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剛令屬於比較古板的君子型書生,他能當上縣令全憑著文章好,但要說變通,卻是稍差了些,尤其是在破案方麵,他更是不行。


    不過,好在李日知在這方麵遠超鄭剛令,給鄭剛令出主意,而且主意出的非常簡單,鄭剛令一聽,就知道一定行得通,他肯定能問得出來!


    把慕容智的妻子帶到二堂,鄭剛令對這彪悍女人說道:“無論多麽嘴硬的犯人,隻要幾十板子打下去,讓他招什麽,他就會招什麽。你丈夫慕容智已經全招了,不過,他說是你偷換的銀子,和他是沒有關係的,現在本官來問你,是不是你偷了王大碗的銀子?”


    慕容智的妻子當然不能認了,她雖然害怕,但卻也知這種事情萬萬不能承認,而且她也不相信丈夫會招供,至於說是她偷換的銀子,那純粹是胡說八道,因為銀子明明就是慕容智自己換的,怎麽可能是她!


    這彪悍女人不肯招供,自然全在李日知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給鄭剛令準備好了幾句話,隻要鄭剛令按著順序說出來就成了。


    鄭剛令又道:“偷換銀子之事,按我《大唐律》要打一百大板,然後流放三千裏,估計又挨打,又流放,性命得丟半條。所以你丈夫說是你偷換的銀子,所有罪責由你來承擔,而他表示銀子還在,他願意奉還給王大碗,你如不信,本官當麵問下他!”


    說罷,鄭剛令也不管慕容智的妻子有什麽反應,直接走到了二堂門口,把門打開,走進了大堂,對著外麵大聲喝道:“慕容智,銀字還在不在?”


    緊接著,就傳來了慕容智的聲音:“在,在,銀字還在!”


    雖然距離隔著挺遠,但半夜安靜,彪悍女人還是能分辨得清楚,那的的確確就是她丈夫慕容智的聲音!


    得到迴音之後,鄭剛令走迴二堂,把門關上,對慕容智的妻子說道:“你丈夫說什麽,想必你都聽見了,那銀子到底是你們誰眜下的,說清楚,否則大刑伺候!”


    慕容智的妻子癱坐在地,全身哆嗦,結結巴巴地道:“招,奴家全都招,隻是這事兒真的不是奴家做的啊!”


    說著話,她開始哭了起來,雖然並不敢哭得大聲,可卻實實在在的能聽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傷心,可能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的丈夫竟然出賣她,讓她把所有的罪責都扛下來!


    二堂裏,李日知再也忍耐不住,偷偷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由於二堂內隻有一根蠟燭,是放在慕容智的妻子跟前,所以他能看得清彪悍女人,可對方卻看不清他。


    慕容智的妻子哭道:“青天大老爺,你可得為奴家作主啊!明明就是昨天慕容智那死鬼,看王大碗寄存在櫃上的皮囊裏全是銀子,可登記時卻沒寫銀囊,而是錢囊,他就把銀子都倒了出來,然後裏麵塞上銅錢,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可不是奴家做的啊!”


    一想到有可能會挨一百大板,還要被流放三千裏,彪悍女人便嚇得全身哆嗦,板子挨下去,不死也得丟半條命,而流放三千裏更是有死無生,如果真的說她是偷銀子的人,那她這條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彪悍女人十分納悶兒,她丈夫平常對她挺好的啊,怎麽一遇到大事兒,就變心了呢,還這麽廢物,他不是說隻要不承認,任誰也拿他沒法麽,怎麽隻挨了頓板子,就什麽都招了,真是一個沒有用的廢物!


    鄭剛令哼了聲,拍了拍手,招進兩個差役,又叫來一個書辦,道:“把她押下去,記錄口供,讓她簽字畫押。”


    等差役帶走了慕容智的妻子,鄭剛令忽然笑道:“剛聽到這個案子時,我還真是有些無計可施的感覺,卻讓日知你一提醒,這案子竟然如此輕鬆的就破了。”


    李日知很是得意,道:“外甥掐指一算,其實這案子也就是這麽點兒事,隨隨便便就可以破掉的!”


    鄭剛令也笑著,本想說外甥小小年紀,就喜歡吹牛,可轉念一想,他還真沒吹牛,這案子可不就是被他給輕輕鬆鬆的破了麽!


    又等了片刻,差役把慕容智的妻子押了迴來,書辦呈上了口供,鄭剛令看了看,見口供完全符合規格,手印也都按得齊全,便道:“將她押到前麵的院子裏去,今晚當值的人都留神些,不要弄出人命就好,別的事,就隨他們折騰這半宿吧,其餘人等,迴去睡覺!”


    差役和書辦齊聲答應,把慕容智的妻子押去了前院,前院那裏隨即就傳來了驚唿聲,還有差役的斥責聲。


    事情解決了,鄭剛令便帶著李日知去了後宅,舅甥兩個肚子饑餓,但睡覺之前也不宜吃太多東西,但隨便吃了點夜宵,迴房睡了。


    縣衙的前院,可是熱鬧了,差役們厭惡慕容家的人,大半夜的可把他們這些差爺給折騰苦了,既然你們折騰差爺,那也就別怪差爺折騰你們了!


    差役們又點著了一根蠟燭就放到了慕容智妻子的跟前,然後另一根蠟燭放到了慕容智的跟前,整個院子裏除了月光,那也就剩這兩根蠟燭發出的光亮了,這麽一弄,那些作證人的客人,還有慕容有牛全都看清這對夫妻的臉嘴了!


    慕容智大驚,看妻子跪在了自己的旁邊,他急道:“你這婆娘,你怎麽來了?”


    “你這死鬼,你當是我自己要來的嗎?”他妻子也急了,不管不顧地道:“要不是你什麽都招了,還說是我偷換的銀子,我能跪在這兒麽,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說好了隻要不承認就行了,還為什麽要承認?”


    慕容智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他道:“什麽?我什麽招了?”


    可他不明白,旁邊聽著的人卻都聽明白了,隻要不承認就行了,為什麽要承認?那不就是說明是慕容智偷換了銀子麽,而他們這些人好心為他作證,結果受了這無妄之災,大半夜的被押到這裏跪著!


    一想到做了偽證,不但客人們憤怒,裏長慕容有牛幾乎要暈過去了,他隻感自己的前途全完了,這可真是被親戚給坑苦了,他這裏長不可能再做下去了!


    慕容智夫妻兩個說話,差役們斥責兩句,讓他們小點兒聲,斥責之後,便都離開了院子,找地方歇息去了。差役們一離開,院子裏的人一下子就都亂起來了!


    慕容有牛一下子癱坐在地,指著慕容智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他道:“慕容智啊,你這個喪良心的東西,你這是要坑死我啊,我可是裏長啊,好歹也是官家人,你竟然敢坑我!”


    裏長實在算不上是什麽官家人,可慕容有牛卻看得比天大,現在他做了偽證,還被縣令大人揭穿,他這個裏長怎麽可能還繼續當下去,當不成裏長,比要他命都讓他難受!


    那些做證人的客人也都憤怒之極,他們也算是好心幫忙,畢竟他們看到當時王大碗說的是錢囊,不是銀囊,所以就做個順水人情,幫著掌櫃的做個證,還指望著慕容智能知恩圖報,給他們減掉兩個住店錢呢,畢竟大家都不富裕。


    慕容智的妻子到現在都沒有明白過味兒來,她還是以為慕容智都已經招供了呢,還把罪名按到了她的頭上,她可是個彪悍的女人,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家裏這個死鬼就是欠撓!


    慕容智大罵蠢婆娘,這明顯上當了啊,自己還挺著呢,這個蠢婆娘竟然先招供了,非得揍她一頓不可,還反了天了呢!


    兩個人先是低聲爭吵,片刻之後聲音便越來越大,慕容智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便順手打了妻子一個耳光;然後他的妻子也在氣頭上,而且相當彪悍,豈肯白白挨打,伸手一撓,便在慕容智的臉上撓出了五道血印子!


    他們夫妻兩個開打,慕容有牛惱恨之極,伸手抓住了慕容智的頭發,叫道:“撓他,撓他!”


    慕容智的妻子果然撲上去狠撓,一邊撓還一邊大叫死鬼,旁邊的客人們本來還不敢大聲說話,更別說動手打人了,在衙門裏跪著,誰能不害怕,尤其是他們還都是從外鄉來的,最怕的事就是在外地吃官司!


    客人們見慕容有牛動手打人了,他們先是猶豫了一下,可見三人打成一團,卻並沒有差役出來喝斥,他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一起竄了過來,對著慕容智就打,片刻之後,連慕容智的妻子也打,而慕容有牛的身上也挨了幾下子重的!


    他們這邊打得亂七八糟,可差役們卻沒有立即出來製止,足足打了快兩刻鍾,院子裏的人都打累了,差役們這才出來,強行拉開眾人,讓他們接著跪著!


    領頭的差役是一名捕頭,名叫段保康,今晚當值的差役裏麵,他就是領頭的。


    段保康手裏提著隻燈籠,走到慕容智夫妻跟前,見這兩口子趴在地上直哼哼,雖然被揍得夠嗆,但卻並沒有性命之憂。


    段保康哈地笑了起來,對著旁邊的慕容有牛和那些客人道:“你們是舍不得他倆啊,還是晚上沒吃飯啊,打了這麽半天都沒打死他倆!”


    慕容有牛苦著臉道:“不敢不敢,小人是守法知禮之人,哪能動手打人,再說他倆犯的也不是死罪,要是被打死了,那這些客人不就成了殺人兇犯了麽!”


    客人們臉色齊變,這話說的,就象是剛才他沒動手打人似的,其實就是他最先動的手!


    段保康搖了搖頭,道:“看來你的裏長當不成了,本來想著你能動手打這兩個賊人,畢竟你是裏長,要正義為先,不能光想著他們是你的親戚,可你竟然都沒動手,看來這是徇私枉法啊,這個裏長我看你是當不成了!”


    “要說有沒有正義,小人不能再謙虛下去了,其實打這兩個賊人的第一下,就是小人動的手!”慕容有牛立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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