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一直昏迷不醒,媽媽和阿姨要忙著照顧外婆外公,而小舅舅、爸爸還有姨丈則在外麵找律師和對方打官司。

    我和寧優坐在醫院的走廊裏,等小舅舅他們的消息。

    “姐姐,我無聊,我想出去玩——”寧優的小姐脾氣又上來了,我知道拗不過他,隻要帶在附近四處走走,我不敢走太遠,怕媽媽看不到我們會擔心。

    在二樓的樓梯口,我見到了淩夏,他正拿著熱水盆充水,我聽鄰居說起過,他們是在這個醫院看病。

    “喬然?”他看到我有些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我親人生病了,你呢?”其實問了等於沒問,我很早就知道淩夏媽媽有病,他在醫院肯定是因為他媽媽的關係。

    淩夏沒有懷疑地和我說了原因,他說他在過年前就到了醫院了,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得出淩夏他很累,原本帥氣的臉龐有些憔悴,他應該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淩阿姨怎麽樣了?”

    淩夏抿嘴搖了搖頭,笑得有些無力“還是老樣子,醫生說必須動手術,可是我沒錢……”

    我沉默,能說什麽呢?我也沒有錢,不能幫助他們,等等——我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個人,頓時笑了起來“淩夏,我去找一個人,他肯定會幫你們的!”

    淩夏有些疑惑地看著我,隨即,他隻是苦澀地笑了“連那個人都不理我們,誰又會拿出那麽多錢給一個不相幹的人呢?”

    我的笑容漸漸消失“淩夏……或許你爸爸並沒有不要你,或許他真的有什麽苦衷……”

    “他的苦衷就是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生下另外一個孩子嗎!”淩夏打斷我的話,衝著我大喊。

    寧優被嚇了一跳,我也懵了,從認識淩夏到現在,我從沒見過他那麽生氣,那麽激動,很難讓人把那個有著天使般淡然微笑的男孩子聯想在一起,他應該是痛苦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在偽裝的吧……

    “對不起……”他忽然低下聲音,語氣中有絲驚慌“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他看著我的眼睛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惶恐不安,帶著近乎懇求的目光。

    “淩夏……”我默念他的名字。

    “喬然,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隻有你一個朋友,如果連你都不理我,我就真的隻有一個人了……”他抓住我的手,卑微地好像一條搖尾乞憐的小狗。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淩阿姨的那句話‘然然,小夏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他沒什麽朋友,阿姨希望你能和他成為好朋友。’淩夏他,很寂寞——

    我反手拉住他的手,對上那雙無助的雙眸,輕聲道“淩夏,我沒有生氣,也不會怪你,你是我的朋友,永遠都是!”

    “真的嗎?”他小心翼翼地求證。

    我堅定地點頭“一輩子的好朋友,不管你將來變成什麽樣。”

    他開心的笑了,那樣的笑,屬於天使,如此簡單,如此天真……

    我本來是想和淩夏一起去看看淩阿姨的,可寧優突然拉著我的衣袖說要迴去,我隻能和淩夏告別。

    當我和寧優走進外婆的病房時,小舅舅已經帶來了律師,而我爸爸和姨丈則去了大舅舅家找人證。

    外婆已經醒了,她躺在床上掛鹽水,見到我和寧優進來很開心地招唿我們過去,我吃著外婆遞給我的零食,聽著大人們的談話。

    這次和那邊打官司,不僅僅是要他們為我們的傷害做出賠償,更重要的是關於我大姐姐的撫養權問題。

    大姐姐是舅舅領養的女兒,比我大了四年,叫林曉,現在在城裏讀初二,大姐姐是個很男孩子氣的人,和我很合得來,我記得小時候最喜歡去大舅舅家找大姐姐玩,大姐姐會把她的玩具給我玩,把好吃的給我吃,她是一個很大方,很懂事的人,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大舅舅的親生女兒,我隻知道她是我的大姐姐。

    我不希望大姐姐的撫養權判給那邊,這樣我就見不到大姐姐了。

    三天後的庭審我沒有去,不過聽媽媽說大姐姐還是判給了那邊,我心裏一麵憤憤不平,一麵為大姐姐感到難過,說實話,那個我曾經的舅媽對大姐姐並不好,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打罵也不知輕重,大姐姐好幾次都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虐待,可是大姐姐總是笑著對我說沒事。

    幾天後,舅舅出院了,他賣掉了原來的房子(房子判給我舅舅),在城裏租了一間小房子,他要重新振作,走出這場失敗的婚姻,這是值得高興的。

    可是,唯一讓我難過的是,外公病情並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外公本來就有病在身,現在又受了刺激,醫生說很難治愈,這次外婆沒有哭,她隻是沒日沒夜地守在外公身邊,媽媽和小舅舅他們勸外婆休息,可外婆偏執地要呆在外公身邊,小舅舅沒法,隻能定了外公隔壁的病床讓外婆休息。

    轉眼到了開學的日子,這一大幫事也終於告於段落,阿姨一家已經迴去了,外婆和外公還在醫院。因為外婆家沒人的關係,小舅舅這幾天一直住我家,他有自己的公司,所以不急著上班,他打算等我開學了再迴去。

    開學的前一天,我終於見到了淩夏,我不知道是淩阿姨的病情好轉了,還是他們沒錢看醫生了,總之,他們迴家了。

    我見到淩阿姨時,大吃了一驚,我不敢相信那個躺在床上,沒有頭發,臉色煞白的人會是那個被街坊鄰居誇讚的美麗女人,我覺得她好像突然老了十歲,她依然是溫柔的,但卻不再美麗,她見到我很開心,可又怕她的樣子嚇到我,她隻是反複地和我說著那句話“然然,你一定要多幫幫小夏。”

    我的眼淚唰唰地往下掉,我拚命地點頭讓阿姨放心。

    淩夏哭了,我和他坐在客廳裏,聽他斷斷續續地講著他的故事,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淩夏沒有朋友,那是因為他自卑孤僻的原因,每個人都會認為他難以相處,男生討厭如此漂亮的他,女生又不敢靠近他,他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所以他才會如此害怕,害怕我不再和他做朋友。

    當我聽完淩夏的故事,當我知道那個隻比我大了一年的男孩要肩負一家子重擔和昂貴的醫藥費時,我哭了……很難想象,‘那個人’!淩夏的親生爸爸!他是有多麽的禽獸不如,當他抱著另一個女人,當他哄著另一個小孩,他有沒有想過,在隔著千山萬水的地方,還有一個被他拋棄的可憐女人和一個被他遺棄的寂寞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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