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人在幹什麽?”


    清河縣令站在城頭上,望著城下不遠的奉天軍,問道。


    “賊兵在觀察咱們的布防情況,他們從明光帶來的大炮昨晚已經布置在陣地上了。”


    清河縣令隨即將望遠鏡轉移方向,對準正在遠處布置陣地的奉天軍。


    清河縣南邊,正好有一座矮山頭,而朱朝先來的速度之快,讓清河縣綠營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過來,山頭沒有經過什麽抵抗,就被奪了過去。


    “那這,如果賊軍火炮陣地好了,清河縣能堅持多久?”


    “如連續轟擊,晝夜不息,恐怕五天之內清河縣必破!”


    清河縣,馬頭鎮奉天軍營地。


    傍晚時分,奉天軍的第一聲炮火就響了起來。


    這是淮安地界上,最近幾十年,第一次出現炮聲!


    當夜,整個清河縣城沒有一個人能安穩睡下。


    白天奉天軍不停轟擊,兩門二十斤攻城炮輪流轟,一天差不多能發射出一百多發炮彈,其中,命中城牆的不到三分之一。


    三天轟擊後,清河縣城已經是麵目全非,不過每天晚上清河縣令都組織城中綠營修補城牆,再加上從淮安府城支援來的兩千多督標在馬頭鎮東南方隔河相望,時不時做出要渡河的舉動,來吸引奉天軍的兵力。


    這樣看來,清河縣城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拿不下來。


    朱朝先很焦急,從老嘉山傳來了消息,朱移山慘敗受傷,江寧八旗軍一千多人堵在了老嘉山口,持續進行著圍攻。


    而在後方,負責保證自己後路的秦元年,也同樣受到了來自鳳陽方向的壓力。


    “欽差大臣,兩淮觀察使福隆安已經抵達鳳陽,鳳陽總兵單子盧已聚眾千餘,還在不斷接收潁州,六安等地的綠營,隨時可能會攻擊五河和明光。”


    這是秦元年給他的軍報。


    朱朝先明白,當秦元年用上這種說辭的時候,事態已經朝壞的方向發展了。


    “薛老,有沒有什麽能快速破城的辦法?元年和移山他們,現在壓力很大。”


    朱朝先向薛老請教,他現在很煩躁。


    人越來越多,軍隊的規模上升到幾千人的數量,對統帥的能力考驗上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


    朱朝先高估了自己,他沒法統帥這麽多的軍隊!


    事情陷入糟糕的境地,一個小小的清河縣城,竟然成為了堵住自己前進道路的石子,而且,這顆石子眼看就要把自己絆倒了。


    薛老也看出了現在的情況,大軍困足於洪澤湖畔這一隅之地,如果不能在正麵戰場有所突破。


    等到大後方和退路被斷絕之後,這支隊伍就將會變成一支孤軍。


    “江南水網密布,不適合掘城爆破,而現在我軍火炮太少,如果想快速破城,除了用人命去填,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薛老想了許久,語氣沉重的說道。


    朱朝先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逮著薛老追問。


    “什麽辦法?薛老你快說啊!”


    人命去填,朱朝先有這個決心,但是他現在沒有那麽多人啊!


    如果把剛編入軍隊的淮北流民拿去當炮灰,這點人根本沒什麽用不說,還會散了隊伍的人心。


    “水攻!”


    朱朝先愣了愣:“水攻?”


    薛老歎了口氣,指著馬頭鎮北邊,那一條明顯高出地平線不少的河。


    朱朝先眼睛瞪大,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轉頭死死盯著薛老。


    “薛老,你是讓我做杜充那樣的千古罪人嗎?”


    薛老默然:“不如此,將軍難以走出絕境。”


    朱朝先咬著牙半晌不語,接著,揮袖出了營帳:“掘黃河大堤,我是絕不會做的!”


    看著踏出營帳的朱朝先薛老眼中神色有些落魄,這一招確實是又狠又毒,不過,不僅是毒敵人,也是毒自己。


    他看著朱朝先兄弟倆長大,知道朱朝先的性格,雖然這四年的性格變化很大,但總體上還是個為人和善的人。


    要讓朱朝先去掘開黃河大堤,人為製造洪災,殃及整個江淮下遊的所有人,是幾乎不可能的。


    “看看吧,如若事不可為,老夫也隻有豁出這條老命為朱家了!”


    ...


    六月十五日,炮擊清河縣。


    六月十六日,炮擊清河縣,漕運總督督標試探進攻,被馬括擊退。


    六月十七日,炮擊清河縣,傳來消息,五河被單子盧占據,秦元年退往明光。


    六月十八日,炮擊清河縣,大軍開始攻城。


    “殺啊!”


    清河縣城下,在兩門野戰炮的持續打擊下,清河縣城僅有的南北兩門大將軍炮被轟炸了一個。


    而另一個也不敢露頭。


    持續不斷的轟擊,也讓整個清河縣城南麵,再沒有一麵完整的城牆,整座清河縣城南麵,搖搖欲墜。


    朱朝先不舍得手裏這好不容易招來的四千人,所以,直到今天,他才下令進攻。


    第二團由馬括親自率領,隔河與淮安府綠營以及漕運總督督標對峙,而負責擔任進攻主力的,則是新行招募的一千多鹽工。


    這些人興許也知道自己初來乍到,又是淮安人,和出身淮泗的朱朝先主力部隊不一樣,所以攻城的時候格外賣力。


    城頭上,弓箭,火槍,金汁,滾石,擂木等等,但凡能夠拿來守城的東西全被用上了。


    從六月十三日朱朝先開始圍城以來,小動作就一直不斷。


    夜裏派人將沙袋填進清河縣的護城河裏,阻斷進入城中的水源,朝清河縣城扔火把,射火箭等等。


    所以,不僅護城河在六月十八攻城的時候,被填出好幾天路,守城的朝廷官兵,也被折磨的夠嗆。


    這幾天裏,他們就沒睡個囫圇覺,所以,現在和奉天軍作戰時,很多人眼裏都布滿了血絲。


    盡管如此,一座縣城,一座有著近千名守軍的縣城,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被攻克的。


    十八日的攻城,失敗了。


    朱朝先望著城下七歪八倒近三百具的屍體,有些難過。


    這些人,這些鹽工,都是高素質的兵員,但是僅僅是一天的攻城,就死了足足三分之一!


    雖然他們最後逃迴來時,已經崩潰了,但這樣的傷亡比,足以證明其的高組織性。


    “再圍!”


    朱朝先咬緊牙關,他不能這樣白白送人命去填清河縣這個無底洞了,手頭就這三千多人,一天就三百多人沒了。


    要是這樣打下去,不到十天,自己的部隊都能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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