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好奇我是什麽嗎?”


    羨雲輕輕聳肩,毫無所謂。


    “是妖怪?是神仙?你是誰很重要嗎?反正我都不介意。我早就在狂瀾中掙紮,假如能抓住一根草,哪怕它有著傷手的利刃也無妨,隻要能讓我在黑暗前最後想起什麽叫做美好,這就夠了。”


    你看,這個人,多麽的絕望啊。


    這種絕望不似恐懼失望透頂的崩潰,而是一種,長久以來不停醞釀,不斷滲透,所最終積攢出來的默然,消沉。它沒有芬芳的味道,反而散發著腐爛一般的臭味,讓盡不禁皺眉。


    “那你究竟想幹什麽?”


    盡忍不住問,這麽一個沒有生存欲望念頭的人,卻拒絕了他取走生命的報答,為什麽?


    羨雲搖了搖頭,坐在椅子上,慵懶道:“我沒什麽念頭,如果死亡之前有猿糞,我想拿來想體驗我所沒有體驗過的。”


    她歪過腦袋,青絲晃動下,唇角微翹,笑的安靜無聲。“假如每個生命都是與眾不同的話,我想我最後收獲的也會不太一樣,不是嗎?”


    盡看了她半天,才最終確認自己沒看錯,這個女人沒有說謊。


    她是不是瘋了?


    人類不都是抱著假仁假義,在真的知道末日來臨之前,口口聲聲說著保護世界而犧牲嗎?他們不是連保護世界和保護同類都分不清的蠢貨嗎?


    可這個女人……她的意思是……世界怎麽樣,同類會如何,她都不在乎。


    “你……難道就真的不害怕嗎?一成不變的生活有一天忽然迎來終結,前所未有的事情那麽突然,無法接受的事情那麽茫然?”


    她都搭理盡,打了個哈欠,趴在桌子上,青絲遮住那雙眼睛,隻露半張姣好的麵容,在盤抱的雙肘上,不久就自顧自發出輕微酣聲。


    盡身形一閃,來到一處幽深的巷子裏。


    僻靜的巷道中間倒著一具白骨,潔白的骨架上沒有一絲鮮血,就像是道具一樣擺在那裏。


    陽光投射,牆角與地之間拉出兩條陰影,九個模糊不清的影子置身於黑暗之中,模樣古怪猙獰。


    盡直接出現在巷子裏,八個黑影默無聲息的跪地,久久不起,隻有一個犬首模樣的怪物隻是頷首與其對視,紅色的雙眼中滿是倨傲。


    盡哼了一聲,有些不快道:“這就肆無忌憚的吃掉一個人,萬一引發了慌亂怎麽辦?假如影響到了計劃,後果不是你我能擔當得起的。”


    狐首妖怪兩手抱在胸前,發出尖尖的男聲道:“放心,吃掉的這麽幹淨,連一絲血跡都沒留下來,哪怕是真的讓人看見了,也一定以為隻是惡作劇罷了。”


    說是這麽說,它還是伸出一隻手,灰色的細長指甲從黑暗之中伸出來,之間射出一道灰炎,直接將地上的白骨燒成灰燼。


    盡看著周圍妖怪數量,暗自點頭,很好,十位帶頭妖怪都來齊了,說明他們帶來的妖軍也已經成功滲透進來。


    “那位大人如何了?有沒有消息?”


    “不知。”


    收迴手指之後,狐首妖怪有些不快地問道:“所以呢?讓我在這裏等你多時,你莫非是把自己當做惡首了?”


    “出了點意外,我要報答一個人的恩情所以耽擱了點時間。”


    “嗯?”


    怪物聲音一提:“你居然還會被幫助?別告訴我是人族,那隻會讓我感到你已經變成了一個無能的廢物。”


    “對我來說是個巧合,對你來說真是不巧。我為還人情,這幾天我應該很難和你們一起行動,所以在那位大人趕來之前,妖兵的調度由你全權負責了。”


    盡語氣之中沒有絲毫愧疚之色,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到底不能改變事情的結局。


    “另外你還需要注意一點,據城內妖怪傳言說,天道師迴來了。”


    “知曉。”


    ——


    啊啾!


    姬正揉了揉鼻子。


    雨欣很關心的搭上姬正的後背,昂首問:“怎麽了,是衣服穿少了?”


    “也許就是有人在說他而已。”孍在前麵如無其事道。


    姬正點了點頭,同時輕輕放下雨欣的手,道:“媽媽說的沒錯,沒事。”


    孍專門喊下了朔曦和自己同行,帶著姬正他們一路轉轉悠悠,時而又問一些關於到他之前慘痛經曆的事情。然後告訴他他所經曆的遭遇哪些是扭曲的,再告訴他扭曲在哪裏,最後說出朔曦扭曲的經曆本該擁有的麵貌。


    姬正對此是感到有些意外的,專門帶著他和雨欣傾城的媽媽,一路上沒找雨欣談話,也沒找傾城開解,把他拽在身邊形影不離了兩三天,卻後來被朔曦吸引了注意力。


    “誒!天道師!”


    茫茫人海之中有人驚喜的聲音大聲喊了出來。


    姬正抬起頭,幾隻妖怪高高揮手,狗精、王八、螳螂……奇怪的動物組合擠開熙攘的人群朝他這邊趕來。在它們後麵,赫然還有被姬正帶走兒子的常如山。


    好不容易來到姬正身邊,幾隻妖怪當時單膝跪地,欣喜萬分道:“參見天道師,天理昭昭,恩威浩蕩。大人進軍妖疆,得勝歸來,我等深表感謝。”


    常如山臉上也略有尷尬,朝姬正行了個抱拳禮,姬正同時迴禮。


    說是沒隔閡那是假的,道家就是因為這個人覆,滅,他怎麽可能對那人生出恭敬?


    但殊不知姬正比常如山還頭疼,怕什麽來什麽。


    但他深知自己不能躲避,所以讓眾妖起來後,姬正單獨又朝常如山抱拳謝罪。


    “對不住,貴公子被我帶走,由於我的疏忽,被妖魔引誘,走上了化妖入魔的歧途。”


    “什麽意思?”


    常如山一瞬間沒能理解姬正的話,可是旁邊幾個妖怪瞬間卻都驚唿出聲。


    大唿小叫的聲音直接把旁邊的人嚇了一大跳。什麽嗎,一群扮妖怪的家夥演的還挺像。


    常如山隻能聽出來自己兒子現在處於不利的狀態,但是旁邊幾個妖怪都是見過失眠的,所以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王八精伸出肥嘟嘟的王八爪搭到常如山肩膀上,語重心長道:“老弟,你……你要冷靜點哈。所謂化妖入魔,是一種很稀有的情況,而且也需要有極大的手筆,我這麽打個比方吧,就好比你衝了648個648去抽獎池,也不一定抽得出來的ssr概率。化妖入魔是把兩種狀態結合在一起直接說出來的,人身化妖,而後入魔,所以你兒子……是選擇了墮落,而且還是直接多落到最深處……”


    入魔是什麽常如山不懂,但是化妖的意思他知道了。他的兒子,竟然選擇了墮落成妖?要不是有妖怪親口解說,他絕對采不到人是可以變成妖怪的!


    常如山迴過神來以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撲過來,可惜卻被王八精死死勒住脖子,他不斷掙紮,大吼道:“我兒子怎麽了!這是怎麽迴事!”


    突如其來的大吼聲又把旁邊人嚇了一跳,一個抱著繈褓嬰兒的年輕媽媽差點把手裏的孩子抖了出去。


    “喂,你這人怎麽迴事,要不要這麽大唿小叫的?”


    “對啊,這是公眾場合,發什麽瘋啊!”


    “演戲也得有個度吧?”


    ……


    可惜常如山早已失去了理智,完全沒能聽見周圍人群的指責。


    狗精和螳螂精不停道歉,然後姬正他們拽著常如山找了個僻靜地方。姬正老老實實地對他說明了來龍去脈。


    姬正解釋完一切之後,空氣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


    雨欣麵無表情,直接開口道:“這事和紅雨本就關係不大,道家降妖除魔數萬年,哪怕是走向了歧路,也隻是對妖怪更加毫不留情,可你兒子卻聽信妖怪讒言,這說明你兒子本就心思不正,誤入歧途,也是他自找的。”


    “雨欣小姐所言非虛。”


    傾城也點頭道:“令郎常衡,在與我主同行之後,雖然失去法力,但內心一直我無比陰暗,想要一戰泄憤,我主絕不會仗著法力欺人,但是他從頭到尾,都隻敢做些無聊幻想,口中毒咒,隻懂逞口舌之快。”


    “那我兒子呢?你們就這麽把他殺了嗎?”


    常如山渾身顫抖,傳承了萬年的道家傳統被眼前此獠毀了,唯一的兒子也被帶走,卻最後變成了妖怪,他怎麽保持冷靜?


    一切,他最後僅剩的一切都沒了!


    姬正解釋道:“常衡並沒有死,而是被帶到了別的地方。”


    這時候,螳螂精忽然發聲問道:“天道師大人,敢問,將常衡引入歧途的,可是四惡鬼妖道?”


    “確實。”


    得到姬正的答案,螳螂精鬆了口氣,可是細小眼睛裏的謹慎更盛之前。


    “如山老弟,你不用擔心,你兒子不會有事的。”


    “信你們鬼話!”


    常如山拂袖怒哼,妖怪都把我兒子變成妖怪了,我還有什麽必要聽你們的讒言?


    螳螂精隻得耐心道:“你聽我說,你兒子絕不會有事,這是那位大人一向的行事風格。據我我所知,鬼妖道喜歡把人變成妖怪,然後送迴至親的人手裏。萬年前他始終如此,從未改變過。因為他不會親手殺人,而是喜歡看著人殺掉曾經是人的親人。”


    常如山滿臉張紅,大聲質問道:“那他怎麽會盯上我兒子,為什麽唯獨就是我兒子?當時又不是隻有一個人和他去該死的妖疆,為什麽偏偏是我兒子?”


    “這……我想……”


    螳螂精有些猶豫。


    可常如山等不下去,大吼道:“你說!”


    孍輕輕撚這指甲,悠悠道:“因為這是對你們道家的報複。”


    “報複?我道家何曾招惹過那樣的怪物?”


    “你們當然不記得,因為道家的祖先早就將這一切掩蓋起來了,既然沒有文字,更沒有隻言片語流傳,你們又怎麽知道呢?”


    孍的聲音裏聽不出來是鄙視還是同情,知曉一切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姬正歎了一口氣,就這麽簡單的事情而已,至於換這麽多張嘴說出來嗎?


    “鬼妖道生前就是你們道家的道士,因為與妖怪相愛,而被你們道家殺死。所以為什麽他會挑上你兒子?因為這是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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