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後,一切的事情都準備就緒,人們被隨便搬進附近的屋子裏,或者附近幾座大樓的正中空間,也有很多被放進了挖好的地洞裏。


    為了引導謊言的走向,很多的妖怪也按部就班的混進人群當中。


    姬正和雨欣他們則在廣場中央,就是那座有著禁錮時空的大陣的上麵。


    陰川司馬跺了跺腳,道:“這裏曾經被我下過一番很大的力氣改造,除卻這一層陣法之外,更下二十米左右,就是進蠱心陣了。”


    姬正即使是到了現在也很迷惑,問道:“這麽一座陣,真的能夠覆蓋整座城市?而且,兩座陣法一上一下,不會相互阻礙?”


    “那倒不至於。”銀川司馬擺了擺手,淡淡笑道:“其實我在這裏很早就就布下了近千座法陣,環環相扣,隻是為了安全,我設置了一層封印法陣,讓陣法在正常時間不運轉,隻有事發的時候才使用。”


    那倒還差不多,姬正點了點頭,老妖怪做事總是很穩當的。當然,就是有時候跳過他就很傷了。


    陰川司馬感慨道:“不過這兩座陣法都是我為了應對最糟糕的情況才準備的,想不到今天一下就把底牌亮出了大半,看來妖族的重卷勢頭,還是比我當年預計的更加嚴重啊!”


    一旁本來想要發聲的孍悄悄將話語咽了迴去。她本來是想問陰川司馬準備這麽多大陣的用意的,卻不料被老家夥先出口一步,堵了迴去。


    聊過幾句過後,陰川司馬告訴姬正:“你現在可以取出天禁石了,讓下麵的蠱心陣現世。畢竟天禁石的力量已經損失過多,再有一次相同的境遇的話嗎,應該也撐不了多久了,不如交給你,說不定還能起起到不小的作用。”


    “行。”姬正點了點頭,當即抬起手掌。


    便隻見得腳下的泥土忽然翻騰了起來,就好像是燒開的沸水,塵埃一粒粒地跳動著,再落進地麵,不多時,就看見有幾十塊拇指大小的天禁石跳了出來,落到姬正手心,穩穩地堆成了一堆。


    禁錮了整整三天時間的c市終於得見天日,那換的空間在快速變淡,就像是被浸濕的紙,五顏六色終於顯現出來。


    同時,姬正本能地感受到一個蠱心陣的發動,一種奇怪的力量被他的身軀隔絕在外。


    姬正空著的手做掐訣狀,食指中指並攏對另一手的那一堆天禁石一指。“蘊含上天之力的天禁石,我乃造物主認可之人,將你的力量為我所用吧!”


    平平無奇的石頭發出一陣陣瑩瑩光輝,像是在迴應造物主代言人的話。然後它開始融化,像是湯汁一樣,不斷濃縮,最後凝固,變成了一顆小小的條形石頭,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是之前幾十塊天禁石的總和。他將它剩下的力量熔煉在了一起。


    “謝了。”姬正對陰川司馬抱拳道。


    正好,之前給南宮羽的那塊天禁石過小,加上這塊的話,姬正稍微用點心,就能幫她做一把很好的劍。


    “那麽我們就告辭了。”


    陰川司馬笑著擺手送客。畢竟姬正他們是不用和那些人一起的,他們有自己的房子,而且受到大戰的影響不深,沒必要和那些人擠著。


    ——


    就好像暫停的遊戲忽然按下了開始,所有的人甚至還停留在三天前的狀態,在身體從時間的解放中歡唿出來。


    歡快的聲音從各個地方傳起來,久久不息。


    很多人第一時間都注意到了自己的所處的地方,並且發出了疑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那些歡唿聲到後來,其實是那些妖怪們發出的,他們按照計劃,就像是真的從一場浩劫中幸存一般,三三兩兩的擁在一起。擠著眼淚哽咽道:“太好了,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對啊……風小了,地震也沒了……”


    “我活下來了……活下來的感覺真好,嗚嗚嗚嗚……”


    ……


    有個被抱住的人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莫名其妙地問道:“發……發生了什麽啊?”


    一頭妖怪放開他,道:“天災啊,我們活下來了啊!”


    它轉過身,扯開嗓子大喊道:“各位,我們從這場極其罕見的天災之中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


    說完,它推開麵前的人,快速跑到門那裏,一把推開門,任由璀璨的陽光照射進來,晃了他們的眼睛。


    “哈哈哈哈,你們看啊,地震停了,颶風也消散了,現在就是雨過天晴了!”


    “可惜了,死了那麽多人啊,而且……而且,還偏偏是發生在祝和會那一天……”


    “節哀,至少我們是幸運的,在這裏擔驚受怕的躲了三天,再怎麽大的天災為我們都挺過來了……”


    ……


    那些妖怪你一言我一語,看似真誠的吐露暗暗將整個謊言的全部編織出來,就好像真的一樣。


    接下來,就是那座覆蓋了整個c市的蠱心陣發揮作用的時候了,沒有法力的人們第一時間就被這陣法蠱惑,心靈上處於一種承認與信任的狀態。那些一臉茫然的人們看著遍地的零食袋子和塑料瓶,外麵倒塌的大樓、遍地的碎屑、撕裂的大地……一切的一切,就好像真的和他們所說的一樣。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們好像是在祝和會那天……遭受了颶風和地震……”


    終於,有第一個人緩緩出聲。


    接著便有另一人跟著附和:“是這樣的,風很大,死了很多人,那時候太亂了,我們慌著逃命,然後跑到了這裏……”


    “我太害怕了,差點都把這事情忘了,還以為自己處在祝和會那時候……”


    “記不清了,我真的記不清……不過,死了人,我隻記得死了人,有人在我身邊被石頭砸死了……”


    ……


    漸漸地,人們的認可之聲越來越多。


    因為蠱心術嚴格來說不屬於騙術和幻術,而是更像暗示的磁場,在這個磁場的裏的人的心智會被削減,並且處於一種十分容易認可的狀態,這總情況下,別人說什麽,受術者的心靈會暗示自己,使說話者的一切看起來十分合理、就是那麽迴事,甚至心靈還會根據自己以往見聞的經曆,替換到自己身上,誆騙自己這就是事實。但其實那些事情早就發生過了,或者壓根就不是自己見過的。


    陸陸續續的,人們的心情激動起來,一群妖怪的煽動人們相信了事實,認可的浪潮之聲又迫使那些認為蹊蹺的人不得不相信是自己太害怕,所以忘了這幾天發生過的事情。這就是人,人們很多時候,喜歡把自己並不確定的答案交給更廣泛的人來確認,然後選擇跟隨信任。


    歡唿之聲越加強烈,他們走出大樓,一時間大街小巷都是人頭攢動。


    街道從頭到尾,都閃爍著耀眼奪目的光華,就像是寶石,在地上閃閃發光,那是破碎的玻璃渣子。


    斷壁殘垣,高大的大廈坍倒在地,摔得粉碎,變形的鋼筋就像是死後腐爛的巨人露出的骨骼筋脈,地上還有一灘灘的血汙,血跡就好像剛剛才幹涸一樣。


    “我們……活過來了……”


    “挺過來了!”


    “我們挺住了!”


    ……


    人與妖怪仿佛都才經曆過一場浩劫一樣,滿懷激動地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一場謊言,好像沒花什麽力氣,就直接使得所有人都相信了。


    ——


    姬正他們迴到家裏之後,坐了四五個小時,拉著窗簾,卻怎麽也擋不住外麵經久不衰的歡唿雀躍之聲,人們奔走相告,慶祝自己從一場可怕的災難之中活了下來。


    隻是那之後,歡唿聲就漸漸衰弱,悲傷的哭聲漸漸響起來,失去親人的悲痛很快將歡唿僥幸感染。


    死了條多人了。是的,有的人死了親愛的人,有的死了老父親,也的人死了年幼的孩子。他們隻找到死者冰冷的身軀,或是殘破的肢體。


    更慘一點的,連屍體都沒能找到,隻有那些親人發生了瘋似的扒開廢墟,或是見人就問:見我我家xxx了嗎?他是什麽什麽模樣……


    “我祖祖輩輩都在這住著,頭一迴見到這樣的天災啊!為什麽,我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嗚嗚嗚……老公,你在哪裏,我們迴家好不好……我們迴家啊!”


    “明明,你在哪裏,你在哪裏躲著呢?別玩了,快和爸爸迴家啊,迴家給你媽媽…給你媽媽送行……”


    ……


    屋裏的人聽著屋外的人的背上,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孍喝了一口茶,緩緩道:“那些平日裏總咒著多死幾個人的喪葬服務業的服務者,明天應該會平白賺很多很多讓他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的錢吧。”


    “對啊,畢竟死了很多人。”


    雨欣跟著道。


    姬正最後實在受不了了,直接次用椅子上站起來。


    “主人!”


    傾城擔心地看著姬正,生怕他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可姬正隻是跑迴了自己的屋子,用被子拚命蒙住頭,不讓自己聽見外麵的聲音。


    “算了吧。別管他。”


    孍繼續悠悠哉哉喝著茶,道:“我們該說的都說了,他也不是小孩子,得一直需要哄,這得看他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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