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火焰在天上燃燒,黑幕交纏其中,就像最神聖的與最邪惡的糾結在了一起,互相爭奪著那些本該是最兇惡的家夥得性命。


    凡火從天上隕落,在大地上綻放出一朵滾燙灼熱得花。


    這一針對天道師得偉大戰爭中,前半場完全是屬於妖疆妖怪的高歌,而後半場,便是它們的浩劫。


    道行低微的妖怪被火焰點燃,慘叫著、哀嚎著,直到無力掙紮。這些兇殘的妖怪雖然不怕死,但仍懼怕毫不幹脆得死亡所帶來的折磨。


    強大的妖怪因為本就精疲力竭,這時候完全是超負荷作戰,所以也幾乎無暇他顧,隻能保證自己在炮火的衝擊和火焰的席卷中幸存,然後迎向那些騎兵。


    一頭妖疆妖怪揮動強而有力的爪子,劃出鋒利而耀眼地寒光。


    噗嗖。


    長槍如虹,輕易就搗碎了那爪光,然後直接貫穿它的頭顱。


    那坐騎背上的騎兵長槍一收,碧綠的血花,淡藍的腦漿。


    它執槍策騎從其旁邊衝過,將長槍刺進那妖怪背後的妖怪身軀中。


    妖疆妖怪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混著鮮血的腦漿流進它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窩,然後又眼裏流出來,像極了它們萬年間積攢的血與悔。


    有妖疆妖怪,憑著一腔蠻勇和東土的妖怪廝打在一起。


    它噴出烈焰,將長劍加溫。


    那東土妖怪手中利劍很快就變得通紅,滾燙的溫度甚至飛快傳遞到了它手中,從手甲之間的縫隙飄出來陣陣焦煙。


    縱使如此它也沒有放棄手中的利劍,麵具下得那張麵龐因為忍耐而變得扭曲,它緊緊咬著牙齒不叫自己鬆下這一口氣,然後猛然舉起那散發著灼熱溫度的劍斬下。


    那長圖的妖怪將身子一側。


    嗞啦!


    長劍穿過它的肩膀,高溫將毛燒焦,將皮肉燙熟,發出焦糊的味道。


    可它卻仍能朝前逼近,伸出另一隻沒受傷的爪子,狠狠戳破了東土妖怪的胸膛,並將其心髒直接捏爆。


    失去了生命動力的長圖戰士身軀忽然一僵,那滾燙通紅的劍緩緩從它手中滑落。


    它跪倒在地,低垂著頭,生機一瞬間流失幹淨。


    妖疆妖怪拔去肩膀上的紅劍,來不及舔去爪子上的鮮血,便跨過它尋找下一個目標。


    結果劍光一閃,一勾,從它的腹部拉開一道口子,直到胸膛。


    後來的妖怪衝進它的懷裏,死死抵著劍,將整把劍都沒入它的身軀,隻留一個劍尖從背後露個頭。


    它緩緩停止了掙紮,緩緩倒下,背對著被它殺掉的東土妖怪,和他一樣,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不過一米距離。


    生命的消逝在這裏極其簡單,一場戰爭越宏大,生命便越不值錢。


    尤其是這個世界還沒有生命至上的高尚信念。


    鮮血,死亡。


    衝鋒的騎兵殺穿了敵人,然後驅策坐騎掉頭,再往迴殺一遍。


    僅僅一來一迴,當它們第二殺穿敵人時,便已經沒有敵人了。


    風並沒有吹,太陽也將半邊臉耷拉在地平線下,不忍看這殘忍的結果。


    遍地的死屍,碎肉、鮮血將整個戰場都浸泡,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臭味。


    姬正緩緩落在地上,說到底,他一開始的預算還是對自己太自信了,後參戰的影王甚至殺了比他更多妖怪,而這也才堪堪和地麵的戰鬥齊平結束。


    雨欣第一時間從遠方飛到姬正身邊,伸出潔白的手掌,在姬正身上輕輕一撫,便有風從他的一副每一個縫隙中出入,吹幹血液,吹落雪痂,讓他的衣物又變成一片潔白。


    姬正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謝。


    雨欣嘴角微微一翹。


    她雖不能執殺法,但是做別的事情卻是很拿手的。


    隻是姬正沒說他並不喜歡這樣。因為他漸漸感覺到,無論洗換上再幹淨的衣服,他都始終能夠嗅到自己身上那令他窒息得血腥味。


    落到地麵,東土的妖軍已經整備完畢,對姬正行按胸禮,步軍在前,騎兵在後,方便它們的士兵全貌不被高大的騎兵遮擋。


    一片肅穆。


    姬正掃視過去,這些剛剛為他出生入死,拿下了寶貴勝利的戰士們渾身沾滿鮮血,甲胄也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痕。


    少了起碼三分之一的規模,很少一部分被送去治療傷勢了,其餘的都已經戰死。


    即使是這種衝鋒極其犀利的攻擊方式,再輔以東土的炮擊,它們仍舊損失了很大一部分的兵力,才將敵人全部殺死。


    當然,這個戰損比是按照一比五甚至比六來算的。


    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十分不易了,畢竟不是每一個妖怪都是生來強大。它們之間的大型戰爭往往和人族一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一比五甚至是更多戰損比例的戰爭,極其罕見。


    姬正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攜著雨欣穿過大軍,影王緊隨其後。


    他們從大軍之中走過,那些士兵隨著他的腳步轉身。


    當他穿過騎兵,來到最後麵的時候,姬正腳下忽然踩出清風,驀然加速。


    大軍也隨之而動,騎兵先行,步兵隨後。


    死去的,便留在這裏,與同樣英勇戰死在這裏的敵人共塚,時間將吞食它們的軀體,驅散肉體的腐臭,接引它們的英魂迴到造物主的懷抱。


    活著的,將繼承它們的意願。


    這一戰如此漫長,但終於迎來了尾聲。


    ——


    當大軍浩浩蕩蕩出現在木截另一邊的山頭上時,長圖的妖軍基本上被殺得七七八八了,仍有百萬之數的妖疆妖怪將長圖妖軍圍了起來。


    雨欣在姬正旁邊道:“一開始長圖投入了將近一千七百萬妖軍,包括一名元帥,三名仲裁,還有六位王子,現在元帥還在,仲裁卻已經死絕,王子也隻剩下四位了。”


    姬正歎了口氣,可是現在他眼前所見的,長圖妖軍可能連敵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


    從他們腳下的半山坡起,直到現在兩軍膠著處,被屍體鋪蓋得密不透風,幹涸得血液呈現出深暗得顏色,像是苔蘚一樣凝固在它們身上。


    這場戰爭必然是無比殘酷的。


    假如姬正不心慈手軟,不那麽拖泥帶水耽誤那麽多時間,也許長圖就不會遭


    可是那被姬正他們半路看見的廉江,聽見雨欣說話之後卻忽然變了顏色,二話不說,化作流光衝向那片戰場。


    雨欣這才悄悄補了一句:“七王子逢青開戰不久,本來帶隊想要偷襲,卻被將計就計殺害。在我走後,好像四王子好屏也死了。”


    姬正愣了一下。


    那長圖妖軍現在已經是麵臨絕境,施法部隊全部陣亡,幾位王子也在混戰中分散,卻也顧不上找了。


    可是在極度疲勞下,它們的配合漸漸變形,許多妖怪的甲胄更是在激烈的戰鬥中被損毀,使它們不得不光著身子戰鬥。


    那些妖疆的妖怪可不一樣,它們雖然同樣疲勞,但是更多得還是有一種蠻勇。


    道行稍低的妖怪因為脫離而活活累死,打到一半忽然自己就在長圖妖軍麵前倒下的情況出現了上百例。


    這群完全不知道死是什麽的妖怪隻知道妖族的信念、逆君和勝利。


    “快!快跟我過來!”


    冬暮和三四十名親衛將病懨懨的傾城和無同護在中間,朝外麵奮力突圍。


    因為神鬼之力的反噬,傾城現在的狀態很差很差,還能走路都已經算是很好的情況了,所以很多時候都是無同在攙扶著她。


    冬暮衝在最前麵,即使是它也被打碎了護甲,現在隻露出赤身,上麵沾滿了鮮血。


    它帶著親衛一路向外試圖突圍,但是敵人的包圍實在太過密集,每次剛剛打出一小個缺口,還沒等它們往外衝就立刻被填上。


    那些親衛拿命為傾城她們爭取生路,但是最後卻都變成了倒在地上的新一具死屍。


    “不要停下!繼續殺!”


    冬暮扯著早已嘶啞的嗓子,大聲吼道:“我們可以死在這裏,但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們送出去。”


    因為傾城她們不單單是天道師的親信,更妖代冬暮它們返迴長圖,向尋王稟報它們在這裏的英勇作戰。


    它們已經來到這裏,便不會再撤退,為天道而戰,便沒有不勝而逃的道理。


    那些妖疆的妖怪也是這樣,所以即使是到最後,戰到最後一妖一卒,它們也要死在這裏,至少不背叛自己堅持的信念。


    然後光便落了下來。


    那光如此耀眼,仿佛是太陽墜落了下來,叫所有的妖怪都情不自禁伸手遮住眼睛。


    然後神劍從天而墜,寬百米,高萬丈,不見其頂,不知其威,隻知道其落下範圍的妖疆妖怪都化作了灰燼,好似淨化。


    “我是天道師,姬正。”


    這一句話,就是天啟。


    “天道師?”


    “天道師!”


    “天道師來了!”


    ……


    有妖怪強忍著刺痛睜開眼睛,依稀看見強光之中,有一個影子當空臨立。


    他伸出手,從天外招來一把把金色的神劍落下,圍繞著長圖妖軍落下,將它們護在其中。


    那高山之上,東土的友軍同時展開衝刺,騎兵浩浩蕩蕩奔下山。


    影王親自吹響號角,為這一戰拉開最後的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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