與自家老爹對坐談笑,唇邊勾出了一縷極淡的弧度,言行舉止自有優雅高華之氣,可自小看慣了沈晚煙的皇家禮儀,這也並不會給她們造成多大的震撼。

    明明細細比較之下,這人即使在別人看來有多出眾,也不足以叫慕雪慕顏注目,至少不會使她們有驚豔之感。可事實上,不僅是驚豔了,她們甚至有微微的目眩。他身上好像有一種神秘的光彩,會把人的眼光抓過去,如同陷入了深邃的黑洞,無法逃脫。

    姐妹倆的步伐略有停滯,有那麽一刻,她們動作一致地低垂了眸。彼此對視時,發現了對方的眼神與自己一般。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妖孽。不在容貌,不在身形,隻憑著那一身的氣韻,他便是妖。

    與他相比,自家那個借助外表的哥哥,很是明顯的稍遜一籌。

    不著痕跡的,姐妹倆齊齊鄙視了一把寧慕葉。

    後者對此毫無感覺,在看見那個玄衣人的時候,他已經驚訝地迎了過去:“鈞清?”

    “慕葉。”喚作鈞清的男子迴過頭來,唇邊笑意更深了些。

    “你為何會來?”

    “久居天都,未免太過無趣。趕著姑父的生辰,索性也偷上一迴懶罷了。”

    沈晚煙就坐在鈞清身邊,聞言大是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即使事務繁多,也該以自己身體為重才是。許久不見,你這孩子清瘦多了。”

    “姑姑說的是。”夏鈞清順從迴答,眼光似有若無地滑過寧慕葉身後,“說來多時未見,這幾個便該是我那弟弟妹妹了吧。”

    寧秋宇坐在夏鈞清另一側,邊招手讓慕雪他們上前些,邊道:“倒是怪我,還未曾帶他們去看過你呢。大丫頭二丫頭二小子,這是夏鈞清,按理說是你們堂兄,快過來見禮。”

    有外人在,就算說是堂哥,這麽丫頭小子地叫也不適合吧?再說了,這是堂兄嗎?

    沈氏一門再無旁係,隻有娘親一人,可這人把娘親叫做姑姑啊。沈晚煙,與先皇兄妹相稱的德瑜公主沈晚煙是他姑姑啊!這是普普通通的堂兄嗎?啊?!

    這麽明顯的暗示,這麽簡單的推測,傻子都知道這人是誰了……

    憋著一口氣,兄妹三人便欲屈膝下跪,口中道:“寧慕雪/寧慕顏/寧慕陽拜見皇上,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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