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季問的這個問題,倒是讓李日知皺起了眉頭,這確實是個問題,容樹誌極有可有猜到了妻子情夫的身份,他一個平頭百姓自認是拚不過的,但為什麽又要自己去呢?


    李日知想了半晌,他是非常認真的考慮了,但卻不敢肯定,他抬頭對彭季道:“小侄認為,這個容樹誌之所以獨自去積豆觀,是想要挽迴妻子,他還是想要跟容家大嫂繼續過日子的!”


    彭季唉了聲,歎氣道:“不錯,本官也是這麽想的,隻有容樹誌還想要挽迴妻子,他才會獨自一個人去,並且因為知道風險,所以才和弟弟說了,其實他的心裏還是報有希望,認為他的妻子會和他迴家。”


    李日知道:“想必容家大嫂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了!”


    “也許吧,等一會看看便知道了。”彭季道。


    李日知想了想,對彭季道:“彭世伯,不知京中可有權貴家的子弟,喜歡道士尼姑的?”


    彭季搖頭道:“沒有,這可是大大的醜聞,長安縣這邊的豪門子弟,本官雖然不能全都認識,但要說哪家的子弟喜歡道士尼姑的,那是肯定沒有的,而萬年縣那邊,卻也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李日知哦了聲,道:“那會不會是打著天家的旗號,在外麵招搖撞騙的呢?”


    彭季噝地抽了口涼氣,猛地一拍大腿,道:“這個有可能,這個是非常有可能的啊!”


    他們所處的年代,處於初唐時代,大唐開國元勳們艱苦奮鬥的歲月還沒過去,豪門貴胄們的門風家教都是很嚴的,子弟們雖然也開始逐步的走向奢靡,但要說和道姑或者尼姑們不清不楚的,那暫時還沒有!


    或者說,有,但彭季不知道!


    不過,李日知猜的這種,打著天家的旗號,在外麵招搖撞騙,這種猜測,彭季是絕對願意接受的,如果說這種猜測是正確的,那麽就意味著他不用害怕,不會抓住哪個大人物家的子侄!


    雖然彭季還是會秉公執法的,但如果不必得罪大人物,他當然還是願意少些麻煩的。


    李日知道:“這個人隻是得了幾件天家的物事,然後便拿出來到處騙人,但這裏是京城,想要騙女人可是不容易的,女人隻要互相一問,便可以知道真假,那是極不安全的,但積豆觀卻不一樣,既是在城外,又是因為是道觀,道姑們外界接觸得也不多,相對比較封閉,所以在這種環境下,騙子才容易得手的。”


    彭季歎道:“而且在道觀裏私會,反而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來觀裏的以女子居多,並且是求子的,那她們當中的有些人,倒是能求到子了,可這子卻並非是她們的丈夫的呀!”


    兩個人唏噓了一番,這時候,外麵有衙役來報,說容樹向迴來了,而且他的大嫂也被帶來了,就在門外等著。


    彭季立即坐直了身子,道:“把他們帶進來!”


    衙役們推進來一個女子,這女子不過二十歲出頭,體態風流,相貌卻也隻能說是過得去,並沒有彭季和李日知想象的那種,風華絕代,讓人欲罷不能的相貌。


    這女子估計便是容家大嫂,而她的身後跟著容樹向,容樹向手裏捧著一個黑色的小皮袋。


    容樹向一進屋子,便道:“縣尊,小人把兄長留下的藥丸拿來了,這一種銀藥,吃了之後可以讓人飄飄欲仙,縣尊要是不信,一試便知!”


    衙役在後麵喝道:“混帳話,既然知道是銀藥,你還敢讓縣尊試驗,你這是居心不良啊!”


    容樹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對啊,怎麽能讓縣令大人試銀藥呢!他連忙說道:“小人錯了,小人的意思是,小人兄長便是這麽說的,這是積豆觀的獨門秘藥!”


    彭季接過小皮袋,打開之後倒出一顆藥丸,黑色的藥丸,奇香撲鼻,聞起來可不象幹什麽不正經的藥,倒象是用來消除體臭的香丸,就是可以放在香囊當中,用來為給身體增加些香氣的東西。


    彭季看完藥丸,把藥丸又扔迴了小皮袋裏,他抬起頭,看向容家大嫂,道:“你是容樹誌的妻子麽?”


    年輕女子立即給彭季行禮,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很嬌柔,道:“小女子容劉氏見過縣尊。”


    容劉氏給人的整體感覺就是規規矩矩,不張揚,很耐看,宜家宜室,而且低眉順眼的,讓人感覺不出她會是一人放蕩之人。


    彭季道:“側院裏有一具屍體,你過來認認,看看能不能認出這具屍體是誰來,如果不認識,你就直接說不認識就好,不可亂說。”


    說罷,讓人帶著容劉氏去認屍,李日知自告奮勇帶著容劉氏去了,彭季微微有些失望,這容劉氏看起來挺老實的,不象那種風流女子,是不是他和李日知預料錯了,這容劉氏沒什麽嫌疑,那麽說謊的人就是容樹向了!


    李日知卻比彭季細心多了,他帶著容劉氏去了側院,這裏停放著容樹誌的屍體,下麵放著一張破門板,屍體就放在門板上,用草席蓋著,雖然蓋著,但屍體發出的惡臭,還是讓人受不了,容樹向已經請人去買棺材了,還是得讓他兄長的屍體放入棺木中才行,要不然這麽個臭法,和尚們也受不了啊!


    李日知一指那屍體,道:“就在那邊,你自己過去認吧!”


    容劉氏看了那地上的屍體一眼,控製不住似的,她打了個哆嗦,猶豫了一下,這才嚎啕一聲,向那屍體奔了過去,撲到草席上,嚎啕大哭起來!


    然而,隻哭了幾聲,估計她是被屍體發出的臭氣給熏著了,便從席子上移開,閃到一邊,但嚎啕大哭的聲音,卻是一聲比一聲更大!


    李日知心想:“這個不對頭吧,怎麽連屍體看都沒有看,就這麽個哭法兒呢!屍體上是蓋著席子的,長什麽樣子當然是不可能看到的,而且就算是沒有席子蓋著,屍體被泡了好幾天,也已經是麵目全非,無法分辨了,就算是親兄弟認屍,也是要從手部特征認出來的,那麽這個容劉氏上去就哭,這算怎麽迴事兒,除非她早就知道容樹誌死了,並且非常肯定,所以才會這麽不用看,就嚎啕大哭起來的!”


    正常情況下,容劉氏應該是很焦慮,對著屍體不敢去看,因為她怕是自己的親人,最鼓足勇氣才會去看的,但仍舊不敢相信是自己的親人,最後確定了,無法再欺騙自己下去了,才會接受這個現實,才會大哭起來。


    就算是容樹向提前告訴了屍體是容樹誌的,那做為最親的夫妻,容劉氏如不親眼看到,如不仔細確認,如果不是到了完全沒有希望,隻能接受現實的那一步,她依然會僥幸地認為,死的不是她的丈夫!


    然而,容劉氏上去就哭,連屍體都沒有看就這麽個哭法,那就隻能暴露出,她早就知道容樹誌死了,否則她現在的行為就說不通了!


    李日知退後幾步,往後麵看看,就見成自在是在不遠處的,成自在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但關鍵時刻總能靠得住,是個非常得力的師弟。


    李日知衝著成自在招了招手,低聲說道:“去和彭縣令說一聲,這個容劉氏肯定提前知道丈夫已死,她剛才來寺院時,有可能有被別人看到了,得派人去攔一下,不要讓別人打聽到這裏的情況,就算要打聽,也不能讓她們得到真實的消息。”


    成自在也小聲道:“好,我這就去告知彭縣令!”他小跑著去通知彭季了。


    成自在走到半路,傅貴寶跑了過來,問道:“怎麽了,那個女人就是容家大嫂吧,長得也不怎麽好看啊,一般人兒,哭得倒是挺大聲的!”


    成自在說道:“我師兄說了,她早就知道自己丈夫死了,我得去告訴彭縣令一聲,還有,得派人去寺院外麵看看,要是有道姑那樣的人來打聽,得攔住,不能讓她們知道真實的情況!”


    傅貴寶樂道:“這個我行啊,交給我吧,那些臭道姑竟然還敢瞧不上我,看本公子怎麽修理他!”


    傅貴寶轉身就往門外跑,而成自在則去告知了彭季,彭季一聽這個話,頓時就感到一陣惡心,竟然真是謀殺親夫的案子,這種事情竟然出現在長安縣,真是世風日下,怎麽就不發生在萬年縣呢,那不就沒自己什麽事兒了麽!


    彭季看了眼還站在一旁的容樹向,說道:“你告訴你大嫂找到你兄長的屍體了,所以她連屍體看都不看,就開始嚎啕大哭了?”


    容樹向連忙搖頭,道:“小人雖然愚笨,但也知道保密,小人既然已經開始懷疑大嫂了,當然就不會和她說任何有關小人兄長的話,這點請縣尊放心。”


    彭季嗯了聲,便沒有再問,他見李日知沒有迴來,便安靜地等著,估計李日知這時候應該是在觀察容劉氏吧,然後等著找到容劉氏的破綻,然後一擊而中!


    李日知站在側院的門口,非常安靜地看著容劉氏,他也不上前去安慰,也不勸容劉氏不要哭了,他隻站在那裏看著,並且站在容劉氏能看到他的地方,就那麽站著!


    他這麽一站,看著挺簡單的,就是往門口站唄,這能有多難,但實際上,可把容劉氏給折騰苦了,容劉氏把李日知在心裏罵了幾百遍了,這人簡直是缺了八輩子德了,真是該死到了極點!


    容劉氏“剛剛”得知了丈夫容樹誌死去了,看這樣子,明顯是被人給害死的,當然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早就知道了,但再怎麽著也得做出剛剛知道的樣子啊,怎麽做出這個樣子?


    那就哭唄,哭得越大聲越好,越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於是,容劉氏就嚎啕大哭,可這麽一直嗷嗷地大哭也不行啊,得歇歇啊,換誰這麽一直哭,誰也受不了啊,可偏偏沒人過來勸她,沒人勸她,她不就得一直哭麽,可當她哭得受不了時,剛想要休息,她就看到那邊站著的李日知了!


    有人看著呢,就別休息了,再哭,使勁兒哭,努力哭!


    足足哭了半個時辰,試想,任誰哭了半個時辰,嗓子都得啞了,都得腦袋發暈,可容劉氏就是沒有歇息,因為門口那個人還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容劉氏真的是再也哭不動了,就算是裝她也裝不下去了,忽然間,靈機一動,她把身子往地上一癱,幹脆暈了過去!


    暈過去了,這總能讓她歇息歇息吧!


    嘩,一盆涼水澆到了容劉氏的頭上,起來,接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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