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著體麵的人正是本地的裏長,見來了一大群的人,為首的正是管城縣令,裏長立即撒丫子跑了過來,又是鞠躬又是行禮,道:“縣尊,小人是這裏的裏長,樹林裏麵發現了一個箱子,裏麵裝的是章彪章公子,已經死了!”


    這個裏長正好認識章彪,見鄭州小霸王死在他負責的這一片,心裏當真是說不出厭惡,但也沒辦法,隻好派人進城報官,他則看守在這裏。


    管城縣令哼了聲,他看向那口箱子,箱蓋是合著的,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差役們點起火把,簇擁在管城縣令的周圍,李日知也走上前來,站到了他的身側。


    管城縣令其實不想現在就打開箱子,死人沒什麽好看的,尤其是在天黑的時候看,他怕以後睡覺會做惡夢。


    李日知看了下管城縣令的臉色,見縣令大人臉上有不痛快的表情,他便道:“這個箱子是在哪裏發現的,你們已經打開過了嗎?”


    裏長不認識他,但既然這個年輕人能站在縣令大人的旁邊,還能直接就張嘴說話,那肯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裏長不肯怠慢,指著樹林裏麵,道:“是在那裏麵發現的,箱子已經被打開了!”


    林邊的幾個人,包括那個獵戶心中都想,箱子當然打開了,要不然怎麽可能知道裏麵是死人,而且死的是章彪呢!


    李日知臉色一沉,道:“你們這是移動了箱子啊,還把箱子打開了,得恢複原狀才行,要不然縣令大人怎麽會知道案發的時候現場是什麽樣子的呢!”


    裏長一愣,哦了聲,他倒也算是個有些見識的人,聽說過官府在破案時,現場什麽的不能被破壞,到底為什麽,他卻並不知道,也從沒往心裏去,畢竟他哪能想到,自己負責的地方會出現命案呢!


    裏長忙道:“那,那現搬迴去,恢複原樣還來得及麽?”


    李日知道:“慢慢恢複,務必要和發現時的情景一模一樣,這樣縣令大人才好破案。”


    說完這些,他轉過身,對管城縣令道:“縣尊,今天晚上怕是無法恢複現場原狀了,為了謹慎起見,學生建議明天天亮時再開始辦案不遲,這樣也才能給裏長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管城縣令歎了口氣,道:“本官並非是苛責之人,便給裏長一個機會,你們慢慢恢複原狀,隻要明天不耽誤本官斷案就行了。”


    管城縣令想的就是明天再破案,今晚不用看死屍了,他得知有了人命案子,馬上出城偵破是必要的,因為崔東升正想著他維護治安不利呢,所以他得勤快點兒,但出了城之後,連夜破案就不必了,這大黑天的,根本也沒法破案啊!


    自有差役領路,想引管城縣令去找地方休息,管城縣令叫過李日知,道:“一起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破案不遲!”


    他現在越看李日知越順眼,既然李日知能為他著想,那麽他也願意照顧李日知。


    李日知卻道:“縣尊去休息吧,畢竟明天破案要縣尊親自主持,別人無法替代,而學生去監督一下他們恢複現場,如果有什麽蛛絲馬跡,明天學生必向縣尊稟報!”


    管城縣令大感欣慰,看看這位李日知,怪不得刺史大人欣賞他呢,太會做人,太懂辦事了,如果自己的手下全是這樣的,那該有多好啊!


    管城縣令點了點頭,道:“那這裏的一切都有勞李賢侄了,看來刺史大人讓你來幫本官,確實是讓你來對了!”


    他轉頭對裏長道:“這位李……先生,他的意思就是本官的意思,你們聽他吩咐就可以了!”


    裏長唯唯連聲,看著李日知的眼神瞬間就恭敬起來,等管城縣令走了之後,裏長問道:“李先生,您在哪裏教書啊?”他以為叫先生就一定是教書的呢!


    李日知微微一笑,道:“我還沒開始教書,還在讀書呢!”


    “啊,還在讀書,就可以被縣令大人稱為先生了,看來李先生的學問大著哩!”裏長一臉羨慕地道。


    傅貴寶在一旁點頭道:“李先生,先生這個詞,就是先出生的意思,所以我管李先生,叫大哥!”


    李日知指了指獵戶,道:“就是你發現的箱子?在哪兒發現的?”


    獵戶一指裏麵,道:“在那裏麵,倒是離林邊不太遠,那裏麵有一座小屋,在小溪的旁邊,小人有時候會在那裏休息,冬天時候捕捉鳥獸。”


    成自在笑道:“我也有一個這樣的小屋,不過是用樹皮搭的,在樹上,很小,就能待我一個人!”他是獵戶出身,自然懂得狩獵。


    獵戶道:“小人的屋子倒是挺大的!”他在前麵帶路,裏長和一個村民抬著箱子在後麵跟著,一起去小屋。


    倒是真的不遠,隻不過幾十步就到了,屋子就在小溪的邊上,溪水裏麵有網,看來獵戶還捕魚。


    獵戶打開屋門,道:“小人前幾天沒有過來,今天才來,發現屋門是開著的,還以為進來了野獸,屋子裏麵也是亂七八糟的,地上還有隻大箱子,小人不知是怎麽迴事,打開箱子之後,便發現裏麵有個死人,小人便去報告了裏長,然後一直等到現在!”


    李日知看了看箱子,發現箱子破了,不過不是正麵破的是在側麵,有一個小圓孔,這個小圓孔雖然並不光滑,但也能看出來,是有刀槍一類的利器刺破的。


    李日知讓跟來的差役,把火把舉低些,他仔細看了箱子上的圓孔,圓孔上有血跡,看樣子估計是利器從外麵刺入箱子,把裏麵的人刺死了,那麽這樣推斷的話,章彪可能不是被殺死後放入箱子的,而是在箱子裏被刺死的!


    他又讓獵戶打開箱子,立時一股臭氣衝了出來,看來章彪死了好幾天了,屍體都發臭了,屋裏的人都捂住了鼻子,往後退去,隻有李日知不動聲色,反而彎下腰,仔細看著箱子。


    陳英英在後麵有手帕捂著口鼻,叫道:“日知,太臭了,你不惡心啊?”


    李日知迴過頭,道:“當然惡心,臭得我都快暈倒了,但離得遠也沒法看情況啊!”


    陳英英又取出了一條手帕,上前交給了李日知,李日知見旁邊的差役一副要吐的表情,他便接過火把,道:“你們都出屋子去吧,我一個人來檢查就行了!”


    他把火把插入到地裏,小屋子是土地,火把是可以插進地裏的,他用手帕捂嘴,又叫獵戶出去找了根樹枝,然後他拿著樹枝,翻動屍體。


    李日知道:“章彪屍體的位置,沒有動過吧?”


    獵戶搖頭道:“沒有動過,小人哪敢去動死人,不過,把箱子抬來抬去的,也許裏麵的屍體晃動了,但也應該不會移動得太大。”


    李日知用樹枝翻了下屍體,見章彪的至命傷在後背,是一個很大的傷口,血流得滿箱子都是,但已經幹了,滲入到了木頭裏麵,而從傷口的大小和位置來看,應該就是箱子上的圓孔造成的,尖銳利器就是從那裏刺進來的。


    李日知叫進了差役,讓他們把屍體從箱子裏麵拖出來,平放到地上,屍體臭得很,差役們都挺不高興,不過,看李日知認真的樣子,他們也沒法發脾氣。


    傅貴寶和成自在都想進來幫忙,卻又被李日知給趕了出去,他一個人就行了,人多反而礙手礙腳。


    李日知打開章彪的衣服,想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其它傷痕,卻發現章彪的外衣下麵,竟然是全光的,沒有穿內衣內褲,全身光溜溜的,就如同洗澡時一樣。


    這還真是奇了,難道說當時章彪正在洗澡,然後被人抓了起來,胡亂套上一件外衣,就給塞到箱子裏了?


    檢查了章彪的其它地方,並無其它致命傷口,可以初步確定,章彪就是被箱外利器殺死的!


    李日知又再看屋裏的地麵,發現有血跡滲出,是從箱子的邊角接縫地方滲透出來的,開成一個內部是方形,外部是不規則形狀的血印,土地吸血,所以血印並沒有多大,雖然章彪流血極多,但也沒有弄得滿地都是,正因為如此,大家搬著箱子出來進去的,並沒有把血印給踩得模糊了,大概的形狀依然保留。


    這就很明顯的出現了一個問題,也就是說,章彪是在這個屋子裏麵被殺死的,而不是在外麵殺死後,兇手抬著箱子進了屋子,如果是先殺人後抬箱子,那麽地上會有血跡滴落。


    章彪致命傷口隻有一處,傷口又大,又在心髒的位置,所以當時的情況是必定血流不止,而箱子的質量又不是很好,隻是普通的木頭箱子,那麽血會很快透過木箱,流到地上!


    就算是李日知推斷的有誤差,章彪不是在屋子裏被殺的,但根據箱子的質量,還有傷口的大小,鮮血的流量,那麽章彪被殺的地方,也不會離此超過二十步的距離!


    否則路上就一定會有血跡了!


    李日知站起身,道:“都打起火把,看看周圍二十……三十步的地方,有沒有血跡,大家都看得仔細些,不要落下什麽地方。”


    差役、裏長、獵戶、村民、還有傅貴寶成自在他們,全都出去尋找了,隻有陳英英留著,不過她雖沒走遠,但卻也不肯進屋,太臭了,真難為李日知能在裏麵待著。


    李日知又再檢查房門,發現房門是從外麵踹開的,看上去倒也象是野獸從外麵撞開的,而屋裏很是淩亂,這就不知是不是兇手走後,這裏有沒有進來野獸了,但野獸是打不開箱子的,所以無法破壞屍體,除非是熊虎這樣的大型野獸,但明顯這片地方沒有,要不然官府早就派出差役去打虎殺熊了。


    李日知走出屋子,站在外麵,開始思索起來,整理事情脈絡。


    陳英英見他出來,便走過來,說道:“你總算是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挺喜歡聞那味兒的呢,你不會是喜歡屍體吧,比如說吃!”


    李日知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話真是讓我毛骨悚然啊,我哪可能喜歡屍體,還是喜歡吃,我長得象妖怪麽!”


    這時候,出去看血跡的人們陸續迴來,天黑看不清,他們也算找得仔細,但都說沒有找到血跡,隻能等明天天亮時再仔細看看。


    李日知也清楚現在不是查看的好時間,隻能等明天天亮了,但是突然,他轉身迴了屋,往箱蓋上看去,就見箱蓋上有好幾條棍痕,象是棍子打在上麵留下的痕跡,幾乎把箱子的木板打壞了!


    李日知心想:“這恐怕是仇家所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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