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瀾未至之前，一無所知的人依舊還是和往常一樣庸庸碌碌，哪怕他是上天的寵兒。
姬正走出市區，打算去外麵找點線索。
這幾天裏，c市內的基本情況已經被姬正調查清楚，目前主要的作惡勢力基本都被獜所收攏。因為冥墟向來都有極大流量的妖怪往來，所以他們的勢力必然規模宏大。這是壞消息，卻也是好消息，至少不用他一個個去把那些壞妖怪揪出來了。
至於外麵，陰川司馬因為叛徒身份受到古代妖族的鄙棄，所以姬正隻能自己出去，拜訪一些古老的存在來獲得信息。
當然，他也拒絕了雨欣的跟隨。陰川司馬提出的畢竟隻是一個假設，這幾天裏，和雨欣的相處，雖然她沒做出任何可疑的事，但這就不代表姬正可以帶著本身就很可疑的她去見與天道師交情的盟友。
看起來是很不近人情，畢竟雨欣一直對姬正十分照顧，又是提供食宿，又是送來禮物。但是姬正還是沒法完全信任她，隻能在保證最初約定好的保護她的前提下，盡量減少她與天道師所關勢力的接觸。
一頭紮進樹林，從這裏開始，就是當年的妖族地界了。
冥墟的地處十分微妙，它像是一個瓶子，c市是瓶口，橫在萬山中央，裏麵是被第一代天道師以大法力切割成單獨世界的妖族疆土，居住著數量龐大的妖族，也有著絕大多數的逆君殘黨。
這種切割是把一方土地從原本的世界平麵抓出來，讓它在一個單獨的平麵上自成一個世界。逆君的封印地、姬正母親所在的南國，其實都是這樣的，這樣的世界有很多，但卻不如第一任天道師所做的那般大手筆，分割出了近乎無邊際的遼闊土地。
林中向來陰涼，因為四周都是高大挺拔的老樹，粗壯的枝幹將茂密樹葉高高托起，就像一排排肅穆的戰士，雖然與c市宏偉的建築相比，它們顯得十分渺小，但這些老樹都有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歲數，都是見證過歲月更迭的古老生命。
沒有c市那馥鬱的氣息，但空氣中滿是草木的味道。雲雀嘰嘰喳喳地在茂密的枝葉中翻梭，搖擺的葉隙間偶爾會落下一兩束耀眼的陽光。野花在微微招搖，不知名的果子成簇叢生，色澤鮮豔，或是綻放奇異的光華，奇特非凡。
越往深處，植木便愈高大，身上的氣息也越發古樸滄桑，甚至灌木叢中也偶爾有微微的聳動，像是野獸在蟄伏。
但是它們始終隻是它們，而不是他們。
不知走了多久，姬正瞥向一棵大樹，嗯了一聲。
樹後躲藏的妖怪嚇了一大跳，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那場絕無僅有的登天之戰在這裏埋下了無盡的神妖屍骸，非同尋常的血液沾滿了大地，也讓它發生了變異，充滿了靈氣與煞氣。所以天道師在封印冥墟的時候，又借天命對這裏下了天禁，讓這裏的生命哪怕在靈氣裏沐浴幾千年，也始終不能誕生出一個妖物。
所以現在冥墟森林裏的妖怪，不是那些覬覦此地靈氣，專門遷居至此的，就是被某些古老妖怪耗費自身修為點化而來。而他要拜訪的那位世交朋友，正巧最喜歡幹這事。
他快步來到那隻沒來得及起身的妖怪麵前，這隻怎麽看都是靈智初開的兔子精慌忙翻了個身，跪倒在地，不住磕頭賠罪道：“大人饒命，小妖隻是湊巧路過，不想多看了大人一眼，還望大人饒命……”
姬正看著眼前的兔精，有些哭笑不得。著小兔子明明穿著打扮那麽潮流，又是熱褲又是露臍裝的，可這膽子怎麽就這麽小。
他輕輕將小家夥從地上拉起來，和聲道：“你不要慌，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小家夥的眼神瞬間消散了不少，由此可見，還是個無比單純的小家夥。
姬正盡量保持語氣溫和，問道：“我問你，你可知道這森林裏有棵叫做龍聽的古樹？”
“小妖剛才修煉成妖沒有幾年，並沒聽過有這位大人。”小兔子搖搖頭，弱滴滴地迴答。
“是麽……”姬正笑著賠罪道：“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很抱歉。”
他好言安慰，小家夥眼裏的畏懼頓時消去大半。
“這是個好人啊！”她在心裏感慨。
“說話也這麽溫柔……”
姬正好心叮囑道：“這森林裏不是很安全，你行事要注意，下次要是被別的妖怪抓到的話，可就真得淪為果腹之物了。”
說完他便轉身，打算走人離開。
“等等！”小家夥卻忽然叫住姬正。
“大人，我的朋友們比我出生的早，或許他們知道。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可以問問他們？”
“哦？”
看見姬正停下來，小家夥立刻變得十分高興，邀功似的衝著旁邊的灌木招手道：“喂，你們出來啊！”
感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草叢裏一陣聳動，不情不願的鑽出來幾隻精怪，無一不是臉都綠的，無奈的看著兔子，欲言又止。
同族的一隻公兔子走到她麵前，一巴掌狠狠蓋在她腦門上，低沉道：“少說兩句你會死啊！”
小兔子捂著腦袋，抗議道：“你不是說助人為樂嘛！”
姬正這是真的哭笑不得了，哪有這麽坑隊友的啊。
緊接著，公兔子轉身，卻是對姬正冷漠道：“外來者，請你離開，這裏沒有你要找的存在。”
“哦？”姬正反而來了點興趣。
因為這隻公兔子表現出了過強的警惕和排斥，有那麽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掩飾什麽？”
他一步步走過來，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龍吟點化成精的後代吧？”
兔子的臉跳了一下。
這下姬正直接就確認了。這些小家夥太嫩了，連一點推敲都經不起。
“喂，大哥，你該不會真的知道這位存在吧？”母兔子拽過公兔子耷拉的耳朵小聲詢問。
一旁的一直野豬精甕聲甕氣道：“廢話，龍吟大人就是點化我們成精的老祖宗。你不知道是因為你被點化成精的時間比較長，等成精的時候老祖宗已經睡覺去了。”
“你說那麽大聲幹什麽，害怕別人聽不見啊？”公兔子又給了那顆豬頭一巴掌。看樣子他應該就是這一行幾隻妖怪的領頭者了。
“總之。”
公兔子對姬正說：“我們不會告訴你老祖宗在哪裏的，而且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再前進了。”
“喂，我隻是來拜訪朋友而已，用不著這樣吧？”
姬正笑著說。
“對啊啊對啊。”小兔子也在一邊說：“拜訪朋友的話，我們帶他去，那位大人也會很高興的吧？”
“閉嘴！”公兔子直接又裳了小兔子一巴掌，小家夥淚眼朦朧的，一躲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了。
姬正終於忍不住笑起來，跟自己打家裏的小狐狸是一樣的場景啊。
“請你快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公兔子最後發達了驅逐的口令。他在龍血樹身邊呆了將近五十載，可從沒堅聽說過老祖宗會認識一個年齡不過二十來歲的人類。
沒辦法。
“那行唄。”
姬正轉過身，抬起腳。
下一步，他竟直接扭轉身形，如狂風一般唿嘯而過，轉瞬就衝過了幾隻妖怪，地上草木都被狂躁的氣流掀倒向一旁。
“他衝進去了！”
公兔子大喝：“快去通知四處的妖怪，有人闖入森林，想對老祖宗不利！”
幾隻妖怪迴過神來，慌忙應道：“好……好！”
然後公兔子直接轉身，跳進樹林，循著姬正離去的方向追去。
隻剩下那支迷糊的母兔子，不知所措。
“怎麽辦……怎麽辦，那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怎麽跑得那麽快，跟一陣風似的……”
其實倒不是姬正有意擅闖。這棵龍血樹和天道師交情極好，但是每次天道師都是獨自前往，私下會麵，所以並沒有別的妖怪知曉。
而天道師的繼承，除了繼承上天的力量外，也會繼承上一代的部分記憶，姬正如今還沒能繼承天道師的力量，就沒有曆代的記憶提供位置讓他找到龍血樹的下落，隻能自己動手去找。
他縱身起跳，在高低錯落的樹枝間幾個起落，踏上樹頂，踩著樹頂的葉尖急行。
他必須借助龍血的力量，不然那些小妖怪胡追來是一說，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連綿不絕的大山裏慢慢尋找。
翻過了四五座山頭，在一處盆地，姬正在一棵樹尖上看見了它。
那株古樹高有千百丈，和周圍的樹木相比，宛如鶴立雞群。它太過不凡了，通體血紅，閃爍著剔透的色澤，宛如血鑽打造，透露著滄桑古樸的氣息。
“不是……”
姬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早知道這老樹外表看起來這麽不凡，姬正壓根沒必要在森林地下走一遭，還被那些妖怪發現了。
他能感覺到，那棵老樹流動著一股與自己極其相似的氣息，是龍力。因為點化龍血樹成精的，是南國的龍主，姬正母親的父親，姬正的外公。
下麵有不少妖氣隱晦地蟄伏，不用想，肯定是守護的妖怪。因為老樹經常沉睡，所以點化一些妖怪保護沉睡的自己不被別的妖怪趁機偷襲是很有必要的。
姬正踩在沉睡的龍血樹樹梢上，腳下一點，便破開茂密的枝葉，順著如蠻龍背脊粗壯雄健的主幹滑落下去。
“誰！”
高處的妖怪很快就發現了他，並且發出聲音。
“有妖怪闖進來了！”
姬正沒那麽多閑情逸致解釋，從指間擠出一滴龍血，劃在龍血樹樹幹上，晶瑩的血珠立刻就被樹幹吸收。
四周的妖怪聞風而動，抬頭看見姬正的蹤跡，並且準備施展攻擊。
“諸位！不要誤會，我不是敵人！”
姬正一腳落在地上，高聲宣布。
一頭渾身赤紅的山膏下令道：“拿下他！保護龍血大人！”
周圍草叢中立刻衝出大批的妖怪來。
就在這時，姬正身後發出了駭人的動靜。
“慢著。”
那棵巨大的古樹動了，粗壯無比的枝丫向上翻起，低沉的聲音就像一個剛剛睡醒的老人在伸懶腰。
山膏等一幹妖怪臉色大變，驚唿：“老祖宗醒了！”
地麵的泥土向上高高隆起，裂開的草皮之下，如虯龍一般勁拔的樹根拔出地麵，隆隆巨響嚇得方圓數裏的鳥獸驚慌逃竄。
樹幹之上，睜開一雙淡綠色的眼睛，蒼老遲鈍，卻滿是威嚴。這棵老樹精從它的沉睡中醒了過來。
“年輕的幼龍，我見過世上僅有的七條龍，為什麽沒見過你？”
老樹緩緩問，它的聲音無比低沉，好像悶雷一般。
姬正挺起胸膛，高聲道：“你無需質疑，我是姬長允的兒子！”
他避開了龍血樹的問題，選擇了天道師。
“哦……這麽說，那個油嘴滑舌臭小子果然還是俘獲了公主殿下的芳心……”
老樹沉吟。
四周有妖怪走上前，對龍血樹道：“老祖宗，這家夥行蹤可疑，還是不要貿然相信的好。”
“你是在懷疑我老眼昏花了麽？”
老樹不快地質問。
出聲的妖怪忙彎腰道：“不敢，是屬下失言，老祖宗恕罪。”
老樹嗬斥道：“退下，這位大人和我的交談。不是你們有資格可以知道的。你們吧周圍看好，不許任何妖怪接近。”
下方妖怪無不大驚失色。大人？活了無數歲月的老祖宗可是頭一次稱唿別人為大人，他是何方神聖？
“還不快滾！”
最終，老樹一聲嗬斥，四周妖怪紛紛離去，不敢再逗留。
這裏的妖怪們誰也不敢忤逆龍血樹的意誌，因為這片森林裏的妖怪們絕大多數都是它點化的，外來的妖怪也隻能在它的意誌下行事。
他才是這片森林裏的王者，然而這位統治一方的霸主卻有一天，對別人稱臣了。
等到四周一片安靜之後，老妖怪對姬正彎下腰，那千百丈高的龐然之軀謙卑地彎倒，讓姬正能看見它的頭頂。
“龍血樹參見上天的代言者！”
這是它最大恭謹的禮儀。
眼前此人的身份，隻在上天之下，比那虛偽的天神還要尊貴，甚至能比肩妖族無盡歲月以來唯一的王！這是妖族能對一個異族做出的最高最高的評價。
這個時代的生命永遠無法想象天道師這三個字的榮光是何等璀璨。
豐功偉業，後人們永遠難以知曉它的重量。唯有那些見證者，他們生在與開拓者相同的時代，目睹他們如彗星般崛起，照亮整個黑夜，在血與骨堆成的道路中登頂。他們之前生活的多麽苦難，後來才會對開拓者何等尊崇。
更何況，他們選擇了追隨天道師的天意。
“起來吧。”
姬正也沒有往日裏的那般平易近人的樣子。
哪怕麵對的是數萬歲的前輩。他終究是天道師，是上天的代言者，他所背負的榮耀讓他有資格接受一位大妖怪的大禮。
“謹遵天諭！”
當年上天選中姬正一脈作為代言者，所以這些後世俯首的妖怪們將他們的命令尊為天諭。
何為天諭？上天法令也！
姬正有些郝顏道：“實不相瞞，我其實還未蒙受天恩，繼承天道師之位。”
龍血樹挺起腰來，道：“那，這些年在妖族之間所流傳的天道師一事，果真是姬長允隕落了？”
“不錯。”
姬正點點頭。
那一年正好是一個整十年，他的父親本該帶他前往冥墟接受祖先的印記，以獲取上天的力量。
正巧群山之中有一座古墓現世，就在他們生活的村子旁邊的大山裏。
姬長允得知後，第一時間就是拉著年幼的姬正說：“走，兒子，老爹今天帶你去古墓長長膽。”
“好！”姬正使勁兒點著小腦袋道。
他很想看見父親戰鬥時的身姿，也想多看看自己以後戰鬥的地方。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可以離開這裏，就聽不見那些刻薄的話語，那些人也沒法再欺負他了。
那時候的姬正頭上還有兩隻角，整個人都包在細密的白鱗之下。
龍的血液使他生來就有極大的力氣，所以他喜歡背著父親四處亂跑。姬長允也對此樂此不彼。
似乎他們也從沒覺得兒子背著老子瞎轉悠是多麽離譜的事。
正是那一天，天道師一脈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姬正走出市區，打算去外麵找點線索。
這幾天裏，c市內的基本情況已經被姬正調查清楚，目前主要的作惡勢力基本都被獜所收攏。因為冥墟向來都有極大流量的妖怪往來，所以他們的勢力必然規模宏大。這是壞消息，卻也是好消息，至少不用他一個個去把那些壞妖怪揪出來了。
至於外麵，陰川司馬因為叛徒身份受到古代妖族的鄙棄，所以姬正隻能自己出去，拜訪一些古老的存在來獲得信息。
當然，他也拒絕了雨欣的跟隨。陰川司馬提出的畢竟隻是一個假設，這幾天裏，和雨欣的相處，雖然她沒做出任何可疑的事，但這就不代表姬正可以帶著本身就很可疑的她去見與天道師交情的盟友。
看起來是很不近人情，畢竟雨欣一直對姬正十分照顧，又是提供食宿，又是送來禮物。但是姬正還是沒法完全信任她，隻能在保證最初約定好的保護她的前提下，盡量減少她與天道師所關勢力的接觸。
一頭紮進樹林，從這裏開始，就是當年的妖族地界了。
冥墟的地處十分微妙，它像是一個瓶子，c市是瓶口，橫在萬山中央，裏麵是被第一代天道師以大法力切割成單獨世界的妖族疆土，居住著數量龐大的妖族，也有著絕大多數的逆君殘黨。
這種切割是把一方土地從原本的世界平麵抓出來，讓它在一個單獨的平麵上自成一個世界。逆君的封印地、姬正母親所在的南國，其實都是這樣的，這樣的世界有很多，但卻不如第一任天道師所做的那般大手筆，分割出了近乎無邊際的遼闊土地。
林中向來陰涼，因為四周都是高大挺拔的老樹，粗壯的枝幹將茂密樹葉高高托起，就像一排排肅穆的戰士，雖然與c市宏偉的建築相比，它們顯得十分渺小，但這些老樹都有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歲數，都是見證過歲月更迭的古老生命。
沒有c市那馥鬱的氣息，但空氣中滿是草木的味道。雲雀嘰嘰喳喳地在茂密的枝葉中翻梭，搖擺的葉隙間偶爾會落下一兩束耀眼的陽光。野花在微微招搖，不知名的果子成簇叢生，色澤鮮豔，或是綻放奇異的光華，奇特非凡。
越往深處，植木便愈高大，身上的氣息也越發古樸滄桑，甚至灌木叢中也偶爾有微微的聳動，像是野獸在蟄伏。
但是它們始終隻是它們，而不是他們。
不知走了多久，姬正瞥向一棵大樹，嗯了一聲。
樹後躲藏的妖怪嚇了一大跳，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那場絕無僅有的登天之戰在這裏埋下了無盡的神妖屍骸，非同尋常的血液沾滿了大地，也讓它發生了變異，充滿了靈氣與煞氣。所以天道師在封印冥墟的時候，又借天命對這裏下了天禁，讓這裏的生命哪怕在靈氣裏沐浴幾千年，也始終不能誕生出一個妖物。
所以現在冥墟森林裏的妖怪，不是那些覬覦此地靈氣，專門遷居至此的，就是被某些古老妖怪耗費自身修為點化而來。而他要拜訪的那位世交朋友，正巧最喜歡幹這事。
他快步來到那隻沒來得及起身的妖怪麵前，這隻怎麽看都是靈智初開的兔子精慌忙翻了個身，跪倒在地，不住磕頭賠罪道：“大人饒命，小妖隻是湊巧路過，不想多看了大人一眼，還望大人饒命……”
姬正看著眼前的兔精，有些哭笑不得。著小兔子明明穿著打扮那麽潮流，又是熱褲又是露臍裝的，可這膽子怎麽就這麽小。
他輕輕將小家夥從地上拉起來，和聲道：“你不要慌，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小家夥的眼神瞬間消散了不少，由此可見，還是個無比單純的小家夥。
姬正盡量保持語氣溫和，問道：“我問你，你可知道這森林裏有棵叫做龍聽的古樹？”
“小妖剛才修煉成妖沒有幾年，並沒聽過有這位大人。”小兔子搖搖頭，弱滴滴地迴答。
“是麽……”姬正笑著賠罪道：“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很抱歉。”
他好言安慰，小家夥眼裏的畏懼頓時消去大半。
“這是個好人啊！”她在心裏感慨。
“說話也這麽溫柔……”
姬正好心叮囑道：“這森林裏不是很安全，你行事要注意，下次要是被別的妖怪抓到的話，可就真得淪為果腹之物了。”
說完他便轉身，打算走人離開。
“等等！”小家夥卻忽然叫住姬正。
“大人，我的朋友們比我出生的早，或許他們知道。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可以問問他們？”
“哦？”
看見姬正停下來，小家夥立刻變得十分高興，邀功似的衝著旁邊的灌木招手道：“喂，你們出來啊！”
感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草叢裏一陣聳動，不情不願的鑽出來幾隻精怪，無一不是臉都綠的，無奈的看著兔子，欲言又止。
同族的一隻公兔子走到她麵前，一巴掌狠狠蓋在她腦門上，低沉道：“少說兩句你會死啊！”
小兔子捂著腦袋，抗議道：“你不是說助人為樂嘛！”
姬正這是真的哭笑不得了，哪有這麽坑隊友的啊。
緊接著，公兔子轉身，卻是對姬正冷漠道：“外來者，請你離開，這裏沒有你要找的存在。”
“哦？”姬正反而來了點興趣。
因為這隻公兔子表現出了過強的警惕和排斥，有那麽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掩飾什麽？”
他一步步走過來，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龍吟點化成精的後代吧？”
兔子的臉跳了一下。
這下姬正直接就確認了。這些小家夥太嫩了，連一點推敲都經不起。
“喂，大哥，你該不會真的知道這位存在吧？”母兔子拽過公兔子耷拉的耳朵小聲詢問。
一旁的一直野豬精甕聲甕氣道：“廢話，龍吟大人就是點化我們成精的老祖宗。你不知道是因為你被點化成精的時間比較長，等成精的時候老祖宗已經睡覺去了。”
“你說那麽大聲幹什麽，害怕別人聽不見啊？”公兔子又給了那顆豬頭一巴掌。看樣子他應該就是這一行幾隻妖怪的領頭者了。
“總之。”
公兔子對姬正說：“我們不會告訴你老祖宗在哪裏的，而且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再前進了。”
“喂，我隻是來拜訪朋友而已，用不著這樣吧？”
姬正笑著說。
“對啊啊對啊。”小兔子也在一邊說：“拜訪朋友的話，我們帶他去，那位大人也會很高興的吧？”
“閉嘴！”公兔子直接又裳了小兔子一巴掌，小家夥淚眼朦朧的，一躲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了。
姬正終於忍不住笑起來，跟自己打家裏的小狐狸是一樣的場景啊。
“請你快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公兔子最後發達了驅逐的口令。他在龍血樹身邊呆了將近五十載，可從沒堅聽說過老祖宗會認識一個年齡不過二十來歲的人類。
沒辦法。
“那行唄。”
姬正轉過身，抬起腳。
下一步，他竟直接扭轉身形，如狂風一般唿嘯而過，轉瞬就衝過了幾隻妖怪，地上草木都被狂躁的氣流掀倒向一旁。
“他衝進去了！”
公兔子大喝：“快去通知四處的妖怪，有人闖入森林，想對老祖宗不利！”
幾隻妖怪迴過神來，慌忙應道：“好……好！”
然後公兔子直接轉身，跳進樹林，循著姬正離去的方向追去。
隻剩下那支迷糊的母兔子，不知所措。
“怎麽辦……怎麽辦，那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怎麽跑得那麽快，跟一陣風似的……”
其實倒不是姬正有意擅闖。這棵龍血樹和天道師交情極好，但是每次天道師都是獨自前往，私下會麵，所以並沒有別的妖怪知曉。
而天道師的繼承，除了繼承上天的力量外，也會繼承上一代的部分記憶，姬正如今還沒能繼承天道師的力量，就沒有曆代的記憶提供位置讓他找到龍血樹的下落，隻能自己動手去找。
他縱身起跳，在高低錯落的樹枝間幾個起落，踏上樹頂，踩著樹頂的葉尖急行。
他必須借助龍血的力量，不然那些小妖怪胡追來是一說，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連綿不絕的大山裏慢慢尋找。
翻過了四五座山頭，在一處盆地，姬正在一棵樹尖上看見了它。
那株古樹高有千百丈，和周圍的樹木相比，宛如鶴立雞群。它太過不凡了，通體血紅，閃爍著剔透的色澤，宛如血鑽打造，透露著滄桑古樸的氣息。
“不是……”
姬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早知道這老樹外表看起來這麽不凡，姬正壓根沒必要在森林地下走一遭，還被那些妖怪發現了。
他能感覺到，那棵老樹流動著一股與自己極其相似的氣息，是龍力。因為點化龍血樹成精的，是南國的龍主，姬正母親的父親，姬正的外公。
下麵有不少妖氣隱晦地蟄伏，不用想，肯定是守護的妖怪。因為老樹經常沉睡，所以點化一些妖怪保護沉睡的自己不被別的妖怪趁機偷襲是很有必要的。
姬正踩在沉睡的龍血樹樹梢上，腳下一點，便破開茂密的枝葉，順著如蠻龍背脊粗壯雄健的主幹滑落下去。
“誰！”
高處的妖怪很快就發現了他，並且發出聲音。
“有妖怪闖進來了！”
姬正沒那麽多閑情逸致解釋，從指間擠出一滴龍血，劃在龍血樹樹幹上，晶瑩的血珠立刻就被樹幹吸收。
四周的妖怪聞風而動，抬頭看見姬正的蹤跡，並且準備施展攻擊。
“諸位！不要誤會，我不是敵人！”
姬正一腳落在地上，高聲宣布。
一頭渾身赤紅的山膏下令道：“拿下他！保護龍血大人！”
周圍草叢中立刻衝出大批的妖怪來。
就在這時，姬正身後發出了駭人的動靜。
“慢著。”
那棵巨大的古樹動了，粗壯無比的枝丫向上翻起，低沉的聲音就像一個剛剛睡醒的老人在伸懶腰。
山膏等一幹妖怪臉色大變，驚唿：“老祖宗醒了！”
地麵的泥土向上高高隆起，裂開的草皮之下，如虯龍一般勁拔的樹根拔出地麵，隆隆巨響嚇得方圓數裏的鳥獸驚慌逃竄。
樹幹之上，睜開一雙淡綠色的眼睛，蒼老遲鈍，卻滿是威嚴。這棵老樹精從它的沉睡中醒了過來。
“年輕的幼龍，我見過世上僅有的七條龍，為什麽沒見過你？”
老樹緩緩問，它的聲音無比低沉，好像悶雷一般。
姬正挺起胸膛，高聲道：“你無需質疑，我是姬長允的兒子！”
他避開了龍血樹的問題，選擇了天道師。
“哦……這麽說，那個油嘴滑舌臭小子果然還是俘獲了公主殿下的芳心……”
老樹沉吟。
四周有妖怪走上前，對龍血樹道：“老祖宗，這家夥行蹤可疑，還是不要貿然相信的好。”
“你是在懷疑我老眼昏花了麽？”
老樹不快地質問。
出聲的妖怪忙彎腰道：“不敢，是屬下失言，老祖宗恕罪。”
老樹嗬斥道：“退下，這位大人和我的交談。不是你們有資格可以知道的。你們吧周圍看好，不許任何妖怪接近。”
下方妖怪無不大驚失色。大人？活了無數歲月的老祖宗可是頭一次稱唿別人為大人，他是何方神聖？
“還不快滾！”
最終，老樹一聲嗬斥，四周妖怪紛紛離去，不敢再逗留。
這裏的妖怪們誰也不敢忤逆龍血樹的意誌，因為這片森林裏的妖怪們絕大多數都是它點化的，外來的妖怪也隻能在它的意誌下行事。
他才是這片森林裏的王者，然而這位統治一方的霸主卻有一天，對別人稱臣了。
等到四周一片安靜之後，老妖怪對姬正彎下腰，那千百丈高的龐然之軀謙卑地彎倒，讓姬正能看見它的頭頂。
“龍血樹參見上天的代言者！”
這是它最大恭謹的禮儀。
眼前此人的身份，隻在上天之下，比那虛偽的天神還要尊貴，甚至能比肩妖族無盡歲月以來唯一的王！這是妖族能對一個異族做出的最高最高的評價。
這個時代的生命永遠無法想象天道師這三個字的榮光是何等璀璨。
豐功偉業，後人們永遠難以知曉它的重量。唯有那些見證者，他們生在與開拓者相同的時代，目睹他們如彗星般崛起，照亮整個黑夜，在血與骨堆成的道路中登頂。他們之前生活的多麽苦難，後來才會對開拓者何等尊崇。
更何況，他們選擇了追隨天道師的天意。
“起來吧。”
姬正也沒有往日裏的那般平易近人的樣子。
哪怕麵對的是數萬歲的前輩。他終究是天道師，是上天的代言者，他所背負的榮耀讓他有資格接受一位大妖怪的大禮。
“謹遵天諭！”
當年上天選中姬正一脈作為代言者，所以這些後世俯首的妖怪們將他們的命令尊為天諭。
何為天諭？上天法令也！
姬正有些郝顏道：“實不相瞞，我其實還未蒙受天恩，繼承天道師之位。”
龍血樹挺起腰來，道：“那，這些年在妖族之間所流傳的天道師一事，果真是姬長允隕落了？”
“不錯。”
姬正點點頭。
那一年正好是一個整十年，他的父親本該帶他前往冥墟接受祖先的印記，以獲取上天的力量。
正巧群山之中有一座古墓現世，就在他們生活的村子旁邊的大山裏。
姬長允得知後，第一時間就是拉著年幼的姬正說：“走，兒子，老爹今天帶你去古墓長長膽。”
“好！”姬正使勁兒點著小腦袋道。
他很想看見父親戰鬥時的身姿，也想多看看自己以後戰鬥的地方。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可以離開這裏，就聽不見那些刻薄的話語，那些人也沒法再欺負他了。
那時候的姬正頭上還有兩隻角，整個人都包在細密的白鱗之下。
龍的血液使他生來就有極大的力氣，所以他喜歡背著父親四處亂跑。姬長允也對此樂此不彼。
似乎他們也從沒覺得兒子背著老子瞎轉悠是多麽離譜的事。
正是那一天，天道師一脈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