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實我從沒想過,當蘇逸知道那個胖老板迷奸了我,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我隻知道,我不能告訴他,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告訴他。我害怕他的憂傷,害怕他知道後也會認為蘇夏不幹淨了。或許我還會有點小私心,我害怕蘇逸知道後,我會失去那個可以讓我依靠,讓我哭泣的懷抱。瞧瞧,啞巴蘇夏心機多深沉。

    於是我整天將自己鎖在房間裏,蘇逸迴來的時候,我才開門衝他笑。蘇逸每次都會給我帶最好的東西,他告訴我:“我寧願自己啃饅頭,都要讓你吃肉。”這一刻我覺得蘇逸是認真的,他是那樣認真,那樣單純。然後他看著我吃光他帶迴來的東西,傻愣愣地笑,像個孩子般。每每一到這裏,我都會哭,然後讓心疼得不像樣。

    蘇逸每次都會輕敲著我的腦門,蹙著眉頭笑:“蘇夏啊,你這小傻瓜,整天哭的。你想當國寶啊。吃完後就好好休息一下,我幾乎每天晚上都聽見你在哭。奶奶走了,那也沒辦法。你不要再這樣悲傷,奶奶知道了,也會不開心。”

    他把我所有的悲傷都歸咎於上帝帶走了奶奶。我想這樣也好,至少我也有個正當的理由來掩蓋我前些日子那些可怕的記憶,那些悲傷的往事如風,可它們卻遲遲不肯散去,縈繞在我心頭。

    然後我也會對蘇逸傻笑,可能我覺得他還在我身旁,讓我在悲傷的時候能提供一個溫暖安全的懷抱給我哭泣。蘇逸,你知道這些後一定會恨我,一定會覺得原來你的幹淨女孩蘇夏,竟是這樣心機深沉。

    蘇逸也笑,他收拾好一切,就坐在我床前給我唱歌,唱他最近聽的一些傷感的歌,總是語調輕柔,總是那樣悲傷的調子。他看著窗外的夜空,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我說:“我多希望你可以唱歌給我聽。”我的心就會疼得不能唿吸。我記得8歲之前,沒有經曆過那個雪夜的我,總會笑著唱歌給眼前這個傻小子聽,然後他總是一臉敬佩,眨巴著他的狹長的眼睛,說:“蘇夏,你唱得真好。”

    然而現在,蘇逸,蘇夏已不能再唱歌,已不能再發出如銀鈴般悅耳的聲音,為什麽還要守著我,為什麽還要讓我依靠,讓我此時此刻離不出你的懷抱。想到這裏我總會把頭悶在被子裏,偷偷地哭。蘇逸總是一臉無奈地拍著我,聲音依舊如夜霧般輕忽:“蘇夏,你遲早會得抑鬱症。”我不知道蘇逸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反正我讀不出他麵容上的一切情緒。

    蘇逸離開房間之後,我就會爬起來靠著窗台,目光迷離地看著周圍黑乎乎的世界,然後兀自地哭。於是我就這樣攤上了失眠,每天每天晚上都會爬起來靠著窗台,想著小時候,想著那個水鄉,想著蘇逸小時候可愛,調皮的樣子,想著簡安川。當想到簡安川的時候,我就會將唇角微微上揚著,我知道自己已沒有任何資格再去愛著那個仿若天神般的男子,但我也不會讓自己悲傷地去思念他。或許我揚起嘴角還有另一個原因,原來微安是他的妹妹,她叫簡微安。可我也明白,縱然微安不是他的女孩,那麽肯定也會有另一個人會是他的女孩,然而我卻知道,那個女孩,絕然不會是我。

    我不知道,這樣子的話,我是該向前走,還是停留在原地的悲傷。

    (2)

    托蘇逸的福,我終於還是患上抑鬱症。其實這也是他們說的,我自己並不覺得我抑鬱。蘇逸每個禮拜都會休息一天,用來陪我,帶著我走遍這座偌大的城市。我們都隻在市區來迴徘徊著,從不到郊區去,我怕遇上不想遇到的人,你們也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是的,就是那個胖老板,那個留給我殘酷記憶的胖老板。

    我害怕相遇,或是偶遇。然後,我的生活就會因為那場偶遇而變得淩亂不堪。蘇逸在得知我得抑鬱症的時候,他蹙著眉頭,說:“蘇夏,抑鬱症是多麽高貴的病啊,你這樣的草根少女竟也會得這種病?真是稀奇啊。你還是趕快好起來吧,免得別人看笑話了。”我聽到蘇逸說這話的時候,淡淡地笑。然後他輕敲著我的腦門,說:“蘇夏,你真該這樣笑。”

    我喜歡現在的蘇逸,但絕不會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對於蘇逸,我好像真的隻把他當哥哥了,我好像把他當成我最後的退路,避風的港灣。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所以我就竭力幫微安的忙,讓蘇逸喜歡上微安。

    如果蘇逸喜歡微安,像微安那麽完美的女孩,一定會帶給蘇逸更多更大的幸福,而不像我,就隻會帶給蘇逸憂傷,無窮無盡的的悲傷。微安幾乎天天都來看我,蘇逸從沒有給她好臉色過,自從蘇逸知道微安是簡安川妹妹的時候,他就從未對微安笑過。而微安還是天天來,帶著一束潔白的馬蹄蓮,笑嘻嘻地站在門口,然後叫:“蘇夏,我幫我哥來看你了。蘇夏,快開門。”微安從不叫蘇逸開門,因為她也知道蘇逸不會給她開門的,所以她就叫我,我當然就會屁顛屁顛地跑過去開門,微安看到門開了就笑,然後抱住我,壓低聲音叫:“蘇夏,我愛死你了。”

    我知道微安不是來看我,她隻是為了來看她最愛的男子一麵,縱然他不給自己好臉色,她仍舊天天來,風雨不阻,為的就是那男子的一次迴眸一笑。天底下多少女人就是這般癡狂。明知道沒有結局,或是不確定有沒有結局,她都選擇癡狂地愛著他,然後,看著他,隻為求他迴眸一笑。

    我拉著微安到房間裏,微安帶上門,坐在床上,晃著兩條小腿,然後說:“蘇夏,如果你一直這樣病下去,該有多好。”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看到了我哭笑不得的眼神,她頓了頓,接著說:“我知道這樣心腸很歹毒,但如果你好了,我就再也找不到理由來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蹙得很緊,眼窩盛滿了憂傷。

    我淡笑著,‘告訴’微安:你跟你哥說這事了嗎?

    微安笑,眼神曖昧不明:“蘇夏,我哪敢跟我哥說噢,跟我哥說的話,我估計他就是在火星,都會立刻坐火箭飛迴來。蘇夏,你不知道,其實我哥很愛你。”我聽到這話,心仍舊碎了一地。聽說你愛我,隻是聽說,隻是聽說。我告訴自己這隻是聽說,簡安川指不定現在正和哪個女孩在北京的某個街角纏綿著呢。

    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聽說簡安川‘很愛’我。這個‘很愛’有什麽不同?我也愛蘇逸,但卻不是那種感情,是不是簡安川對我,也像是我對蘇逸那樣‘很愛’呢。隻是他把我當成妹妹。

    “你們兩個真的很糾結。”微安歎息著:“每次我來你都向我打聽我哥的消息,而你卻不敢跟他說你愛他。蘇夏,有好幾次,我都想替你說了。”我抬頭看著微安,眉頭也蹙得很緊。微安接著說:“當然,我沒說。說了我哥就會來找你,就會跟你在一起。可憐的是蘇逸,他總攜帶太多的憂傷了。蘇夏,你不會恨我吧。”

    我搖搖頭,微安繼續說:“當我在‘別來無恙’第一次看見蘇逸的時候,他在唱那首‘黃昏’,藍色的燈光包裹著他,他蹙著眉頭,唱著那首‘黃昏’,看得我直心疼。蘇夏,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我確實就在那時候愛上了蘇逸,瘋狂地愛著他。”

    我相信一見鍾情。因為我對簡安川,就是一見鍾情。當我看到他站在柳樹下,拿著他的單反相機,幹淨的笑容綻放在他好看的臉上,午後的知了扯著嗓子叫,微風拂起他的衣角,一切在當時的我看來,都是美得讓人窒息。

    我突然想起一句話,這是世界上,誰是誰的救贖,誰是誰的災難,帶來憂傷,一輩子的憂傷。不容置否的,我是蘇逸的災難,但我堅信,微安將會是蘇逸的救贖,就像簡安川是蘇夏的救贖一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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