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與抵抗一直持續到天空放亮,常衡帶著手下的道士們趕到約好的會合地點,看見了那些坐在地上療傷的道士。


    看見常衡的到來,一眾道士慌忙從地上站起來,道:“常衡師兄。”


    常衡看著滿身淤痕的自家道士,問道:“你們都受到了妖怪的襲擊?”


    他們相互看了看對方,不約而同地點頭。


    一名道士揉著紅腫的側臉,道:“那些妖怪數量太多,個個身披重甲,我們的劍壓根刺不進去,而且他們配合十分巧妙,幾乎沒有破綻,我們難以招架。”


    不止如此,那一雙雙碩大的拳頭力大無窮,打在他們身上,就根打小雞仔死的,一拳就把他們打飛老遠,渾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


    常衡和他帶著的四名道士也遭受到了攻擊,是上次那名那劍的女子。她的劍依舊鋒芒畢露,威力極強,和他對抗,常衡甚至用盡了身上所有的符紙,但最終仍然沒能讓那名女子現身。


    她打倒常衡身邊的四名道士後就直接收劍離去,也不取他的性命,後來也有妖怪在他們頭頂出現,看見倒在地上的道士們以後,當時就直接選擇了離開。


    想必其餘的道士也都是如此,遭受到了攻擊,被打倒卻不被取走性命。


    就在這時,一名道士站出來道:“常衡師兄,我們昨晚,遇見了師兄要找的那條白龍。”


    “是真的?”常衡眉頭一挑。


    “對。”道士點頭道:“他實力實在強悍,一擊就將我們打倒,還救下了被我們鎖定的妖怪。”


    看吧,半人半妖的雜種,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不是妖怪,結果不還是向著妖怪那邊的?


    進行簡單的治療之後,常衡對這些同門道:“聽著,這些妖怪沒有殺掉你們,並不是因為什麽心慈手軟,無非是在羞辱我們道家罷了。哪怕它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也留之不得,不能讓這些家夥有朝一日變成危害人族的禍患。”


    “是!”


    然後他命令幾名受傷頗為嚴重的道士迴去,向他的父親稟報昨夜發生的事,爭取再多派些道士過來。


    而他則帶著剩餘的道士找地方休息一下,畢竟忙活了一天一夜,他們的身心已經無比疲憊。


    道家進入冥墟的第一天,最終以冥墟內的勢力組織的抵抗落幕。


    但他們這顆石子在c市這靜平靜了萬年的水裏,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c市的妖怪已經全部得到了消息,昨天持續了一整天的殺戮的消息也被傳遞,恐慌忽如其來地爆炸,威力又如此強力。


    人們永遠不知道昔日要好的街坊鄰居為什麽離別,又如此的唐突,昨日還一起喝茶串門的朋友,今日一看便已妖去樓空,隻留下一間空蕩蕩的屋子。


    陰沉的天空下是窒息的壓抑。


    姬正帶聯係到陰川司馬,讓他派妖怪將那位垂垂老矣的老妖怪安頓下來。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毀掉冥墟維持了萬年的秩序。你的孩子們後來都會平安迴來的。”


    他如此保證。


    老人鞠躬到底道:“天意如此,我必不疑。”


    扶老妖怪上車後,陰川司馬派遣前來的妖怪對姬正恭敬道:“主人讓我轉告大人,昨夜他已經組織起了對道家的反擊,但這並不會阻止道家的腳步,以後越往後必然會越艱難,所以主人希望大人能夠從中協助。”


    “我自然會,這本就是我的職責。”姬正道。


    黑色的轎車關上門,唿嘯而去。


    姬正在大街上繼續行走。去穩定那些慌亂向外撤出的妖族的情緒,保證獜不會從中作梗,讓這些妖怪做出不能迴頭的事。


    和常衡他們不同,龍這種生物,即使是在妖族也是接近完美的生命,不光能實戰令天失色的可怕法術,更有著無窮無盡的蠻力。哪怕姬正隻是繼承了一半血脈,卻隻要將龍血吞噬速度壓製在一個相對來說很微妙的程度,就能保證他能夠長時間保持充沛的體力,並且遭受襲擊也不至於被重創。


    雷雲密布的天空下,陰川司馬不下的眼線在天空盤旋,他們也將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得到停歇。


    一頭山膏帶著幾隻道行尚稍微一點的妖怪悄悄從牆角背後探出頭。


    “這位大人這麽強悍,真的需要我們保護嗎?”


    公兔子質疑道。


    這幾隻妖怪其實昨晚其實正好看見姬正如雷霆一般降落,當時幾隻妖怪在老人之前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們並不知道姬正的身份,但卻從姬正身上感受到了如泰山般浩瀚沉重的壓力,讓他們完全無法控製自己地去跪伏,甚至連抬頭看姬正的麵容的膽氣都沒有。這最起碼也是能和老祖宗比肩的無上存在啊,他們這些道行不過百年的小妖怪真的有保護的必要?


    “不一定,氣息並不完全代表實力。這世上,有些血統高貴的妖怪生來便有如此威壓,昨晚那位大人散發的氣場雖然恐怖,但是妖氣卻清單寡薄,也許他隻是一位高貴血統的幼年妖怪。”


    山膏一把將整張臉都貼在旁邊店麵的玻璃上,對裏麵香甜可口的蛋糕癡癡留著口水的母兔子拽迴身前。


    “而且他與那些道家的子弟作對,無異於引火燒身。你把這家夥帶上,去通知其餘的妖怪,讓他們迅速趕來,以防意外發生。”


    “好!”


    母兔子對著店裏的蛋糕伸出手,痛心的喊道:“不,我的寶貝,你們快迴來……”


    山膏的臉都黑了。這樣的家夥能成什麽事?


    ——


    c市的妖怪們迎來了短暫的喘息之機,但這並不是好兆頭。


    老的妖怪將子嗣丟出門外,趕著他們離開家園,小的妖怪哭喊過後,隻能擦幹眼淚,無奈地離開。大街小巷,到處可見別離,馬路上,滿是倉皇的撤離。今天離開的妖族數量比昨天要更多,沒有意外的話,明天也一樣,後天也一樣。


    恐懼依舊在醞釀,在發酵,直到某個契機引導他們走向扭曲,引導他們燃起烈焰。


    夜幕降臨,常衡和他手下的道士們又重新走上街頭,開始降妖。


    這次他更加小心,不再讓手下道士分頭行動,而是將他們全部聚在一起,以抵抗那些抵抗的力量。


    與此同時,c市另外一頭,成群結隊走出冥墟的妖怪那邊卻發生了意外。


    起先是爆炸,金色的光柱拔地而起、烈焰唿嘯升騰。


    妖怪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來,惶惶不安地看著前方,議論著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久後就有妖怪渾身是血的沿著馬路逃迴來,一邊癲狂的叫道:“道家來了,他們從前麵堵住了我們的去路,正在大開殺戒!”


    “什麽?”


    聽見聲音的妖怪們無不變色。


    “他們想將我們趕盡殺絕嗎?”


    “快退迴去,退迴c市裏。”


    ……


    大批的妖怪慌張地往迴倒退,現在正是絕望真正降臨之時。


    進出冥墟的道路隻有兩條,一條通往外麵的世界,一條則是通往妖族的將入,現在兩條路都被道家占據,他們還能往哪裏跑。


    “你們快走!我們來掩護你們!”有妖怪挺身而出,在倉皇返迴冥墟的妖流直指那個逆流而上,要去拖住那些道家道士,為可憐的同胞爭取片刻撤迴的機會。


    這些從前方殺來的道家修士,正是四十九支道脈中離得比較近的幾支,由掌門親自帶隊,率眾而來。


    “全力殺妖,不用手下留情,不然終有一天,我們就會死在他們的手裏!”


    有頭戴道冠的老道人如此宣布。


    他們足有二三百人之多!後方的符士源源不斷地祭出符紙,用強勁的攻擊淹沒眼前搜間的妖怪,然後咒劍道士隻用衝上前去,將那些憑著道行高深些才沒能死去的妖怪圍住,合力絞殺。


    所過之處,一片狼藉,血濺了一路,妖怪的殘破屍體也就堆了一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這便是噩夢掀開的第二頁。


    他們起先奔逃,然後被逼反抗,最後含冤死亡。


    人們的窗戶始終緊緊關閉,即使他們被外麵的聲音吵醒,卻也隻是摟著重要的人縮在被窩裏,甚至沒有亮起哪怕一絲燈光,去看外麵的情況。


    這一晚,城裏被殺掉的妖族比上一夜要多出太多太多,街道上都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


    天明時,一身鱗片的姬正坐在地上歇息,他坐在一大群妖怪後麵,聽著他們惶恐不安的討論如何從這場災難之中保身。


    昨晚獜手下的妖怪受到了極大的重創,大批的道士從另一個方向湧進來,他們這邊因為隻有一百多隻妖怪可以用來戰鬥,所以就陷入了前一晚的道家所遭遇的情況,被道家的道士打的幾乎不能露麵。


    更合昂,現在最重要的是,現在道家將進出冥墟的兩條路都圍住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幾乎所有妖族的耳朵裏。


    有妖怪掩麵哭泣,有妖怪瑟瑟發抖,也有的逐漸失控。在麵臨災難之時,他們的表現和人類如出一轍。


    “我們明明如此安分,為什麽那些道家修士們還要如此對待我們?”


    “守護者大人也是,明明冥墟遭受了如此劫難,為什麽他直到現在也沒有路麵。他到底是隕落,還是將我們拋棄了?”


    “不知道,但是沒有人接就我們的話,我們就真的都得死在那些道士的手裏了。”


    ……


    這些妖怪們已經在接近崩潰的邊緣了。為什麽?為什麽要如此趕盡殺絕?


    於是就順水推舟的,有了這樣的聲音。


    “為什麽……我們不能站起來反抗?難道我們就什麽也不做,眼睜睜看著他們照過來,然後將我們一個個全部殺死?”


    姬正原本緊閉的雙眼猛地張開。


    這句話一出,哄亂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一隻臉色蒼白的妖怪捂著斷臂的傷口,咬著牙惡狠狠道:“我感覺這話沒錯。這兩天我們過的何其煎熬?我已經受夠了,現在隻想揮舞我的爪子,張開我的利齒,將這些屠夫碎屍萬段!”


    “可是……”


    一名妖怪猶豫道:“按照那位大人定下的秩序,我們妖怪是不允許殺人的。”


    不和諧的聲音從另一隻妖怪嘴裏吐出來。


    “什麽秩序,那位大人十年前就銷聲匿跡了。如今我們又遭遇如此劫難,還要期待那位狗屁大人嗎?我看他不是隕落,壓根就是和那些道家串通好了的,不然那些道士為什麽會無視約定進來!”


    然後私下就又有妖怪應聲道:“不錯,我們不想死,就隻能拿出妖族本應有的姿態反抗,殺掉那些道士……甚至是占領這座城市,甚至是殺掉這裏的人類!”


    “不……為什麽還要殺掉這裏的人類?他們明明什麽都沒做。”


    也有親近人類的妖怪發出相反的聲音,但是很快就被別的妖怪冷冷推翻。


    “別傻了,他們什麽都沒做,就代表他們什麽都不會做了?他們可是人類,而我們是妖,我們是不同的種族。你認為如果他們發現我們是妖怪後會如何?是會像以前一樣相親相愛?還是倒進和他們同一個族類的道士,對我們痛下殺手?”


    “對,如今這般情形下,我們妖族的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與其讓那些人類後來倒打一耙,還不如我們現在就團結起來,將他們全部殺掉,讓我們能活下來。”


    充滿著仇恨的的聲音無形中牽引著這些妖怪的絕望過渡向另一個方向。


    這一句話讓周圍的妖怪都低下了頭。確實,他們從未曾忘過這一點,他們不介意自己和人族混在一起,可人類不一樣,他們會和擁有利爪、兇殘嗜血的妖怪住在一起?還是為了自身的絕對安全,不惜對自己往日的好友揮動屠刀?


    “我願意相信人類。”


    突兀的聲音和這些妖怪自己都艱辛的最悲觀的真實想反,顯得如此的不和諧。


    他們轉過身,看見一隻渾身長滿鱗片的妖怪站起來,堅定道:“也願意相信守護者的秩序,也會相信人類。諸位,假使我們連一點點樂觀的希望都不留給自己的話,恐懼就會支配我們,促使我們做出人類不一定會對我們做出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哦?”有妖怪冷笑:“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們壓上自己的性命去賭那一絲渺茫的機會?”


    “對,我們隻是想活命罷了,明明眼前就有最簡單最直接的保命的辦法,為什麽還要自尋死路?”


    “無稽之談,要送死你自己去吧,我是要活著的,然而現在要活著,隻能反抗。我已經決定了,用我的尖牙咬穿那些人類的喉嚨,像我的祖先一樣吞下他們的血肉,來解我心頭之恨!”


    最終這場聚會不歡而散。


    姬正迴到雨欣家裏,準備去看望兩天未見的雨欣有沒有什麽事。


    畢竟冥墟的萬年苦心經營毀了,他和他的後代依然可以重建,但是雨欣一旦被抓走,並且被獜利用找到風之心,釋放出了你俊的話,就是末日了。


    他不知道的是,城裏很多地方有妖怪聚集的地方都出現了了他所聽見了那些話語。那是獜故意放出手下混進妖怪之中煽動妖怪們的情緒。


    而獜設下的一個針對他的陰謀,也就正等著他迴去的這一刻。


    有妖怪下定決心,也有妖怪堅定不移,更多的是遊移不定。但他們已經開始動搖了,猶豫著要不要一自己的性命為優先,去打破維持了萬年的秩序。


    常衡那邊,與幾支道脈的道士匯合後,不多時就受到了手下道士的消息,說是發現了姬正押著一名銀色頭發的少女。


    “真的?”常衡驚喜道:“那他們去了哪裏你可知道?”


    “當然,師兄請跟我來。”


    年輕的道士伸手示意。


    太好了,雲若小姐居然還活著!真是再好不過!


    常衡壓下心頭歡喜,對三位道脈掌門說:“這名叫做姬正的妖怪是個半人半妖的存在,手段頗為了得,上次就僥幸從我逃開,這次懇請三位掌門帶人隨我走一趟,將他拿下。”


    “哦?”


    一名須發飄飄的老道人將拂塵搭在肩上,饒有興趣道:“居然有妖怪能讓常衡師侄如此深重,想必是真的有些手段了。也好,我便隨師侄走一趟,看看這個雜種妖怪有多大能耐。”


    畢竟常衡是公認的道家翹楚,不光實力被眾多道派掌門認可,更因其是幾乎眾望所歸的下一任道家道主,這些掌門都願意趁現在賣他一個麵子,所以三位掌門都表示願意協助。


    “如此便多謝三位了。”


    常衡謝道。


    領著三名道派掌門,又加上幾十名道士,常衡如今隻覺得勝券在握。就看你今次還能使出什麽軌跡,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已經順便也派人通知了藍青,告知他找到了薑雲若小姐的下落,讓他前來。


    “這次,我肯定會將雲若小姐安全救出,俘獲她的芳心。”


    這是常衡在心中的得意自語。


    自從一年前他在長氣觀偶然見到了前來上香的薑雲若之後,便驚為天人,被她傾城傾國的容貌所征服。


    後來經過打聽,他才知道這便是c是最大的薑家的家主,女王薑雲若。那時候他便暗自下定決心,要讓薑雲若做他的新娘。


    畢竟他可是得天神青睞的人,生來就比這些凡夫俗子高上一籌,也唯有薑雲若這般絕世無雙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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