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到底是有期無期,剛剛甩脫了麻煩的雲寧心情倒是真的很好。尤其是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某某人後,她的心情指數更是直接上飆了好幾個級別。

    與此完全相反的,是老鴇那恍若剛剛從墨水缸裏撈出來的臉色。看著眼前的兩撥人,她隻覺得自己今天開張前一定沒看黃曆,黃曆上也一定寫的是“諸事不宜”。

    “兩位爺,你們都消消火,消消火啊。”

    “哼!爺的火還就消不了了!”

    雲寧極為鄙視地瞅了眼那個說話的人,馬上就移開了目光。那一看就是土大款的綾羅衣服,掛滿了全身的金玉配飾,還有那張標明了“我是紈絝子弟”的油滑大臉,一看就是一典型的反派跑龍套的路人甲,實在是有礙她華麗麗的審美觀。

    而路人甲的路人發言還在繼續:“這個小妞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爺現在就要帶她走!”

    哦哦,青樓必備的狗血橋段——爭姑娘啊~~

    雲寧仔細看了看身為爭奪目標的那個姑娘。

    眉如嫩柳,唇若塗丹,眼似秋水盈盈,身比牡丹婀娜。此時一身淺淺的紫裳,淚凝於睫,平添一點楚楚動人的風致。嗯,縱使不是頂尖的,也的確是一位俏佳人,眼光不錯。

    而與路人甲對峙的藍衣公子,如果用雲寧的話來說,那就是同樣典型的一正派主角帥小生。衣衫並不特意突顯,配飾也隻有腰間係著的一個白錦香囊。可人就是天生皮相好,哪怕穿粗衣麻布也是一絕世帥哥。單單隻是站在那兒,便如玉樹臨風,不可言說的俊逸清雅。若是得他眸光稍凝,嘴角輕揚,那就更是可入得詩,可入得畫了。

    當下聞言,藍衣公子好看的眉間微微一皺,表情依舊是雲淡風輕的,卻看得雲寧心裏一樂。

    啊啊,不高興了不高興了!這下更有意思了!

    老鴇為難地左右看了看,雖然兩邊都不是好惹的,可到底還是這位趙家少爺更惡名在外。權衡之下,也隻好試試看能不能從另一位那兒下手勸勸了。

    “寧少,您看這事……”

    “五百兩,人我帶走。”眾所周知的,這位寧少向來話不多。可他的話一出口,也向來沒有更改的餘地,更容不得旁人置喙。

    老鴇乍聽之下神色一喜,那價錢擺明了是讓她大賺一筆,不由得心動了。

    路人甲見那老鴇起了心思,恨得牙根直癢:“寧少你這是要跟我杠到底了?”

    寧少抬了抬眸,沒有說話。

    這位少爺說話一向不說第二遍。

    “混蛋!”

    路人甲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嘴裏罵罵咧咧地不幹淨,眼看著就想上前動手,沒料到卻被後麵的隨從給拉住了:“少爺,寧家可不好惹啊。”

    “什麽不好惹!”路人甲非但不領情,更是迴身一腳踹上了自家的隨從,眼睛卻是不懷好意地看著那位寧少,“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哪裏有寧家的人?”

    周圍看熱鬧的人,在這句話響起之後,有不少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樣的話是禁忌,從來沒有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說出口,何況還是在寧少的麵前。

    整個江南的人都不會忘記,十年前寧少的生辰,寧家大宴賓客,素來神秘的四位少爺小姐齊齊現身,一樣的風姿無雙,一樣的天仙化人。寧家大小姐握著幼弟的手,為其點燃了一夜不曾停歇的煙火,向所有人宣布寧少在寧家的地位,湮沒所有在背後竊竊私語的聲音。這麽些年來,寧少一手打理著寧家在江南的龐大產業,更是沒有人再敢多嘴。

    今日趙惡霸居然犯了禁……

    沒有人看到,在大廳的偏僻一角裏,一個白衣少年原本興味盎然的臉一瞬間冷了下來,眸子結了一層冰霜。

    今天找死的人是不是都湊一塊了?其實你們真的可以直說的,她並不介意再良心發作一次,成全你們。

    反觀倒是那個寧少沒有什麽反應,那張風神如玉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甚至連看也沒看趙家少爺,隻是緩緩自懷裏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到老鴇麵前,意思明確。

    那老鴇見錢眼開,下意識地就伸了手。等到反應過來不對了,那薄薄的一張紙已經被她握在手裏。

    她傻眼了。

    這下子,可真的是要完蛋了。

    別管老鴇的一張老臉扭曲成了什麽樣,寧少隻知道她接了自己的銀票,所以微頷了首,吩咐道:“記得把賣身契毀了。”話音未落,就已經轉身準備離開。

    那個紫裳姑娘擦了擦淚,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沒有半分遲疑。

    趙家少爺不甘心地意圖追上去:“別想溜,爺沒說你可以走了。”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啊,即使眉毛底下長了兩個窟窿,那也不是能叫做“眼”的東西。自己找死也不帶這樣的。

    沒有人清楚是怎麽迴事。所有圍觀的人隻知道,趙惡霸一拳從背後打向了寧少,那個紫裳姑娘以身護了過去。可是下一個場麵,卻不是寧少或者紫裳姑娘被打中,而是準備打人的趙惡霸倒在了地上,左臉腫得跟個饅頭,人事不省。

    他們唯一看得明晰的,是寧少離去時那翻飛的藍色衣角,就像是被人刻意放緩了時間的流速,細細地在陽光裏勾勒出了一朵極其漂亮的花。

    臭小子,又耍帥。

    雲寧緩了緩臉色,嘀咕了一句,眸子裏的寒意漸褪,卻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視線從路人甲公子那兒移開。

    她剛才說了,有人找死的話,她願意大發善心地成全一下。

    說到做到。

    行在青石板鋪就的長廊上,緩緩步過,再轉過一個彎,眼前便豁然開朗了起來,精致的小院生生地跳進眼簾。

    不若尋常富貴人家的後園般,規規矩矩地特意建著花圃。這院裏的花草閑閑散散著,東一叢西一朵,可看著不但不顯雜亂,倒透著一種不平凡的趣味來。院子的東南角,好像是獨獨地得了老天的眷顧一樣,不知怎麽地竟長了一棵樹齡長久的參天古木。有人在最粗壯的樹枝上係了一架秋千,更是別具匠心地引了紫藤纏上去,香氣宜遠,清麗非常。

    就在離秋千不過三步遠的地方,擺了一張石桌和四個石凳,除此之外就別無其他裝飾。

    按理說,這樣子的簡單,無論如何都不該是“精致”的,可不管落在誰的眼裏,這院子第一眼看上去就處處都用上了心思。花架秋千,石桌石凳,盎然古意簡直都要跳了起來。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入不了湘姌的心。

    她的目光裏,滿滿的都是那個石桌旁靜靜品茗的少年公子。

    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輕端起青瓷茶盅,看著他優雅地品評清雅茶味,看著他好看的眉,看著他幽深的眸……

    從他把她帶出挽虞居的那一刻開始,湘姌知道,自己的一生,恐怕再也看不進別人了。

    寧慕陽,這三個字烙進了她的心。

    “公子。”湘姌壓下聲音裏不自主的輕顫,乖巧地向她的恩人福身。

    寧慕陽抬眼:“什麽事?”

    “廚房那兒遣湘姌過來問問,看公子午膳時想用些什麽。”

    午膳?

    看了看已上中天的日頭,寧慕陽的眉間有一瞬的皺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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