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來了。”那人睜開眼睛看著馬雲騰道,平凡的麵孔因為這一雙眼睛平添了幾分溫和暖意。


    馬雲騰由始至終不曾在這人身上感覺到過敵意,而且莫名地有一種十分親近的感覺,即使他對人從來防備冷漠地很,也無法對這個神秘黑衣仙君產生惡感懷疑。


    “你、馬氏……”馬雲騰艱難地開口道,五層的壓力比階梯之上更要厲害得多。他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黑衣人輕歎一聲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過現在對你而言更重要的是抓緊時間修煉。”


    馬雲騰沉默不語,目光移向通往六層的階梯,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繼續往上。


    “你如果一定要硬扛,應該可以進入六層,但是在那裏未必有你需要的東西。這月神塔日後你多的是機會上來,無需過於急進,在這一層好生修煉參悟,對你的益處更大。”黑衣人緩緩站起身道。


    這五層看起來並未對他造成太大的壓力,雖然行動有些遲緩凝滯。但基本上還能做到活動自如。


    按照馬雲騰之前得到的信息,能進入第五層的一般都是八品期仙君,這人卻能夠在第五層保持這樣的“輕鬆狀態”。上第六層應該是完全沒問題的,甚至衝擊第七層也不難。


    他留在這第五層是因為這裏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或者是特意在等自己?馬雲騰一時有些迷惑,不過有一點這個黑衣人說得對,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抓緊時間修煉參悟,他能在第五層支撐的時間十分有限。


    馬雲騰拋開心中的疑惑,就地盤膝坐下,心神守一靈台清明,緩慢調動體內真元運轉,與這石塔內的龐大壓力對抗起來。


    這黑衣人如果要對付他,他根本無力抵擋,既來之則安之罷。


    月神塔下的廣場上,無數人看著刻有馬雲騰名字的鐵棋子一路升上第五層,驚歎之聲響徹全場。


    自有月神塔以來,幾乎不曾聽聞有八品仙君能夠進入第五層,馬雲騰就算隻能在五層待片刻也鐵定是這次登塔聚會的冠軍了。


    三大宗門的弟子看到這一幕也不得不服氣,這馬雲騰的天賦與實力真真逆天,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天才的範疇。


    相比之下,雪鳶進入第四層就顯得不那麽顯眼了。


    衡止、衡二以及餘慶都在第三層,原本他們拚盡全力應該也可以上到第四層,不過三個人都選擇停留在第三層靜修參悟。


    正當廣場上的人們驚歎連連之際,忽然一枚本來停在第二層的鐵棋子開始往上迅速挪移,棋子上刻著的名字是“石天”看棋子的顏色應該是個三品以上的散修。


    不少人瞪大眼睛怪叫起來,然而更讓人震驚的是,這枚鐵棋子的目標並不是第三層!不過幾個唿吸間,他已經越過第三層往第四層而去!


    棲霞派今日負責在廣場上巡視的正是嚴頻仙君,他一看這情景便心知有異,吩咐弟子速報宮中坐鎮的拜月教尊帝陛下。


    月神塔第五層,黑衣仙君也就是馬氏那位傳說中仍在昏迷的二爺馬鎮農,默默注視著閉目靜坐的馬雲騰,目光中透出濃濃的慈愛與欣慰。


    這是他所愛的女子留給他最珍貴的寶貝,融合繼承了他與所愛女子的血脈,也是他人生最大的驕傲。


    為怕兒子太過急進,他昨日便隻身進入塔內,守在五層等待馬雲騰的到來。兒子的資質機緣更勝過當年的他,僅僅二十五歲的八品中期仙君,更越階進入月神塔第五層!打破了他當年創下的記錄,真真正正的青出於藍。


    原本他並不肯定馬雲騰是否真能走到這一步,但是他確實辦到了,看著他一步一步硬挺著腰杆從樓梯上走到第五層來,馬鎮農心中的激動勝過這世間所有人。


    馬鎮農每次想到當年他沒能好好保護妻兒,讓他們在馬氏備受欺淩,後來妻子更慘死在他兄弟的追殺之下,兒子小小年紀獨自流落在外,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便覺得自己簡直無顏麵對這唯一的兒子。


    所以他一直不敢與馬雲騰相認,隻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近他,暗中保護他。


    而正當馬鎮農思潮起伏之際,忽然一股異常強大的氣息迅速向五層接近,他心下凜然,這座月神塔今日便隻有他一個八品後期大圓滿仙君,來者的氣息甚至比他都要強大得多,那是什麽人?!


    九品仙君!


    馬鎮農毫不猶豫站起身擋在了馬雲騰身前。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樓梯下疾步而上,每走一步,這人身上的氣勢便強大一分,恰恰與這月神塔越往高處便越強大的威壓互相抵消。


    馬鎮農很快看清了來者的麵目,一個樣貌十分普通的中年仙君,但是這人給他的感覺之危險恐怖,甚至更勝過他那位九品後期的二叔。


    雙方在第五層迎麵相遇,各自都有幾分意外。


    馬鎮農幾乎馬上就察覺到對方的實力遠非他可以相比。拜月教成名的九品後期仙君他即使未曾親眼見過,也知道其大致容貌,其中並無一人長相身材與眼前這名仙君相匹呢,這個多半不是拜月教人!拜月教仙君要上月神塔根本無需變換形貌掩飾身份。


    對方在今日這樣的日子裏突然出現這月神塔上,隻怕來意不善!


    中年仙君的眼神如毒蛇般掃過馬鎮農,殺意自眼中一閃而沒,不過最終沒有出手,扭頭向著通往第六層的樓梯走去。


    馬鎮農隻是想保護馬雲騰而已,並未出言詢問又或是動手攔阻、


    感覺到中年仙君的氣息遠去,他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這個中年仙君剛才殺機一動,他便感覺到一股陰冷絕望而充滿死亡氣息的威壓,將他團團圍困。


    恐怖的徹骨寒意中蘊含著足以毀天滅地的狂暴能量,這種暴烈狂猛的威壓,他隻在橙子小姑娘抱著的小狗吐出的火焰中感覺到過。


    他幾乎可以肯定,對方如果真要出手的話,他隻怕拚盡全力也支撐不到兩個迴合。


    這中年仙君究竟是什麽人?他隱藏身份闖進月神塔內又有什麽企圖?


    他剛才沒動手殺滅他們父子,應該不是因為一念之仁,而是不想過早驚動現在正處身於尊宮之中的那位強大的老人。


    馬鎮農向著拜月教尊宮他二叔的寢殿方向放出一道傳聲符,便坐迴馬雲騰身邊,靜候他二叔到來驅逐塔上的不速之客。


    雖然他一直對宮裏那位冷血無情的老人不滿,但他與馬氏乃至棲霞派所有人都相信,有這位老人在一日,便無人可以威脅到拜月教的安危。


    另一邊,空曠恢宏的大殿之內,拜月教尊帝、棲霞派的大長老抬手揮退了故晚仙君,隻留橙子一個人在殿內,一言不發盯著她看了好一陣。


    橙子抱緊小狗咬著嘴唇等他發話。


    她不是拜月教人,對馬氏一族更無好感,尤其這個老怪物是用威脅手段逼她來的,所以就算眼前這個老怪物地位再高,她也不願意向他行禮,隻這麽直挺挺站著,作無聲對抗。


    大長老心裏也很納悶,他把橙子從頭到腳反複看了許多遍,還是沒看出半點修為痕跡,倒是她手上那隻狗確實有些不對勁。


    那狗身上同樣沒有修為痕跡,生靈之氣充盈。


    大長老雖然見多識廣,但橙子身上太多特殊情況組合在一起,其中還有墨族的秘傳之法,就算墨族人都不見得知道,何況是他這個外行?


    “你就是墨族那個小聖女?”大長老終於開口問道。


    橙子不答,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墨族人?”


    大長老這些年來還是頭一迴碰到敢拿這種態度對他的人,頓時臉色又更冷漠幾分:“你這點年紀便能煉製出五品化清丹,手上這隻狗竟然還能噴出天火,不是墨族的人還能是什麽人?”


    橙子聽了這麽簡單直白的答案,幾乎鬱悶得內傷,看來是她想得太複雜了,墨族族人替她故布疑陣,做了種種掩飾甚至將她的木靈與容貌封印,現在她的形象修為完全不符合玄天宗尊族要找的那個墨族聖女的條件,她想就算是她的姐姐與玄天宗少宗主,甚至是她自己的族人站在她麵前都不見得能認出她。


    反而是大長老這個從前根本不認識也絕對不了解她的人,隻憑著善於煉丹控火這兩個簡單條件便直接推斷她出自墨族。


    說起來,她根本是被這老怪物詐了,他其實根本就不能肯定她的身份,她乖乖送上門來便等於不打自招。


    橙子越想越後悔,更加把嘴巴閉得緊緊,以免不小心又泄露什麽。


    “這隻狗當日噴出的火焰是萬靈淨火吧,本尊當年在上一任墨族族長處見過。”大長老對橙子身份的疑問其實就是從那一迴開始產生的。


    萬靈淨火的本源真意乃是“光明,”是天火中特征最不明顯的一種,小狗噴火的時候控製了火焰的強度,大長老如果不是曾經親自接觸過也分辨不出來。


    發現小狗竟然可以口吐天火,大長老才真正正視馬雲騰身邊這個毫不起眼的低階修士,命人將與她有關的消息——收集,結果發現這小丫頭的價值簡直超乎想象。


    玄天宗少宗主顛覆控製了墨族,大批墨族族人遭到屠殺,不少流亡在外,拜月教聯盟一直希望與他們聯絡上,一起對付共同的敵人玄天宗聯盟。


    這個小丫頭既然能夠擁有萬靈淨火,在墨族的地位絕對不低,又有這樣出眾的煉丹才能……大長老覺得自己應該收迴前言,馬雲騰那小子比他老爹的眼光好多了。


    至於橙子明顯的抗拒態度,大長老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個小小丫頭片子,又有秘密握在他手上,輪不到她不就範。


    “迴去勸馬雲騰認祖歸宗,本尊會做主讓你們早日完婚。”大長老淡淡吩咐道。


    橙子想過沉默到底,讓大長老自說自話說個過癮,然後她該幹嘛還幹嘛。


    但是她忍不住,她想到小小年紀的馬雲騰在馬氏莊園裏備受欺淩,想到除了他的父母,馬氏上下沒有一個人維護他,更沒有一個人想過他也姓馬、是他們的親人,她就覺得一股無名火從肚子一直燒到腦子,將她所有的理智都燒得幹幹淨淨。


    在這些冷血動物心裏,有利用價值的才配姓馬,才配成為他們的一員。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了,就是死在他們眼前,他們也不會多看半眼,更不會去考慮曾經的親人的感受與冤屈血淚。


    眼前這個老怪物無疑是馬氏的典型代表,發現了馬雲騰的天賦與她的身份,便以施恩的口吻要他們成為馬氏的一份子。


    也不想想他們稀罕不稀罕!她才不要跟這些冷血動物扯上關係呢!


    “不!我不會勸他,我也不想嫁給拜月教馬氏的任何人。”


    一句硬邦邦、毫不迂迴的拒絕從橙子嘴裏吐出來,甚至不曾經過大腦思著。


    大殿上的氣氛驟然變得冰寒壓抑,橙子也知道自己把老怪物惹火了,但是她並不後悔。


    她知道馬雲騰之所以願意到拜月教來是為了保護她,但是她不要讓馬雲騰為她再一次寄人籬下,馬氏給他的委屈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因為自己讓馬雲騰被馬氏的人鉗製。


    大不了一拍兩散,老怪物再怎麽不爽,也不至於將她交給玄天宗少宗主。


    至於她的秘密會不會被泄露,她已經無法考慮那麽多了。


    “雲騰從前吃苦受罪的時候你們在哪裏?現在想要他加入馬氏,憑什麽?就是你們馬氏的人害死了他的爹娘,我們才不要跟那些人渣扯上關係!雲騰與我成不成婚,也不關你的事!”反正撕破臉,橙子幹脆一次罵個痛快。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大長老都不記得上次被人當麵頂撞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這小丫頭片子膽子真夠大的。


    隨著話聲,冰冷而強大的威壓自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狠狠逼向橙子,換了旁人此刻早就心膽俱喪被壓趴在地上。


    橙子咬緊牙關一言不發直直站著,看似瘦小的身影卻堅韌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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