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庸得知此事,問道,“可需要讓中懷去查一下?”


    許懷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茫茫然問,“中懷是誰?”


    江庸無言的看著他。


    焦大夫笑著解釋,“是小魚的四師兄,你這當爹的,也太不上心了。”


    這也側麵反映了,許懷義並沒有想利用這些人脈關係,否則,他不至於連韓少平的表字都不清楚,真要有那份心,會連人家日常吃啥喝啥都打聽的明明白白。


    許懷義恍然“喔”了聲,小魚的四師兄是大理寺卿啊,讓人家幫著去查案,那排麵也太大了些,他趕忙道,“不用,這麽點小事兒,哪就至於去麻煩韓大人了?不用,不用……”


    焦大夫提醒,“這事兒可不小哇,懷義,對方用心險惡之極,若不是你警惕,當機立斷,又恰好帶了藥,你未必能躲開這場算計,真著了別人的道,你這輩子豈不是毀了?這種情況,你可不能心軟啊!”


    許懷義道,“我肯定不心軟,就是想著這事兒吧,到底不那麽光彩,衙門插手,人多嘴雜,指不定就傳的沸沸揚揚了,即便沒得逞,也好說不好聽的,再者,定遠侯府也不會同意別人幹預,就先讓他們自查自糾吧。”


    江庸好奇的問,“你不怕定遠侯包庇那背後設局的人?”


    許懷義笑笑,意味深長的道,“有雲亭盯著呢,定遠侯若是包庇,才是害了那人。”


    這事兒戳到李雲亭底線了,一下子把跟他有關的人都牽扯了進來,母親,未婚妻,朋友,他能饒的了那人才怪!定遠侯要是懲罰的力度不夠,他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討公道,屆時,那人的下場隻會更慘!


    但凡定遠侯了解自己的兒子,就不會做包庇的蠢事。


    許懷義所料不差。


    這次定遠侯不敢再和稀泥了,一來怕李雲亭走極端,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二來,也是許懷義挑撥的那些話起了作用,他再不給個教訓,指不定以後還要捅出多大簍子來,三嘛,就是多少也忌憚許懷義背後的那些人脈關係,總得給他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尤其是孫鈺打著關心調查進度的旗號,親自上門詢問過後,定遠侯更是下了狠心去查此事。


    事情並不難查,就像李雲亭說的,牽扯的人太多,總有一個能撬開嘴的,故意往許懷義身上潑菜湯的,給趙姨娘的飯菜裏動手腳的,哄騙左小姐去相會的,這些人都經不住拷打,骨頭最硬的是嚴實,折磨的奄奄一息,才崩潰開口,他是被脅迫了,才不得已背叛了李雲亭。


    脅迫他的人就是李雲帆,用他兄弟的命,逼他給許懷義穿的衣服上下了藥,還把李雲亭安排的人給掉離,包括哄騙左小姐,他一向得李雲亭信任,若非如此,左小姐也不會輕易就上套。


    事情查清楚後,但凡參與的下人,全部杖斃,為了震懾,執行的時候,喊了全府的人去圍觀,血水流了一地,慘叫聲淒厲不絕,場麵十分可怖。


    膽小的沒等看完就嚇暈過去了,膽大的在事後都接連做了幾天噩夢,由此可知,震懾效果非常到位。


    隻是對待罪魁禍首李雲帆,就不能直接粗暴的打殺了,畢竟是侯府的公子,要顧及血緣親情和體麵,加上其他人求情,定遠侯便親自動手執行家法,抽了他二十鞭子。


    抽的時候,府裏的主子們都叫了來觀刑,定遠侯有意殺雞儆猴,所以鞭子抽的毫不手軟,沒幾下,李雲帆就皮開肉綻,疼的發抖。


    他姨娘心痛如絞,跪地上拚命的替兒子求情,哭的撕心裂肺。


    定遠侯不為所動,結結實實的抽了二十鞭子才罷手。


    屆時,李雲帆早暈了過去,爛泥一樣,癱在地上,渾身血淋淋的,看著慘不忍睹。定遠侯這才讓人抬下去。


    還禁了他的足,半年不準出院子一步,啥時候認識到錯誤,痛改前非,不會給侯府招災惹禍了,再出門應酬,不然就關一輩子。


    這樣的懲罰不可謂不重,但李雲亭並不滿意,在他看來,抽一頓鞭子完全是不痛不癢的,傷好了後,李雲帆啥損失沒有,能長多少記性?


    說不得,還會更怨恨他,以後變本加厲的再去算計他。


    那怎麽能行呢?


    那無異於是放虎歸山,就算不能徹底把虎給宰了,至少也得拔了他的牙,讓他再沒有傷人的能力。


    於是,到了夜裏,萬籟俱寂,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把所有睡夢中的人都給驚醒了。


    侯府的主子們紛紛命人去查看,小廝護院不停奔走唿叫,一時間,府裏亂糟糟的,人心惶惶。


    定遠侯帶著人直奔李雲帆所住的院子,果然,是這裏出事了。


    還是大事。


    李雲帆被人斷了雙腿,疼的死去活來,躺在床上不停的哀嚎,伺候的下人都按不住他,被他罵的狗血淋頭,直到活活痛暈過去,臉上的表情還是猙獰的。


    定遠侯麵沉如水,讓小廝去把府醫請了來,府醫給李雲帆處置雙腿的時候,他四下查看了一番,又詳細詢問了李雲帆近身伺候的幾個小廝,如他想的那樣,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別說兇手是誰了,他們連李雲帆是如何傷的都不清楚。


    房間裏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見對方行事有多縝密,不留一點破綻,也側麵反映對方武功高強。


    世子李雲昭匆匆趕來,正好聽到府醫在匯報診治後的結果,雙腿斷的很嚴重,下手的人毫不留情,關節處幾乎是粉碎性的骨折,哪怕用再好的藥,也很難恢複如初。


    他忍不住問,“齊大夫,你的意思是,我二弟將來會變成跛子?”


    齊大夫為難道,“不敢欺瞞世子,這還是好的結果,若二公子不配合,養傷期間但凡有一點差池,很可能就走不成路了……”


    “什麽?”李雲昭臉色大變,“齊大夫,我二弟還那麽年輕,絕不能一輩子癱在床上,你必須盡全力給他診治!”


    齊大夫苦笑道,“老夫自會盡力,隻是二公子他……”


    李雲帆是個啥狗脾氣,全府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極難伺候,平常一點小毛病就折騰的人仰馬翻,如今又是鞭傷,又是斷腿,情緒早已失控,跟瘋了差不多,醒著的時候就罵罵咧咧,不斷詛咒,他能老實配合養傷才怪了。


    李雲昭也跟著愁眉不展起來。


    定遠侯麵無表情的道,“你隻管醫治,跟他講清楚利害關係,他若還是一味的折騰,那最後不管是個什麽結果,都由他自己擔著便是。”


    齊大夫恭敬應下。


    他離開後,李雲昭欲言又止。


    定遠侯瞥他一眼,“有話直說便是。”


    李雲昭這才告了聲罪,遲疑的開口,“父親,雲帆被人打斷了腿,雖沒抓到兇手,可在這節骨眼上,很難讓人不去懷疑四弟……”


    定遠侯平靜的問,“那你覺得他做的對嗎?”


    這聲音,聽不出喜怒,李雲昭心裏卻七上八下打起了鼓,斟酌著道,“二弟這次做的確實太過分了,兄弟之間再不睦,也不能把外人牽連進來,敗壞了侯府的名聲,差點就釀成大禍,您如何懲罰他都對,隻是……”


    他頓了下,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父親的臉色,繼續道,“父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您既已罰了二弟,便是給了四弟交代,這事兒本該到此為止,四弟卻心懷不滿,私底下再報複,還是如此殘忍的做法,恕兒子無法苟同!”


    定遠侯忽的道,“他也不需要咱們苟同和認可。”


    李雲昭愣住,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等他多琢磨,就聽定遠侯又道,“這件事到此為止。”


    李雲昭下意識的問,“不叫四弟來問問嗎?”


    定遠侯道,“沒必要。”


    李雲昭心裏一沉。


    定遠侯繼續道,“雲帆這次實在太蠢了,拿許懷義和左家姑娘當筏子,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左家自不必說,我們拉攏還來不及,他卻想著要毀了這門親事,斷腿都是輕的,還有許懷義,別小看這人,眼下他是沒什麽地位,可前程遠大,背後人脈更是不容小覷,先不說江庸,隻他師傅孫鈺,我們就不能得罪……”


    定遠侯府是有爵位不假,但在孫家這樣的世家大族麵前,還遠遠不夠根深葉茂,世家能傳承幾百年,自有立世的本事,一般的勳貴哪裏比的了?


    李雲昭心裏再不服氣,麵上也得受教的聽訓。


    “孫鈺待他,可不是麵上功夫,倆人師徒關係很是親厚,聽說連孫尚書都很看重許懷義,孫鈺唯一的嫡子眼下大半時間都住在顧家,這已不止是親厚了,還得極為信任,許懷義一出事,孫鈺就親自上門質問,為他撐腰,為父必須給他個滿意的交代,否則……”


    剩下的話沒說完,李雲昭也明白,孫鈺勢必不會罷休,眼下他們侯府本就不安生,危機四伏,再跟孫家對上,就更雪上加霜了,為了一個不爭氣的庶子,完全不值當。


    翌日,許懷義一到學院,就被李雲亭告知了處理結果,聽到李雲帆被抽了二十鞭子,還又斷了雙腿後,衝他豎起大拇指,“還得是你,有仇不過夜,真是痛快!”


    李雲亭翹了下嘴角,“那你呢?可覺得解氣了?要是不夠,我再去挑斷他手筋,讓他徹底變成個廢人……”


    許懷義聞言,忙笑著擺手,“不用了,到這程度就可以啦,斷腿跟廢人沒啥兩樣,尤其對李雲帆這種紈絝子來說,那比死還難受呢!”


    “你不生氣了就好。”


    “我早不生氣了,不過,你這麽幹,侯爺得氣炸了吧?”


    李雲亭嘲弄道,“他氣不氣的,誰在乎?況且,他也不會生氣,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庶子而已,對家族沒什麽用處,廢了就廢了,他還會心疼不成?”


    “他也許氣你自作主張,違背他的意願……”


    “那也沒什麽可氣的,畢竟我也不是頭迴忤逆,在他眼裏,我這個兒子本就桀驁不馴,做出什麽事來都不意外,若非有母親製肘,他都未必敢把我認迴去。”


    許懷義佩服的五體投地,“厲害,厲害!”


    李雲亭笑了笑,他為啥喜歡跟許懷義玩兒?就是在很多事上三觀都一致,就像現在,別人聽了,會指責他不孝,許懷義卻誇他厲害。


    “處置了李雲帆,還有幫兇,我還在查,他的狐朋狗友還不少,身份也都不一般,不好直接抓了審問,再給我點時間,肯定能查出來。”


    許懷義點點頭,“不急,我也讓人去打聽了,我估摸著對方也就是拐彎抹角的攛掇了李雲帆,再不經意的出了主意,具體實施,他肯定沒插手,真把那人揪出來,也不可能憑這些就給他定罪。”


    “那也不能饒了他!”


    “那是自然,真當咱們好欺負呢?”


    這次,許懷義這邊的效率更高,韓鈞鎖定目標後,沒用兩天就查到了證據,果然是蘇瑞。


    他跟李雲亭說了後,李雲亭直白的問,“你打算怎麽辦?蘇瑞可是一直被當成家族繼承人來培養的,你想動他,蘇家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若跟蘇家翻臉,那你跟蘇喆之間的關係,就尷尬了。”


    許懷義撓撓頭,“那就先問問蘇喆的想法,看他站哪邊吧。”


    他其實很有信心,蘇喆肯定選擇他。


    果不其然。


    蘇喆得知算計許懷義的人,還有蘇瑞後,毫不猶豫的道,“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完全不用顧及我,他自己作死,就該有受罰的覺悟!”


    “蘇家要是攔著呢?”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幫蘇家。”


    “蘇家若是找你出麵呢?”


    “我可沒臉替他們說和,更不會替蘇瑞求情,蘇瑞害了我那麽多次,我沒死是命大,做不到以德報怨。”


    “那我就沒啥後顧之憂了。”


    蘇喆卻不樂觀,皺眉提醒,“你還得防著二皇子,蘇瑞對他來說,可是輕易舍不得的棋子,他若讓人出麵說和,這個麵子,你給不給?”


    許懷義意味深長得笑道,“那要看他們給什麽了,誠意給到位,一切皆可談。”


    他又不是愣頭青,非得用雞蛋去碰石頭,別說他眼下沒事兒,就算他沒躲過那場算計去,也不能真為了個蘇瑞就跟二皇子撕破臉啊!


    頂多暗戳戳的再報複就是,明麵上該退讓還是得退讓,誰叫眼下皇權至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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