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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時節,水邊的蘆葦生得很是旺盛,隨著風,蕩起層層波瀾,有時候風忽然大起來的時候,哪怕夜裏沒有月亮也能看見滿天白白的蘆花,飄啊飄啊,我的心也便這樣隨著它們,飄啊飄啊,也許就這樣到我的銀鈴那去了。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風帶著蘆花向西北而逝了,而我卻要逆著這白色絮流往東南而去。想到此處,褪下身上套著甲胄的外套,提起同樣摘去套子的天狼,站在車頭上,便就這樣催著馬。一邊還唱著曲兒,我本就不懂什麽音律,隻能照著郭佩的那曲兒的節奏來,便也現成了幾首:


    星夜野徑蘆花飄,風急浪起人逍遙,不眠不休思嬌俏,我獨笑,世間隻你好!


    三月無月天自朗,蘆花飛花風也香,人立車頭拄天狼,可曾忘?有你在遠鄉。


    ……


    黑袍烏靴靈犀鎧,人唿狼嘯馬車載,破風而去故人來,登瀛台,我笑天下白!


    最後一首唱完時,當真天就泛白了,晨霧中,看了看天狼,果然有了些灰黑的痕跡,心中竟有一些心疼,長長出了口氣,收起這位老兄弟,也罩起自己原本的黑色外套,恢複出行人的打扮,不再這般肆意高歌。陳哥知道我要出行,甚而給我畫了一條他認為最安全的路線,果然,這一路,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隻是這樣讓我一路無聊了許多。


    太陽剛剛起來,天很快就熱了起來,我也有些吃不住甲中的那份捂燥,乘著四下無人,趕緊褪下,套上以前銀鈴給我做的衣服,摸著衣襟,帶著一絲暖暖的笑,慢慢趕著馬,倚著車,終於察覺出一絲困意,慢慢遁入夢鄉。


    恍惚間,似乎在一個廳中,一個人跪在我的前麵,旁邊人報與我說此人要歸降與我。而我竟忽然想起這個人好像要行刺與我,心中立時緊張起來,嘴中偏就說不出話,也做不出什麽舉動;眼見著此人真就忽然躍起,提起一把尖刀刺來,隨即我明知銀鈴會來救我,我卻還是生生把手伸出,抓住了她的劍尖。


    醒來時,手中感覺有些癢癢,眼睛頗是費力的睜開,太陽已經在天當空了,很是耀眼。努力定睛看著手時,才發現是馬韁被馬拽著,在掌中來迴拖曳。用手擋住煞是刺眼的陽光,聞著周圍不知何處飄來的想不起的什麽香氣,又換了個姿勢依著車,很是舒適愜意。眯盱著眼四周隨意看看,隻這迴竟真的看見人了。


    不過許是那夢作怪,看著那人竟讓我感覺那人就是夢裏刺我的那人,當時讓我有些嚇了一跳,不過看著那人木訥憨笑的胡子拉碴的臉,我也隻能笑笑,隨意打了個招唿,繼續輕打馬背,就這般悠閑地走了。


    還是那人很是禮貌地提醒了一句:“這位西來的客人,來吃個飯吧,您看,馬也快走不動了。”


    要說我的肚子確實很不爭氣,一聽到吃飯,便咕嚕了一聲,對此,我也隻能笑笑自己,勒住了馬,隨口對那人說道:“你是店家掌櫃?”


    “這位客官,我隻是個夥計,這裏方圓幾十裏就這處供南來北往的客人吃飯,既然客人路過,便就請來吃些東西再上路吧?”


    “你這夥計倒識些禮節,不似有些酒肆夥計般死拉硬拽客人,好,便就你這家了。”我調轉馬頭,順著他指示的方向,駕車過去了。


    原來這裏是個渡口外的小村子,在村旁道上便有了這樣一個吃飯的所在,灶膛裏燒著蘆葦杆和什麽其它東西,合著鍋裏似是肉的香氣,真的讓我很是餓了。眼見著一艘渡船遠遠離開,這裏一時也沒什麽人,偌大的所在,十幾張矮桌,地上幾十個蘆紮的墊子,倒也很是有些獨特的韻味。隻是此刻也隻有我一個享用了。


    旋即一個操著荊州東邊口音的大叔上來問我要些什麽,我也沒注意,隻管說了一句:“上三斤豬肉,再上些米飯,上些米酒也好,其他隨便上些吧。”


    “您飯量可真……”我連忙點頭,手比劃了一下我的塊頭,他這才點頭,轉身過去準備,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仿佛是說,“個子大,飯量大。”


    我笑了笑,注意力很快被在蘆葦間嬉戲的兒童所吸引,幾個男孩子,正在拿著頗粗的蘆葦杆玩著打仗的遊戲,一種自己十年前也在玩的東西。看著他們做來迴衝殺,我仿佛也迴到了自己的那個時候,和我的那幫兄弟在襄陽的所有地方不斷重複玩著的遊戲,不過我們的學的多是霍去病征匈奴的場景,不知道這幫孩子玩的是什麽。忽然我看到幾個小孩向後倒下,將蘆葦杆橫舉,然後另幾個小孩衝過去時就倒在了地上,接著便扭打了起來時,我便知道演的是什麽了,就是不知道中間誰是我。不過他們打得也太真實了些,鄉下孩子果然比我們厲害些,看著看著,我都開始有些緊張了。


    隨即便要站起,便就在站起的那一刹那,便覺後心下麵一點一陣緊,立刻錐心的疼痛傳來,立刻讓我知道不好,心神散亂,竟被人偷襲了。


    顧不得疼痛,心念到處,身體立刻前衝,就地打了個滾,再站起來時,立刻迴身,還真是那個夥計提著一個剔豬肉的錐子向我衝來了。待我想到之時,錐尖帶著血腥味已到眼前,隨即身向後傾,手向上抓住此人胳膊,狠狠向右邊摔了出去。隻是在空中借不得力,也使不上力,當我背部再次落地時,我覺著我這番疼痛比他還要嚴重。趕緊站起之時,將笛囊在地上拖了一下,也將我記性給拖出來些,趕緊拔出刺,搶上一步,衝了過去,踢開他手上剔骨錐,用我的刺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是何人?為何行刺與我?”我喘著粗氣,另一隻手總想到後麵去摸摸傷口,看看那裏怎麽樣了。


    他躺在地上臉上喜悅和悲傷的表情不斷調換,嘴中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等死,這番情景讓我當真摸不著頭腦了。隻得轉過臉去看著那掌櫃,隻見那掌櫃和另外的幾個夥計全傻了眼看著我,見我看過去都忙分辯說不幹他們事。


    “非是欲罪你等,卻告訴我此人是誰?”我有些又氣又急。


    “我們也不知道,此人自南邊過江而來,他說他叫夏籌,說到處都亂想要找個飯碗,隻是因為最近人手不夠,我這才留了他,他其他幹什麽都幹不好的,就招徠客人還行,便讓他專到道上去請客人來。”這番話真的點醒了我,我當真知道此人是誰了,還真的就是此人了。


    我搖了搖頭,收起了刺,“你這番卻是為何?你這模樣,顯是在民間輾轉多時,那夏氏父子是何等人,你難道不清楚麽?”


    “不全為此,”他見我不殺他,卻問他這些問題,睜開眼睛,有些猶豫,但似乎又有些心有不甘,還是說了出來:“你隻知道大義凜然說些仁義道德,你卻知道那些獄卒怎麽折辱於我,與你說你怎會明白……我被他們這番……後趕將出來,連條謀生的路都沒有,長沙也沒有人敢用我。隻能扒船偷跑到這荊揚之交,不需查驗戶籍的小村子裏做這番事情,勉強度日,否則便隻能乞討了。這一切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是平安風雲侯。”他說著便有些激動,最後眼淚順著比上次憔悴許多的麵龐上留下,讓我不免有些可憐他。


    不過最後一句的功用對於周圍更大,立時引得那邊議論紛紛,我知道,平安風雲侯的名號在天下還是頗能唬住些老百姓的。


    “你還能用自己的手做些事情,這很好。”我手又想去後麵摸摸,但還是忍住了。挺直身體,念起一些事情,我便說道:“而且這次你隻傷到了我,按我們之約,我放了你,這裏你可能不能呆了,以後你找我還是很方便,天下何人不識我,這些錢給你。”本想在錢袋中找些給他,但覺得顯得太小心眼,便將全袋扔給他了,“你走吧,去北麵,給隨便某個城的戶籍官,在亂捏造一個好一點的名字,你便能在那裏活下來了,現在這個世道,這些戶籍官都比較好收買。你可能覺得太多了,便算我賠償你在獄中的苦日子了,況且我還挨了你一下子,你不算賠了,走吧。找個地方好好想想,你活在這個世上到底為的什麽?你走,你走,以後如果還是想殺我,你來的時候,我們再談。”


    他真的走了,在我坐到位置上再迴頭看時,隻見蘆葦蕩中,有幾支在亂搖,我心中若有所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些失心瘋了,不過一時我也懶得想這個,就覺得口渴,便讓他多拿些湯水上來。


    不過眼前的人都沒見動,見到我看他們後,他們都有些驚慌失措地跪下了。


    這些百姓有時也真的有些大題小做,要在平時我決計會過去攙扶他們,再道貌岸然地說一通大道理,可這會兒,我真的沒有這份精神。隻能盡力大喝一聲,:“給我起來,這是我與那人的事情和你們無關。”


    言畢,自懷中再掏出一個錢袋來,想著夫人的準備果然是大有用處及好處的,扔給他們後,便再次大喝道:“快給我上肉,我餓了,還有給我的馬喂些草料,它們也餓了,還有……給我後麵傷口清理一下。”言畢褪掉上衣,身體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傷口好像不淺,至少衣服刮扯得挺疼的,雖然陽光一下子曬到了身上,可是我還是覺出一絲寒意,心中竟覺著有些對不住那人了。


    “士可殺,不可辱也。”我歎了一口氣,“可你這士選錯主了。”


    隻是這頓飯吃得沒什麽滋味,心中對這事情不免耿耿於懷,這番我是心胸寬大了,可是遇上這麽一個人,以後日子便可能有些難過了。


    吃完,他們說我給的太多,還要給我找錢;我讓他們給我多帶了幾天的飯食,他們說還有餘;而且還補充說,給的確實太多了,我便說算賠他們一個夥計了。


    走的時候,才發覺幾乎全村子的人都在我的後麵圍成了一個大圈,就這樣看著我,還離我八丈遠外半圓形站開。我整了整衣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也就打了打招唿,他們便立刻給我讓了一條道。緊接著,我便看著他們把各種饃饃,熟肉往我車上麵搬。最後道聲謝謝,便打馬離開了,此時我整個人都有些懨懨欲睡,上車後很快就睡了過去,隨馬拖我走了。


    下午我睜開過幾次眼,都是一條路通向東方,周圍千裏不變的蘆蕩,隻是影子越拉越長,天也越來越暗。


    我可能有些病了,很可能是因為那一下的緣故,傷口有些化膿,後麵衣服濕濕粘粘的。幸得路隻有一條,幾天我都是這樣側依著,沒怎麽管著馬。


    餓了,就隨便胡亂吃些,渴了,便喝些水,過了幾日,眼前景色不變,身體也仍不見好,整個身體也被顛得非常難受,便讓馬兒徹底停下來,就在路邊安頓下,讓馬也歇歇。


    頭腦間的事情很簡單:我想銀鈴。經常在夢中夢到她,卻經常會在醒之前離開她,醒的時候我會不明所以的哭出來;在這時,平安風雲侯也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受傷少年而已。有時也會夢到些其他的,比如說這一夜,我便夢到了那個人,他又要刺殺我。


    我被噩夢驚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睜眼四處觀看,卻發現周圍蘆蕩之中真的有人,而且不止一個,隨手提起身邊不遠天狼,便要站起來發現車內竟然也有人。


    “誰!”我也不清楚這聲喊好,還是不喊好。但車內我舞不開天狼,立刻退出車外,跳到路上,扯開武器套子,立刻放出狼牙在車門口虛晃,隨即警覺地四處張望,不知道是為了壯膽還是嚇唬別人大聲喝道,“出來,否則,我把你們打成破瓢。”


    “別……別,這位大爺,我們隻是討口飯吃,我們拿您一些吃的,你可以不當迴事,但對我們撐過一天,那可就是一天啊。”一個哀求著的成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即叢中出來一個人。


    “那可以叫醒我啊,要些吃的,我也可以給你們,幹嗎來偷啊?”心中雖然有些窩火,但念及這個念頭,便又隻能讓自己口氣軟了下來。


    “孩子不懂事,你就原諒他們吧。小元,快出來,給這位大爺磕頭。”小孩子就偷東西了,沒大人教怎麽可能,這番話叫人怎麽能信,不過看著此人近前身上的衣服,以及一個可憐的小孩跪在了車上,我還是硬不起來了,這個大人應該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所以才會專門出來勸我。


    “你們有多少人?”我問了問,順便收起了天狼,將那個孩子扶起,讓他下車去,卻在他跪過的膝頭的地方,留下了兩塊破布,讓我忽然想起孟德兄那句話:“哀吾百姓,念之斷腸。”


    “三十多人,揚州那裏逃荒過來,聽說荊州地方官兒們好,本來想到荊州去討些生活,可是沒想到關口路隘盤查甚緊,我們根本進不了荊州之境。”那人似乎對我也有些放心了,而我才知道現在我已到揚州地界了,隻是這裏我便有一處不明了。


    我們今年這麽缺勞工,卻為何這般不讓這些人進來,老師這究竟是為何,不過老師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告訴我,以後我便去問他便是。而且也可能是揚州不讓出,隻是我這般出來卻又似乎太輕鬆了,總讓我覺得他們的話不太可信。


    “你們人都在哪裏,我去你們那裏看看。”我提了個意見。


    “不行,大爺,您別去,我們那裏有女人……”他話沒說完,但我很快就能想明白怎麽迴事,看著他們的衣服,便可以知道那些女人身上穿的是什麽樣子。


    歎了口氣,自己上車,把自己所有吃的全拿了出來,再次出來的時候,順便說了一聲:“叫你們的人多來幾個。”心中卻在想,被騙便就被騙這迴吧。


    我又進了車,把自己的衣服拿出幾件,甚而連自己的車裏的墊的東西全撕扯了起來,車的掛簾,全給我拽了下來。


    才發現我車上東西還真的不少,等我扔完,轉過身來的時候,便在車前發現了一座小山。我看了看他們後麵陸續過來卻不敢擅動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看著很是邋遢男子和小孩。便指著前麵的小山,說道:“這些你們拿走,還有這個。”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老婆,她真的太有預見性了。隨著這個錢袋的飛出,我的懷中還有兩袋,在車內剛剛居然發現還有幾袋。


    “還有,你過來……”我蹲在車前,很像我在上闔那裏看到的老農吃飯的樣子一樣,很是憨厚地招唿最開始碰見的那個中年人:“你們最近靠什麽營生?”


    “江水裏有魚……”我點點頭,便聽到下麵他的問題,我就想著他們一定會問的:“您到底是誰?”


    不過,我先不迴答他的問題:“你們拿錢去買幾條船,再買幾張網,找個好點地方自己就可以建一個小村子,以後你們的生活就有了著落了。”我說的很是理想化,但我也真的沒什麽其他主意了。


    看他們把東西都拿走了,我才一催馬,隨即帶著笑意,直到眼前沒了人,衝著天大聲撂下了一句:“我叫謝智,不過你們估計認不識我。”


    天下間估計沒人不知道平安風雲侯,但謝智的名聲顯然要小很多。所以我聽到後麵若隱若現的大喊:“謝恩公,多謝了。”


    我的姓真是好,至少我當時就是不清楚,那些人說的謝恩公,是喊我的姓,還是就是謝謝這個恩公。


    我其實沒做什麽,這些東西隻夠他們活多幾天,不過如果他們的真的去買船,買網,最後真的在水邊建個村子的話,那我才算做了一次好人,我的話作用也會更大,當時便想著迴來時一定要再看看這裏的情況。


    車子輕生了很多,馬拖著車的速度立刻快了很多,而我心情也輕鬆了起來,直到,我再次看到了在我車上的那兩塊破布。


    撿起來,看著它們,眼中不知何時流出了眼淚。我把它們收了起來,珍藏了好久。


    不過,第二天我才發現,我的身體似乎在就在昨天晚上出了那件事情後,好了很多。那天正午我路過一座熟悉的山,我看了它一路,看著上麵煙霧縹緲,想著上麵的冰湖,以及上麵飄雪中的那道熟悉卻久遠的影子。


    其下又走了兩天,找到驛站換了一次馬,那裏附近守衛的士兵還是我們的,考慮現在自己身份,我是和他們打了招唿,讓他們帶我去驛站的。驛站的人對我的身份很是好奇,但不敢問,因為我身邊站了十數個我們的戰士。由他們照應,我這一路都會是很方便的,不過聽他們說,他們接到命令,讓他們收拾營盤,說隨時可能都要離開了,而且閻兄已經帶了不少兄弟去東麵吳郡了,楊哥最近也不知去向,現在他們一切聽小廖將軍的指揮,而小廖將軍也經常到處軍營跑,不是很好找。因為他作戰勇敢異常,辦事果決異常,所以最近他升得很快,已經成為這裏第二把手了。我特別注意到,這幫戰士提到這個小廖將軍時,最喜歡的就是加上異常二字。我忽然想起那個人了,而且還想起另外一人,以及一個叫瘋狗的詞語。


    請他們吃了一頓酒,算對他們幫助我的一些報償,他們說覺得不好意思,但喝酒吃肉的時候還真沒有什麽推辭的,而且我還要讓他們給我指一條去找現在小廖將軍所在的路。


    不過這幫北方漢子最好的也是讓我最喜歡的便使他們的豪爽,因為剛剛吃過飯,我便騎著馬,一個人幫我趕車,另一個騎馬帶著我。


    路上逢著一個軍營,他們便去替我問詢,不過基本上迴答都是一個過去的時間,比如說幾天前來過,讓他們小心戒備,準備拔營。


    我有些疑惑,但不便問他們,隻能隨便和他們說笑,心中卻在掛念曾路過的那座山。


    找到小廖的那天正趕上四月初一,夏天也算正式到了,我那天有了一個新的想法,便是認為自己找到之所以稱這一季為夏天的緣由,原因便是那天下了一天的雨,下得我無可奈何,無法可想,以至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那天的傍晚,地麵已經頗是泥濘,車陷了好幾次,若不是車很輕,那天不知道會折騰多久。不過這兩個人還是很開心,他們說,跟著我跑是一種美差,因為每天吃好喝好,迴去也有的牛吹,甚而他們來是通過二十多個兄弟抓鬮才得到的機會。


    而我也隻能陪他們一起窮開心了,而且為了讓他們看得順眼些,我甚而穿著靈犀鎧,掛著天狼,不過趕上刮風下雨,總算比前幾天身上捂出一身臭汗舒服了很多,所以今天心情還不錯,至少不比前幾天更差。


    便就在我們快要到我們的下一個軍營時,我在路上碰上了這個帶著十數個隨從正要西去的小子。


    抹了一把臉上雨水,定睛看著果然眼熟,便再沒有一絲猶豫,自馬上提起天狼,揮舞致意:“廖化將軍麽?”


    這小孩應該才十七歲左右,胡子卻有些架勢了,加上一身連環鐵鎧確實氣派十足,不過一張口就露了餡,那一口稚氣未脫的聲線卻是怎麽掩蓋不住的:“平安風雲侯大人麽?”


    說完便要下馬,還是讓我一聲喝止了:“身披戰甲不需行禮,況且,我已是庶民,將軍不必如此,若是行禮,應是我對你行禮。”


    “哈哈,有您這樣的庶民麽……還有你們兩個怎麽迴事?”他很是爽朗地指著我的穿著,笑了起來,不過旋即看到我身邊有兩個士兵,而且很是眼熟的樣子,便趕緊質問道。


    “啊,報廖將軍,我們是呂亭營的,我們是送平安風雲侯過來見您。”他們兩個立刻同時大聲報告。


    “呂亭?你們軍營隻有二十多個人吧?你們不在那裏出事怎麽辦?一個不就行了,是不是想跟著風雲侯享享好日子?因為這次是因為風雲侯,他不會讓我罰你們,我也算了,要不然小心你們屁股開花,你們明早趕緊迴去。風雲侯,下著雨,我們到附近一個我們的軍營說話。”這個小子進步是很大,整個事情解決的很是利索,沒有留下任何疑問和後續可能性。但我總覺得這兩個人不能這樣怪罪,讓我自己都有些歉疚感了,最後我還又扔給他們些錢,讓他們迴去替我請大夥兒吃頓好的。


    昭關,伍子胥一夜白頭之處,吳楚交接之地,也是現在我們一個比較重要的屯兵大營。約有五百多人在關上下駐紮。


    我們花了一個半時辰才到,到的時候除了關隘城頭的燈火,天已經完全黑了,我稍微擦拭了一下自己,便在給我安排的屋子裏等廖化,我讓他把自己的做完,再來找我。結果幾乎到深夜他才來找我,臉上都帶著濃重的倦意,卻還是帶著笑看著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讓他趕緊去休息。


    那夜夢中,我要去見銀鈴,正要過昭關,在人群中擠了好長時間不能行動,待出得城後,卻發現自己的頭發也全白了。


    第二日,我與他一同上路,他要趕去合肥,我便和他在早飯和路上說了一會話。


    我記得我直接問他:“你是不是有個兄弟?他在荊西那裏?”


    “不錯,他叫廖昊,不過他現在在合肥我那裏。”


    “噢,他怎麽過來的?”


    “明孜一戰,聽說一城隻有您活了下來……您還在戰前把他派出去送信,保了他一命……後來,他原來屬的那個旅也沒人了,駱欣大人看我弟就一個小孩,知道我是他哥,就把他給我送來了,現在編到我們這裏來了。”


    “那也好,當時全城能打仗的就他歲數最小,當然派他了。”提起那仗我便有些黯然,隻能隨口說說,而且立刻用其他話語把這話推過去,“你們為何把兵分得如此散,一旦有亂事,我們怎麽照應,很多軍營隻有幾十個人。”


    “沒有辦法,其實陶謙也是個老狐狸,他以刺史之名,借口沒有供給給養如此龐大的軍隊,其實我們隻有幾千人,卻到處乘機刺我等不幹事,楊閻兩位大哥便讓我們各縣分一些士兵下去,尤其在一些重要隘口布上重兵,其他地方便幾乎隻是當個警戒哨位應個景,做個到處努力看守防備的樣子,而且便於就在各縣支些糧草。幸得陶謙也隻是個刺史而已,況而上麵現在我們人多,他也不好拿我們怎麽著,但似乎去年秋天後他也在整頓自己的兵馬,他說給我們籌糧草,其實給自己也留了一份。這裏的好幾位郡王也和他一般,看我們眼神都不對。不過楊哥讓我們準備離開,這是州牧大人派人來傳的消息,可能就這幾日了,到時候也就不用受這股惡氣了。隻是楊哥卻在北麵現在不知到哪位郡王了,就是在那裏遊說,意思是免得我們到處樹敵,我想可能是讓那幫人認為我們還會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吧,我不太明白為什麽?其實我一直想著找個機會裝作什麽山賊狠狠打他們這幫混蛋一下子就暢快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神麵部表情卻裝得很是輕鬆。


    “我完全同意廖化將軍的意見。”我的臉部表情比他還正經和輕鬆,讓他抑製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不敢亂動,他們心裏清楚,真打起來,就他們那幫鬆包和我們打,我們一個黃巾軍可以打他們十個,再加一百個陶謙,換作那幾個郡王,可能數量更多。”他的聲音壓得很小,最後還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有幫我安排一下,我想去吳郡,幫我安排一下船和過江的地方吧,要不然可能會很麻煩。”


    “嗯,是的,以前沒有大水的時候,是自曆陽那裏望南一些渡江到當塗去最方便,因為那裏江心有小洲,水勢平緩,過去快也安全。不過現在水大,過去的地方,隻能我找人帶您去了。一直向南,有一片丘陵在叫姚溝和湯溝這兩個地方之間,我們在那裏原本一個小山包那裏起了一個船塢,從那裏乘我們的船直接到江南一個山頭上,然後繼續往南,然後沿路折向西,考慮山路難行,騎馬大約還有半個月,如果五月前趕到吳郡可能都是比較正常的。”他頓了頓,然後忽然對我說了一句顯得更加正經八百的話:“聽說南邊那一整座山很漂亮(黃山,作者注),有空可以順便去看看。”


    “你去過?”


    “沒時間,以後有機會我迴去的。”


    還有些事情我沒問,因為我覺得不是很重要,讓他替我稍微安排了一下後,我們便互相道聲珍重了以後,我便和他道別了。


    其下三天多向南陸路之行,擺渡不足一日,終到江南岸,心中空空蕩蕩,總是有影子在心中晃,晃得我有些想哭。


    車被我丟在了北岸,帶上自己所有的行李,隻帶上兩匹馬和天狼以及長槍,繼續著下麵漫漫征途,能支持我一人如此孤寂遠行的,便隻有那一個原因了。心中除了覺著自己帶著兩大件這般的兇器,有些顯得不太友好,自己其他一切還不錯。


    這確實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山,順著高地,行了一日後,我便對著麵前鬱鬱蔥蔥的一整座山群,其間層巒疊嶂,雲霧纏繞,奇峰鱗次櫛比,偏有白紗纏繞其間,平添一份仙風道骨,這讓我遊玩的心情大生,不過我更願帶著銀鈴一起來遊玩,不過找到她的時候,我可能各種麻煩事也都該來了。


    山勢陡峭險峻,其間鬆必為難得一見佳品,其幹蒼勁有力,其枝百折不撓,其葉聚如圓盤,更難得在絕壁罅隙之處也有其蹤,其性何其韌也!因進山著實無路,隻能在山間小徑上慢慢曲折繞行,山腳隨潺潺清流而行的平坦之地還有幾處村落,所喜民風淳樸,一路無礙。


    所謂此地山水人皆美,我與天地不覺共醉於其間而不能自拔,這方圓百裏之地,竟讓我走了五天才出去。


    無論怎麽說,我還是很有收獲的,不光為這山間勝景,更為救了一個人。


    這是個年輕小夥子,既然稱其為小夥子,那便是因為他比我大,否則便叫他小子了。當時我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再見到他,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後他會變成什麽樣,當時的他隻是這裏西麵一座大山的學醫人,他也隻是來這裏采藥,所以,我便是救了一個采藥的學醫人。


    他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幸虧山下有藤蔓托拽了他一下,等我下午見著他時,他隻是暈了過去,腿受了些傷,我用馬馱著他,雖然我認定前麵會有村莊,而且事後證明,再過一個時辰便可以到,但當時我還是折返了迴去,走到早上離開的村莊,把他交付給了村民照看,等到他醒了我才放下心來。


    他很感激我,我說沒什麽;他說他叫董奉,我便說我叫謝智;他果然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我們很是誠心的交了個朋友;我們說也許我們以後會見麵的,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至少要比他的期望要悲觀不少。


    五天後,我在一個樵子的指示下離開了這座美麗的山。走了半日才發現,山美是美,但心中總覺得缺了些什麽。我的心中除了它很美,竟找不出什麽詞把它同其他美景分離開,至少頭腦中想不出來了。


    於是,我認為我可以堂堂正正去找銀鈴了,我想我是真的愛著她。頭腦中可以沒有其他東西,可我卻總是想起她。但我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我還愛著一個“逝去”的人。


    初平元年四月二十一日,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跋涉數千裏路程我才終於趕到了吳郡,最後一段時間很是倒黴幾乎天天遭雨,每天行不了多少路程;但我也真是非常幸運,我錯過了幾日前這裏的一場“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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