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迴到家裏的藍青,生活比以前安靜了很多,不再那麽多言語,也沒有以往那種火藥衝人的味道。


    他總是一個人發呆,長時間的發呆,哪怕深夜也是,在那雙迷茫的眼睛裏,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其實沒什麽,藍青就隻是在迷惑,在和分別的時候,豬頭司馬對他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孩子,我看得出來你偽裝之下的迷惑,你能騙得了自己,但騙不了我。自己好好想想吧,很多事情不是放任就能解決的,經曆了這麽多,你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人了,所以問問你的心怎麽想。”


    自那以後藍青就一直這樣了。用過姬正所謂的藥之後,他的身體就有了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他感到自己能聽到很遠地方的聲音,力氣也變得很大,甚至還能感覺到這城市裏遍布著的各種氣息。


    那家夥該不會把他變成改造人了吧?常衡也曾誕生過這樣荒謬的想法,但是在他無意中徒手捏碎了一塊鐵球後,他就笑不出來了。他深刻的知道,豬頭司馬所說的不再是普通人,不光指的是經曆方麵,還有他的身體。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需要知道自己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和姬正和雨欣分別前的那兩天,他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和妖怪之間玩得很嗨,甚至完全把它們當成了同類,那些家夥一個個也很開心,盡管有時候也會裝作動手,但是藍青是後能明顯感覺到,它們其實打的一點也不疼。


    藍青喃喃道。“其實,獦狚那時候打的也不疼啊。”


    怎麽可能會有人一瞬間就接受妖怪?那兩天的任性,其實就像是他的賠罪一樣,其實她的內心裏,一直都在迷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隻是被自己拚盡全力藏了起來而已。


    “喂,藍青,你在嘀咕些什麽呢!”


    站在他旁邊的是個矮他一頭的女孩,手裏打著紅色的遮陽傘,一張嬰兒臉,長相十分精致,金色的波浪卷隨著腳步一顫一顫。她穿著紅色百褶裙,套著白色的絲襪和紅色的小皮鞋,好像洋娃娃一樣。


    女孩撅起粉紅透亮的小嘴,悶悶不樂道:“真是的,雲若姐怎麽會忽然就和人戀愛了,還急不可耐地熬到人家家裏見父母,這怎麽可能呢!”


    這個人是小時候和藍青、雨欣一起玩到大的另一人——方蘭芷,c市第二大企業的方家嫡女,被她的父母細心嗬護,自小就過著嬌奢的生活,打不得罵不得,是貨真價實的掌上明珠。所以哪怕是藍青,她也不放在眼裏,該打打該罵罵,唯一敢對她說狠話的人,隻有薑雲若,也就是薑雨欣,因為他們兩個,打心裏崇拜她。


    “沒有啦,隨便想想而已。”


    藍青隨口道。


    方蘭芷歪過腦袋,狐疑了一句:“真的?”


    “真的啊。”


    那好吧,方蘭芷道:“你不是也跟著雲若姐去了一趟那個人的家裏嗎?怎麽樣?”


    “嗯……”


    藍青認真想了一陣子,道:“自家員工很多,外雇跟多,企業很大,遍及全國和很多你不知道的地方,而且他們深受員工愛戴。”


    這還真不是假的,把那些妖怪的關係看作是一家公司的話,就是這樣的!


    這是藍青第一次幫著姬正說話。他是真的知道了,那個姬正,雖然不是人,可好歹沒害過人,真的沒有過。而且雨欣喜歡他,他們之間兩情相悅,自己沒必要做什麽所謂明事理的人,用你們之間不會有好結果之類的話來說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雨欣還是那樣冷靜聰明的女孩,沒必要。


    蘭芷歎了口氣,哀怨道:“可惜了,我當時在出國,雨欣姐姐也不等我迴來,跟著看一眼那個人也好啊,哎哎,那家夥長什麽樣啊,你還沒告訴我呢。”


    “他啊,瘦瘦高高的,很古風,看起來挺帥的。”


    “臉呢?”


    “什麽臉,我初中的時候語文可比數學英語都差,你讓我怎麽給你形容……”


    ……


    兩個人一路不停地絮絮叨叨,路邊的人很多都駐足下來,對二人品頭論足。


    “看見了嗎?以前藍青少爺可不是這樣子的,他們一見麵可就是勢同水火的。”


    “對啊,想不到藍青少爺也有好好說話的時候啊,真難得。”


    “對的對的,真實造化弄人啊,我其實還真不習慣,畢竟以前的藍青少爺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快樂,而且人也不壞。”


    ……


    很快就有人攔在藍青的麵前,謹慎道:“藍青公子,不要往前走了。”


    “怎麽了怎麽了?”


    方蘭芷抬起頭,卻又忍不住失望。原來是個豹子頭的西裝男,看起來怪怪的。


    “什麽嘛,藍青,你家保鏢什麽時候晚期cos了?”


    藍青苦笑著看著那個家夥,眼裏其實比方蘭芷還震驚。


    因為這家夥,不是他家的保鏢,它身上有一種藍青知道的味道,屬於妖怪。


    “我受陰川司馬大人的命令暗中保護您,前麵有妖怪朝您而來,因為實力非同小可,所以我不得以現身。”


    是嗎,藍青抬起頭望過去,人海之中,很快就能看見幾個家夥,十分顯眼,一男一女並肩而行,高大的身體包在羽裳裏,不知道怎麽的,他們僅僅是走在一起,就給人一種強烈的他們是一對的感覺。在他們旁邊,還有個穿著大衣的男子,皮膚黝黑,左顧右看,又畏畏縮縮的避開行人,看見他,藍青就好像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姬正的時候了。除此之外,還有七八個奇形怪狀的家夥跟在他們後麵。


    他們徑直走向藍青這裏,視線甚至直直鎖定藍青。


    藍青咽了咽口水,額頭上很快就有汗珠滲透出來,隻有一個人,其餘的都是妖怪,是姬正的敵人嗎?為什麽會找上他?而且這裏還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們打算直接動手?


    畫麵,慘叫,疼痛,一股腦衝上他的腦海,像是燒紅的烙鐵,讓他感到疼痛,顫抖。


    “喂……喂!你怎麽了藍青?”


    方蘭芷看著臉色蒼白,不住顫抖的藍青,嗬斥道:“怎麽這時候軟了,你怕什麽!”


    周圍的人也很快議論紛紛。


    “藍青少爺,怎麽了?”


    “身體不舒服嗎?”


    “藍青少爺?”


    ……


    這就是單純的被勾起了那一次的可怕迴憶而已。隻是那樣慘絕人寰的遭遇,即使是個人,就肯定會留下心理陰影吧。


    那個女的注意到藍青緊張到誇張的神色,眼睛一轉,伸手大喊道:“藍青少爺,我們受姬公子之命前來拜訪。”


    藍青當時就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當時就鬆弛下來。原來是姬正的手下,嚇死了。


    他對前麵護著的妖怪道:“謝謝你保護我,不過不用了,那些家夥不是敵人。”


    豹子頭妖怪點了點頭,退向一邊。


    然後一行家夥來到藍青麵前,抱拳行禮。


    “連凜,還有我的夫人支音,我們可是對比翼鳥。”


    “看出來了。”蘭芷嘀咕著。


    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他們真的是比翼鳥。說的是妖怪的本體。


    藍青也學著樣子,伸出右掌抱住左拳迴禮。


    連凜楞了一下,然後揮了揮手,一名鳥頭的妖怪走出來,道:“藍青少爺,我是姬公子手下的親信,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與您詳談,能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嗎?”


    當然可以,藍青直接帶著他們往裏一拐,進了一家酒店,包了間包間,順便把方蘭芷攔在了外麵。


    “蘭芷,抱歉,給我們點私人空間。”


    關上門之後,就聽見方蘭芷在外麵不斷敲門,氣唿唿地大叫:“開門啊,讓我也聽聽啊,我就不信你們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難不成還要搞基嗎?”


    連凜隨手施了一道法術,隔絕了外麵的聲音,然後才談起正事:“是這樣的,我們是從妖疆趕過來的妖怪,被天道師命令在此暫住幾個月,同時帶一個人,拜托您加以照看。”


    他揮了揮手,支音便領著那個進了屋就四處張望的男人走上前。


    “就是他,這個人是天道師從敵人手裏救出來的一名人類,被天道師起名叫做朔曦。他和他的祖先這一萬多年都被妖怪當做家畜飼養,天道師雖然治好了他的身體,卻治不好他的被扭曲的思想,所以他想拜托你幫忙找看這個人,教他做一個人。”


    “做……人?”


    濫情隻覺得有些口幹舌燥,看著那個畏畏縮縮,不敢直視他的高大男子,這家夥,遭遇了什麽,連人都不會做了?


    “他叫朔曦,並且,這裏還有夫人拜托我等交給你的一封信,拜托你送他前往夫人名下的學校接受教育。”


    藍青接受信後,表示自己會盡力的。


    然後那些家夥就走了,就這麽多話,說完就走了。


    藍青看著那個被留下來人共處。


    男子始終站在角落裏,也不敢靠牆,就是盯著地麵,偶爾挪了一腳,就又很快伸出腳,在之前站的地方使勁揉,好像要擦幹淨什麽。


    藍青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氛圍,就問了一聲:“你叫……朔曦是吧?”


    朔曦嚇了一跳,然後忙不迭點頭,道:“是的,迴稟大人,我是叫朔曦。”


    藍青也被他嚇了一跳,至於嗎,這麽隆重?


    “你……之前生活是什麽樣子的?”


    “迴稟大人,就是每天養肥自己,健康成長。”


    “原來如此……”藍青點了點頭,看起來好像沒什麽不正常的嘛……


    “健康成長不也挺不錯。”


    “是……是的,等道主人需要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為自己澆上調料,為主人享用了。”


    藍青瞬間如遭雷擊,半天都說不上話來。


    朔曦盯著他的臉,就像一頭小兔子盯著打盹的猛虎一樣小心翼翼。


    “那個……大人,您是在傷心嗎?”


    “啊……不。”藍青搖了搖頭,道:“就是有點吃驚。”


    然後朔曦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在地上咋的咚咚響。


    “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對情緒還不很了解,誤解了您的情緒萬分抱歉……”


    看著卑微無比的他,藍青好像知道了,姬正在他身上寄托的希望有多麽沉重。


    ——


    的到來還是讓這附近的妖怪感到十分興奮的,因為她可是當今世界最後一條已知還存活的真龍之後,還是那個從萬年前就一直延續到現在的南國秘境的主人。她出現在這裏,無疑是宣布整個南國的立場。


    最震驚的當屬南國那些僅剩的士兵,龍主一脈除去流淌天道師血液的姬正外,就隻有孍與老龍主兩個,而他們因為某個古老的規則,是不允許離開南國的,可現在龍主竟然出來了。


    龍龜甚至直言過:“龍主,尊體離開南國是否有些欠妥?”


    孍搖了搖頭,道:“無妨,我來到這裏,也是經過父王允許的。”


    龍龜這才不敢再說什麽。


    一如幾日的生活過後,孍在一個為無人的下午,拉著姬正一起坐在一片土坡上。


    “我確實不是單純來看看你。”


    “那……是有什麽事情嗎?”


    姬正問。是來訪友?還是看風光?


    孍看著腳下的土地,道:“你應該知道吧,斷魂穀其實是沒有這座山的。”


    姬正點了點頭。這他當然知道,很多代天道師的祖先都曾經穿越斷魂穀前往妖疆,留下的記憶裏,斷魂穀就是一個空蕩蕩的絕地,兩邊是虛空,中間什麽都沒有。老實說它其實壓根就不像個穀。


    這座山也應該是朱厭為了抵禦敵人搬來的,而卻土質很堅硬,應該還是出自妖疆。


    “你知道斷魂穀的名字是誰起的嗎?”


    姬正攤手道:“這我哪知道。”


    “你這孩子,可不可愛了哦。”


    孍幽怨地抱怨,可姬正是在沒辦法啊,他怎麽猜得到。


    “總不可能是初代的祖先吧。”


    “對,就是他。”


    得,姬正直接就被噎住了。他就隨口那麽一蒙,還真是!


    “你知道斷魂穀的意思嗎?”


    “不知道,是說……把妖族的夢都斷在冥墟之外?”


    畢竟要真是自家祖先起的名字,又是剛好在冥墟外麵,隻有這麽個解釋了。


    孍搖了搖頭,道:“並不全是,斷魂穀有兩個含義,你說了一個,還有一個,意思是天道師的夢斷地。”


    她看了一眼迷惑的姬正,溺愛的揉了揉他的頭,道:“別看媽媽長得漂亮,其實我也是活了一萬三千歲的龍了,黃金時代到現在的很多事情,我都是貨真價實的見證者。而且我們南國,很久以前就和他有過交易了。”


    “交易?”姬正不解,很不解的問:“可是天道師的記憶裏並沒有包含這些啊。”


    孍輕笑著搖頭,說:“我的孩子,很多事情,不是放在曆代相承的記憶裏並不是好事,秘密這東西,就這是要越少人知道才越安全。”


    然後她告訴了姬正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初代天道師姬嵐,其實很早就知道封印並不一定是萬無一失的,甚至有人告訴他,假如封印被破除,肯定會對讓兵敗的妖軍重舉大旗,為此,他留下了很多後手。斷魂穀就是其中一處。


    “你知道,冥墟被設下封印鎮壓煞氣,但你肯定不知道,其實斷魂穀還有一道陣法,專門用來抵禦今天這樣數量的妖族。因為冥墟的陣法和斷魂穀的陣法相連,而這座大陣,就是姬嵐交由我和我的父王負責運轉的。”


    姬正真的吃驚不小,他一直都以為冥墟的封印是獨立的!


    “隻是因為這些陣法消耗太大,而且運轉極其之快,稍有不慎就會導致大陣失衡,所以我和父王才需要一直坐鎮龍宮,不能外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這個,媽媽後來才終於不得不迴到龍宮,甚至這麽多年都幾乎沒能在他身邊多呆一會兒的啊!


    姬正心裏的委屈頓時消失不見,原來媽媽一直在幫他們啊。


    孍繼續給姬正介紹道:“這座大陣沒有名字,而且用途也不是很光明,它通過三千六百七十二個小陣組成,深埋在地下,可以防禦,也可以在關鍵的時刻勾動地下的煞氣用來殺敵。”


    姬正點了點頭,那些煞氣的威力他很清楚,用來當作武器抵禦敵人非常合適。因為是利用死去的屍體做武器,所以天道師的無奈,姬正也很明白。


    “那,祖先那麽厲害,就沒有留下什麽可以重新封,甚至是殺掉逆君的方法嗎?”


    孍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溫柔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肅。


    “有件事,你可能不信,但也必須聽下去,而且決不能透露出去……這是姬嵐當時親口對我們說的話,逆君……其實並不是他一個人封印的,那時候,還有一個人和他聯手,那家夥才是最終封印逆君的主要力量。”


    怎……怎……怎麽可能!


    姬正的表情瞬間就凝滯了。


    逆君……竟然不是他的祖先封印的?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確實是這樣,據姬嵐所說,那家夥也是天道師,也就是說,當時其實是兩名天道師合力打敗了逆君並將其封印。”


    這一刻,姬正忽然感覺,很多他知道的事情,原來都不是那麽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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