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起見,許懷義又等了一會兒,等確定外麵沒有人後,這才穿好衣服閃身出去,他就怕外頭有人守株待兔,那可就糟了,畢竟他隻能在原地出現。


    屋裏沒人,但衣櫥和床底明顯被翻動過了,他顧不上仔細檢查,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抹去痕跡後,迅速離開現場。


    得益於來時觀察好了退路,又有房車可以隨時隱藏身形,加之這裏偏僻,他一路躲閃著,沒被任何人發現,很順利的到了茅廁,在裏頭磨蹭了幾分鍾,洗了手,洗了臉,這才不慌不忙的出來,大刺刺的迴到了宴席上。


    宴席已經到了尾聲,戲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的熱鬧,不時有人起哄的喊兩嗓子,看起來,客人們興致都很高,似乎並不知道李雲亭院子裏發生的事兒。


    許懷義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找到蘇喆,從容淡定的在他身邊找了個位子坐下。


    蘇喆看到他,頓時關切的湊近些問道,“怎麽去了那麽久?雲亭呢?”


    許懷義低聲道,“他母親那邊出了點狀況,被人叫走了……”


    蘇喆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麽,緊張的打量著他,“你自己去的他院子?沒遇上啥事兒吧?”


    許懷義鬱悶的道,“遇上了,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不然,這會兒,你可見不到我了。”


    蘇喆立刻急聲問,“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換衣服出問題了,還是……”


    “別碰!”許懷義見他伸過手來,趕緊往後仰了仰身子,“這衣服有問題。”


    “什麽?”蘇喆愕然瞪著他,“那你還穿身上?你不要命了?”


    許懷義小聲解釋道,“我吃了解毒丸,早就沒事兒了,這衣服可是我被人算計的證據,等下許是還用得上呢,我可不能丟了。”


    蘇喆一時無言。


    許懷義問,“這兒沒啥事兒吧?”


    蘇喆搖頭,“一切正常。”


    許懷義挑眉,“沒有客人離開?”


    蘇喆想了想,“沒有,倒是雲亭的幾個庶出兄弟離開了一會兒,怎麽了?”


    許懷義總不能說左小姐去了雲亭的院子,有人闖進去捉奸,誰叫這些事兒發生的時候,他得假裝不在場呢,於是隻能含糊道,“我當時在屋裏換上衣服後,察覺到不對勁,就趕忙吃了解毒丸,跳窗跑了,一路避著人,在茅廁裏緩過那股勁去,才來找你,我琢磨著,對方既然給我下藥,肯定還有後續安排,總不至於看我一個人出醜吧?八成會塞什麽人進去,等我不受控製做出啥醜事來,他們再闖進去撞破,好借此毀我名聲……”


    這是很常見的套路了,蘇喆並不陌生,但聽完後,還是感到一陣陣後怕和憤怒,“這是誰要害你?用心簡直險惡至極,在雲亭的院子裏,你若是真做了那等事兒,那可不叫風流,而且,雲亭隻怕也摘不清自己,萬一塞的還是雲亭院裏的丫鬟,那更是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惡心樣兒了,對方這是要一箭雙雕啊。”


    許懷義心想,比丫鬟還嚴重呢,塞的是雲亭的未婚妻,萬一得逞,這醜聞怕是得炸裂。


    蘇喆不解,“你察覺到中了藥,怎麽沒喊人呢?雲亭就算急著去看他母親,也不至於讓你一個人進他院子啊,他身邊的小廝呢?”


    許懷義苦笑道,“就是他安排的小廝幫我拿的衣服,你說,我還敢喊人嗎?”


    蘇喆吃了一驚,“那小廝做的手腳?”


    許懷義歎道,“我也不清楚,但當時我實在不敢輕信誰了,更不敢留下,真要有女子進去,我那種情況,實在說不清楚,還是走為上策。”


    蘇喆心有餘悸的道,“你做的對,捉賊捉髒、捉奸捉雙,你隻要不在,誰也不能往你身上潑髒水,得虧你隨身帶著解毒丸啊,不然今天可懸了,雲亭,他母親那邊應該也不是意外吧?也是算計的一環?”


    “八成是了……”


    “這麽說,很可能是他那幾位庶兄弟了。”


    倆人正低聲說著話呢,侯府的管家來了,臉上看不出啥表情,態度也客客氣氣的,“許公子,我家侯爺有請,麻煩您跟老奴走一趟吧。”


    許懷義眨眨眼,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們侯爺要見我?有啥事兒啊?”


    管家看著他,眼神探究和深意,嘴上卻道,“老奴也不知道,許公子去了,自會明白。”


    “就見我一個?”


    “府裏幾位公子也在。”


    “你們四公子也在?”


    “是……”


    許懷義心裏有底了,痛快的起身,跟他離開。


    蘇喆喊了句,“懷義,可要我幫你跟家裏說一聲?”


    萬一侯府以勢壓人,蘇家是扛不住的,他隻能幫著去叫人,不管是孫家,還是江先生,都不會放任不管。


    許懷義大大咧咧的擺擺手,“不用,等下我就迴去了。”


    蘇喆見他走的瀟灑,一副完全不當迴事兒的自在隨性,不由羨慕的笑了笑,跟著也輕鬆起來。


    路上,許懷義沒再打聽,隻漫不經心的掃著府裏的景致,姿態悠然閑適,走到前院待客的花廳,這才收起散漫的表情,神色正經起來。


    管家見狀,愣了一下,進門稟報過後,恭敬的將人請進去。


    待客廳裏,定遠侯坐在主位上,神情嚴肅,不怒而威。


    侯府的幾個公子臉色灰白,惶恐不安的站成一排,李雲亭單獨立在一側,繃著臉,眼神冷然陰鷙。


    看到許懷義進來,他緊張的打量了一番,見他並無異樣,揪著的心總算鬆弛了幾分。


    不過,還是上前兩步,關切的問道,“懷義,你沒事兒吧?”


    這話問出來,其他人都抬頭朝許懷義看過去。


    許懷義隨口道,“這會兒是沒啥大事兒了,之前有事來著……”


    他這毫不遮掩、有啥說啥的打直球方式,瞬間把其他人都給整懵了。


    就是告狀,也得先鋪墊一下吧?


    哪有一上來就直抒胸臆的?


    這人是真不懂還是有恃無恐?


    定遠侯審視的盯著許懷義,他想的更多更複雜,腦子裏飛快的權衡著利弊得失,斟酌著要如何處理。


    許懷義迴應了李雲亭後,上前見禮,於公於私,他都得恭敬客氣一點。


    定遠侯也沒擺架子,寒暄了兩句,說到正題上,“剛才許公子說,之前有事兒,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許懷義當即毫不猶疑地把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一臉慶幸的道,“得虧我隨身帶著解毒藥丸,不然還不知道要被人算計成啥樣呢,沒想到吃個宴席會這麽危險,我已經小心了再小心,誰知還是中了招,這背後的人也是厲害,手都伸到雲亭院子裏去了……”


    聽了這話,定遠侯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這簡直是陰陽他們侯府沒有規矩,內宅混亂,不然咋出這種紕漏?


    其他人則是震驚,沒想到許懷義膽子這麽大,啥話都敢說,半點不給他們侯府留顏麵,哪來的勇氣?


    李雲亭也是個膽大的,說話更不留情麵,“這次是我連累你了,原以為帶你去我院子裏就萬無一失了,誰想,還是我拖大,太自以為是了,險些害了你,你若是有個萬一,我便是死,都難辭其咎……”


    許懷義擺擺手,“咋能怪你呢?你又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受害者,別說我有驚無險,我就是真倒黴了,要恨,也是恨那背後做局的人,用心實在惡毒,給我下啥藥不行,非得用那種上不了台麵的惡心玩意兒,這是膈應誰呢?”


    李雲亭冷笑道,“自然是膈應我,你可知道,你離開後,誰又進了那屋子?”


    許懷義配合的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問,“誰啊?不會是你院子裏伺候的小丫鬟吧?”


    李雲亭陰鷙的盯著府裏的那幾個庶子,咬牙切齒的道,“背後設局的人比你以為的還要喪心病狂,一個丫鬟哪夠膈應我的?是左家二小姐,我的未婚妻!”


    “什麽?”做戲做全套,許懷義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置信的表情,甚至流露出一絲驚恐,“我滴個老天爺呀,這,這可不是膈應你啦,這是要徹底毀了我啊,也毀了咱倆的交情,逼咱倆反目成仇呀……”


    李雲亭此刻也有些後怕,甚至開始後悔,之前不該拖大,覺得安排周全,就敢拉著好友玩請君入甕的戲,結果,差點害了好友,這次的教訓血淋淋的,足以讓他記住一輩子了,“抱歉,懷義,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定遠侯突然出聲,“雲亭,事情還沒查清楚,不可隨意承諾。”


    接著又有人不屑的跟上一句,“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有父親在,你能給什麽交代?”


    李雲亭目光如利劍,倏的朝他射了過去,“李雲帆,你心虛什麽?”


    李雲帆眼神閃了閃,接著惱羞成怒,指著他厲聲道,“我有什麽好心虛的?這事兒跟我又沒關係,我不過就是帶著兄弟們進了你的院子,撞見了你未婚妻而已,要說錯,也是你的錯,你若是沒帶著許懷義去你屋裏換衣服,沒約你未婚妻相見,哪來這麽多事兒?”


    “嗬,你還有臉倒打一耙?”李雲亭譏誚的道,“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無緣無故的你帶著人去我院子裏做什麽?不就是打著撞破醜事的目的去捉奸嗎?”


    “我沒有!”李雲帆這時候是咬死也不能承認,大聲道,“你少血口噴人!我不過是聽下人說,趙姨娘吐血了,過去問候一下罷了,誰知道你不在屋裏,卻正巧碰上你未婚妻!”


    李雲亭嘲弄道,“我們是什麽關係,全府上下有誰不知?你會關心我母親?少用這種哄孩子的借口來糊弄,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李雲帆怒聲道,“那是你單方麵的覺得我們兄弟不睦,可在我眼裏,你就是我四弟,尋常有些口角,可真有事兒了,我這當兄長的怎麽可能會不關心你?”


    李雲亭一臉鄙夷,“敢做不敢當?虛偽,慫貨,窩囊廢!”


    “你……”李雲帆恨的想跳起來打他,但不敢,直氣的手腳哆嗦。


    定遠侯沉聲道,“雲亭,你過分了,那是你二哥。”


    李雲亭冷漠的道,“若是最後查到是他做的手腳,我還能更過分!”


    李雲帆趁機挑撥,“父親,您聽聽,四弟太放肆了,他連您都不放在眼裏了……”


    定遠侯冷冷的瞥他一眼,警告道,“閉嘴!這事真要跟你有關,本候定饒不了你!”


    李雲帆信誓旦旦的道,“真不是我,父親,兒子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兒?”


    這時,許懷義接過話去,語氣很是誇張的道,“是啊,侯爺,我也覺得應該不是二公子所為,畢竟二公子一看就是聰明人,絕對不該做這種自毀長城的蠢事兒,除非他是跟府裏有深仇大恨,不然咋可能設這種惡毒的局呢?光是想想,我都覺得毛骨悚然啊,這要是被他得逞了,我跟雲亭斷交都是小事兒,雲亭成了笑話,侯府名聲盡毀,當然,我最慘,我啥前途也沒有了,斷人前途猶如殺人父母,此等大仇,我能不恨?”


    他頓了下,坦誠的看著定遠侯,“我肯定恨背後設局的人,自然也會遷怒侯府,人被恨意掌控,做出啥事兒來都有可能,就算我沒多大本事,掀不起啥風浪,可我頭上還有師傅,還有長輩,他們都在我身上耗費了無數心血,也寄予厚望,我一旦被毀,他們的付出成空,就算不為我出頭,也定會揪出背後的人來出氣。”


    聞言,定遠侯不悅的眯起眼,聽出來威脅之意,身上的氣勢頓時傾瀉而出。


    站著的幾人不由被壓製的瑟瑟發抖。


    許懷義卻麵不改色,甚至更加從容淡定,他繼續道,“況且不止我,還有左家,左大人更不好糊弄,家裏嬌寵的女兒被人算計,成了謀害我和雲亭的棋子,左家又焉能不氣恨?勢必也要為女兒討個公道,屆時,侯府麵臨得就是幾撥人的圍攻報複,再加上輿論,和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侯府還能全身而退?”


    聽到這兒,定遠侯終於變了臉色,神情凝重起來。


    許懷義又擲地有聲的補上一句,“不管設局的人是誰,那人都為了一己私欲,置侯府的名聲利益於不顧,完全不考慮侯府的安危和前景,隻圖他自己痛快,這樣的人,若是外人,倒也罷了,若是侯府的人,那可真是個禍害啊,太坑爹了,若是不趕緊處置了,指不定後麵還要捅出多大的簍子來,隻是想想都怕的睡不著覺!”


    李雲帆聽的麵無人色,搖搖欲墜,這是不給他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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