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就跟個篩子似的,毫無秘密可言,但凡發生點事兒,很快就能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裏去,像李婉玉被皇後毫不留情麵的申飭,便被宣揚的人盡皆知,不光李婉鈺顏麵盡失,連帶著昌樂侯府也跟著丟人,落了個教女無方的名聲。


    不過,這還不是嚴重的,沒多久,便又聽說李婉玉病倒了,以後一心養病,家裏的中饋交給了孟側妃,外麵的應酬也不再參加。


    這是遮羞布,扯開這一層,明眼人都猜到李婉玉是遭了大皇子的厭棄,以養病為由,徹底封了院門,禁止一切跟外界的往來了。


    得知此事,不少人都很是吃驚意外,誰叫這些年大皇子對外營造的形象都是那種溫和到近乎懦弱的模樣,沒脾氣,好欺負,礙著嶽家是昌樂侯府,對李婉玉很是縱容,從把她由側妃扶正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大皇子的妥協和忍讓,畢竟,由側扶正,不合規矩,他卻沒反抗。


    就是這麽一個有些窩囊的男人,突然變得強勢起來,連掙紮猶豫都沒有,說封院子就封院子,果決幹脆的像變了個人一樣。


    一個李婉玉不足為懼,但她背後有昌樂侯府,大皇子此舉,無異於是跟昌樂侯府撕破了臉。


    這也意味著,之前關於李婉玉謀害皇長孫的那些猜測很大可能是真的了。


    不然李垣好端端的為啥要去圍湖田村?往深處一扒拉,很快就能打聽到鄭春秀身上,再一問,鄭春秀曾經是李婉玉的貼身丫鬟,還有啥不明白的?


    六年前,皇長孫中毒的事兒也不是秘密,前後一聯想,真相大白。


    李婉玉落得如今這般下場,那就是罪有應得了,沒給她三尺白綾,完全是維護皇家的臉麵。


    就是可惜讓李垣給跑了。


    不過大皇子已經進宮求了建興帝,增派人手去追查李垣的下落,想來抓到人也是指日可待。


    京城的百姓閑的無聊就愛吃這種權貴高門家的瓜,一時間,茶餘飯後,吃的津津有味,更時刻關注著後續進展,等著李垣落網的那天。


    也暗戳戳的盼著昌樂侯府能搞出點啥動靜來,替自家的女兒翻身。


    但昌樂侯府卻一點都不配合人們看戲的熱情,平靜的不像話,閉門謝客,就好像完全放棄了李婉玉和李垣這姐弟倆,讓等著吃瓜的群眾失望不已。


    夜裏,小兩口在房車裏聊起這些八卦,許懷義思量著問,“你覺得昌樂侯是真的死心不管了還是做戲給旁人看?”


    顧歡喜坐在卡座上抄書,頭也不抬的道,“目前看,是真不管了吧?”


    姐弟倆都那麽坑爹,當爹的,還咋管?豁出命去管嗎?不值當,昌樂侯也沒那副慈父心腸,再說,又不是沒嫡子繼承家業,損一個兩個的,不影響大局。


    許懷義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以為,昌樂侯絕對是個能幹大事兒的人,我懷疑,他在楚王那兒還挺有分量,楚王在外麵養私兵的事兒,他八成參與的還不少。”


    顧歡喜聞言,好奇的問了句,“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許懷義豎起三根手指,“其一,李垣出事,楚王下了力氣去保,咱倆都很清楚喬宏是楚王的人,若楚王沒發話,喬宏那麽精明的人,能甘願冒險替李垣脫罪?其二,昌樂侯的身份,他在三大營的職位不算很高,卻是能領兵的實權,而且,我打聽過,昌樂侯在軍營裏,人緣不錯,不冒頭,但有實打實的本事,很值得楚王拉攏,位置低不顯眼,也方便隱藏,其三,便是去年小魚被一路追殺的事兒……”


    聽到這裏,顧歡喜放下筆,神情凝重幾分,“你私底下去查這事兒了?”


    許懷義討好的笑了笑,才低聲道,“放心,我打聽的很委婉,不會引人注意的,旁人隻當我是好奇,想聽皇家的八卦……”


    顧歡喜剜他一眼,“那打聽到啥了?”


    許懷義道,“出事後,對外的解釋是皇長孫遇上山匪,下落不明,當時派去追查的人是定遠侯,但他沒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據說現場打鬥的十分慘烈,到處都是屍首,馬車摔下懸崖,有幾具屍體被野狼和禿鷹啃咬過,殘缺不全,所以,無法確定身份,定遠侯迴京上報時,給出的就是生死不明的意見,再查下去,便什麽痕跡都沒有了,可見對方掃尾的有多幹淨。”


    “這一看便是很專業的人,除了專業,還人數眾多,昌樂侯私底下能養這麽多人?就算養了,能舍得都拿出來去圍殺皇長孫?我問過小魚,當時他舅舅韓鈞和大皇子精心挑選了一百多人護送他去濟陽府,這一百多人,可沒有湊數的,個個身手不凡,就這樣,還讓人幾乎殺的全軍覆沒,這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還有,之後,韓鈞帶著小魚跑路,又經曆了幾次刺殺,這說明昌樂侯有源源不斷的人可用,完全是不計成本的想置小魚於死地,憑他一個昌樂侯府能做到?”


    顧歡喜問,“所以,你猜那些派去的殺手,是昌樂侯替楚王養的私兵?”


    許懷義點了下頭,“我問過小魚,他說對方訓練有素,很像軍中的人,打鬥時配合的很默契,走的是協同作戰的路子,而殺手大多是習慣單打獨鬥,很難合群,若非韓鈞後來找了江湖上的朋友相助,壓根甩不開一波波的刺殺,饒是這樣,最後還是不得已把小魚寄放在了別人家裏,才得以安全脫身,但韓鈞現在如何,卻是不知……”


    若韓鈞無事,早該找過來了,可直到現在,還沒有半點消息。


    顧歡喜擰眉問,“大皇子沒再繼續找嗎?還有朝廷,畢竟是皇長孫,難道就不了了之?”


    許懷義苦笑道,“據說大皇子當時大受刺激,狠狠病了一場,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精力去尋人?就是想尋,他也沒人手啊,府裏那些護衛,身手好點的都被韓鈞帶走了,死在了圍殺中,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棗,派出去又有啥用?至於朝廷,一開始還算積極,但後來遲遲沒消息,就都不抱希望,漸漸的就不那麽上心了……”


    顧歡喜聽的無語,“大皇子可真是……,那他沒人手,就不會跟皇帝求助?”


    許懷義語氣複雜的道,“他自小不受寵,在皇宮裏就跟個透明人一樣,皇帝眼裏沒他,他性子懦弱,也不敢往前湊,也或許是為了自保,總之,啥事兒都不摻和,哪怕吃些虧呢,也都能忍下來。”


    “可這是吃虧的事兒嗎?這是丟了嫡長子啊,他心也太大了吧?”顧歡喜替小魚難受,家裏明明那麽多長輩親人,卻沒一個真正上心的。


    許懷義道,“皇家親情淡薄,沒啥好奇怪的,不過大皇子這當親爹的,還是太不負責任了點兒,為母則剛,為父,也不能那麽窩囊,連個女人都壓不住,喔,現在倒是支棱起來了,可有啥用?晚了,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況且,本性難移,我懷疑他是一時衝動,才硬氣了一把,說不定迴頭就又縮迴去了,嘖嘖,真要那樣才好笑呢,他可就真沒臉了,就算將來能撿漏上位,八成也是個傀儡昏君。”


    聽著他毫不客氣的吐槽,顧歡喜提醒,“這些話不要在小魚麵前說,也不要在他麵前,露出對大皇子不屑的態度來。”


    許懷義道,“放心吧,我又不傻,迴頭,你把這些事兒也說給他聽聽。”


    顧歡喜應下,他們不能把顧小魚當成個六歲的孩子,什麽事兒都瞞著,什麽都替他做主,那不是為他好,相反,那是在剝奪他成長的機會。


    翌日,她就尋了個單獨的機會,把最近京城發生的事兒跟他說了,尤其是昌樂侯府和大皇子府的八卦,內容更詳細些。


    顧小魚聽完,神情略有些寄激動,“這麽說,李垣再也翻不了身了?”


    顧歡喜道,“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他現在是逃犯,正被通緝,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落網,若他藏得夠深,說不定也會逍遙一輩子。”


    顧小魚眼神一黯,“沒人追究嗎?”


    顧歡喜道,“自是追究的,朝廷派了人去抓捕,大皇子府親自去求了皇帝,他還把李婉玉給關起來了,對外稱其需要閉門養病,以後很難再出來作妖了。”


    聞言,顧小魚臉上卻並無什麽喜色,而是自嘲的道,“原來他也是可以這麽做的……”


    可當初,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他為什麽不做呢?


    顧歡喜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意難平,嘴上卻還得勸著,“他也有自己的難處,事情已經過去,我們就隻能向前看,耽於之前,於事無補。”


    顧小魚垂眼“嗯”了聲。


    顧歡喜揉揉他的腦袋,不再多說,有些情緒,是需要自己去消化的,旁人都無法感同身受。


    她最近很忙,出了書房,先是叫來抱樸守拙,問他倆老許家的事兒。


    開了春後,老許家開始大張旗鼓的蓋房子,之前就四下宣揚要蓋五進的大宅院,現在可算是動工了,動工儀式還搞的轟轟烈烈,又是放鞭炮,又是撒糖撒糕點,還擺席麵宴請全村,總之聲勢浩大。


    村裏人拿捏不住對老許家的態度,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去湊那熱鬧,私下去找了徐村長,這才不再糾結,就當是尋常不咋討喜的村民處便是。


    所以,熱鬧可以湊,就是甭太熱情和上心,甚至,還得多一份警惕,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禍害許懷義?


    尤其是現在把許茂彬一家拉到了他們船上去,打的啥主意,誰也摸不透,反正不會是純粹的兄弟情分,所以,防備著點準沒錯。


    顧歡喜自然也防備著,於是便讓抱樸守拙輪流去盯著那家人,提防他們再整啥幺蛾子。


    好在,這段時間風平浪靜,老許家一心蓋房子,倒是消停了。


    唯二的變化,許懷廉找了家武學院去上學了,另外,許紅蓮讓人又送了一包銀子迴來,但她的人沒出現,不知道是沒空迴娘家,還是喬家不允許她出門。


    另外,便是天暖和後,村民們忙著開荒種地了,田地是根本,誰也撇不下,家裏人手緊張的,隻能暫時把去城裏擺攤的活計給停了。


    顧歡喜也買了幾頭牛迴來,交給莊子上的人,先把地犁了一遍,等到春雨過後,才開始播種,眼下也沒幾種農作物,無非就是蜀黍和豆子,這兩樣產量都不高,產量高的玉米和紅薯,她還沒底氣拿出來,隻敢悄悄的在家裏偷著試種。


    還有辣椒和西紅柿也是如此操作,她把後院那些枯敗的花草都鏟除了,整理過後,準備種植這些不適宜在外頭高調亮相的東西。


    她已經在房車裏育上了苗,就等著清明後栽種了。


    還有棉花,這倒是能在莊子上公開試行的,她專門辟出了十幾畝地,打算種一茬看看產量如何,若能成功,以後便可以在當地推行,降下運輸的成本,讓尋常百姓都能買的起棉花作物,以後不必再受寒挨凍。


    還有那二十多畝小麥,顧歡喜也盯得很緊,無他,她用閨女的眼淚,私下做了實驗,她需要知道什麽樣的濃度才是最佳施肥比例。


    她隔三差五的抱著閨女去看,當時分了五份兒,長勢已經看出差距來,得虧她做的比較保守,所以雖有差距,卻並沒有到誇張的地步。


    至少村民們並未起疑心,隻當是地質和澆水的問題。


    除了忙活這些事兒,她還得操持城裏那家書鋪重新裝修的事兒,年前她就畫好了圖紙,一再修改,定下後,過了年便找人開始幹,不過,她的要求比較多,活兒又精細,對方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唯恐做不到她滿意,拿不到報酬不說,還壞了自家名聲。


    她也不催,隻時不時的讓許懷義去看一眼,許懷義最是明白她心目中的理想書店是什麽樣子,有他盯著,必然翻不了車。


    為了店裏的書能更豐富,她這段時間可是把閑暇時間都用來抄書了,房車裏的書籍有一整架子,但很多都不適合拿出來,她隻能撿著裏麵有用的內容抄。


    因為忙碌,連搬家都顧不上了。


    許懷義也忙,倒不是學院裏的事兒多,而是解決了李垣後,他就把心思放在了商會的成立和會所的建設上,至於跟蘇家合夥的生意,倒是沒那麽積極了,盡管那門生意如今在京城開展的是如火如荼、日進鬥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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