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對商會非常有興趣,粘著許懷義聊了一路,從成立省會的目的和好處,說到商會存在的作用和意義,到了武學院,還意猶未盡。


    許懷義提醒,“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商會的事兒,得慢慢籌劃,入會的人,也得仔細挑選,亂七八糟的肯定不能收,省得弄得烏煙瘴氣,失去了組織商會的意義,還有相應的規矩,也得提早定下,不然像你們蘇家這樣,你父親一個人代表你們全家進了,你有冤屈照樣沒地兒說理。”


    蘇喆神情激動,“我明白你的意思,屆時,一定要把這種情況考慮進去。”


    “嗯,那你先琢磨琢磨吧,弄出個大體的章程,細節什麽的,等人多了再集思廣益。”


    “你呢?你不參與?”


    許懷義隨意的道,“你出身經商之家,做生意比我經驗豐富,其中的門道竅門和盤根錯節,你也更懂,由你來操持,肯定比我強的多,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蘇喆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可這事兒分明是你提議的,若商會真的能成立,你當居首功,但你現在若是讓我挑頭去操持,就不怕我摘了桃子、把你撇一邊?”


    許懷義反問,“那你會嗎?”


    蘇喆應著他坦蕩平靜的視線,心裏急促的跳了幾下,但很快,便穩住了,他搖搖頭,“倒是不會,我是愛財愛名,但還不至於卑鄙無恥到將你的功勞占為己有,可你若放手讓我去做,不管我有沒有那個心,功勞都會是我占的更多。”


    除非他是許懷義的屬下,打著許懷義的名號去做事,但那樣,他的臉也甭要了,再說蘇家和二皇子,也不會允許,他不是自由身。


    他的糾結,許懷義卻一點不以為意,“你功勞多,做的也多,這不是應該的嘛,我隻是提出個想法,將這個想法落實,才是最難的。”


    他就是沾了穿越的光,上下嘴皮子一碰,壓根沒付出啥,而蘇喆想促成此事,才是真正需要付出心血的人。


    蘇喆聽後,動容的對著他行了一禮,“懷義之心胸,子安遠遠不及。”


    看他一臉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模樣,許懷義幹笑道,“你太客氣啦,嗬嗬,我就是懶散,不愛操心,多勞多得,以後商會的事兒,就都辛苦你了。”


    蘇喆鄭重應下,“好,但我不懂的地方,還是想跟你多請教商議。”


    許懷義點頭,他確實不是全撇開,萬一蘇喆不懂,弄出個四不像來,倒是白費一番好意和心血了,“行,那就這麽說定了,不過,我最近想收拾新宅子,打算搬過去住幾天,你有事兒,盡量選中午。”


    “好,我認識不少修葺房子的工匠,可需要我幫忙找人?”


    “不用,府裏那麽多小廝呢,再說我想親自動手,嗬嗬,親自動手,更有成就感。”


    聞言,蘇喆再次露出欽佩的表情,“懷義實非凡人也,能結識,是子安大幸。”


    許懷義,“……”


    到了下午,許懷義跟李雲亭說了要暫時搬去新宅子住,李雲亭聽後,一點沒意外。


    倒是許懷義沒忍住,問道,“你咋不問我為什麽搬出去住啊?”


    李雲亭從善如流,“為什麽?”


    許懷義噎了下,才悻悻道,“我想親自動手修整房子唄,早點弄利索了,也好趕著明年海棠花開的時候,讓我媳婦兒和孩子搬過來住。”


    到時候,就能每天正大光明的見麵了。


    李雲亭點頭,“那我也迴家住些天。”


    他也有些私事兒要處理。


    許懷義聞言,心裏不由打起了鼓,誰叫李雲亭看著是個悶葫蘆,卻比誰都精明呢,尤其他還養著不少人,打聽消息啥的比蘇喆的人還厲害,他怕晚上去做的事兒,被盯上,那就麻煩了,雖然,他信任李雲亭,可再信任,秘密還是自己一個人知道的好。


    下了課,他匆匆趕迴新宅子,對外說修整,也不隻是個借口,不過是他動嘴,小廝們動手而已,比如盤火炕,他隻需要出一張圖紙,其他的活兒,自有下麵的人幹,餘管家是個能擔事兒的,由他盯著,才兩天的工夫,火炕、壁爐就都有了。


    各個院子裏的景色,倒是沒大動幹戈,隻略加調整,以期更符合他們一家的審美和習慣。


    最麻煩的是解決如廁的問題,那勉強算是個大工程,不過他已經畫好了圖紙,穿越前跟媳婦兒搬迴老家住,也曾把農村的旱廁改成抽水馬桶,所以,有過經驗,半點不愁,隻等那些工匠把所需的東西給做來送來,就能開工。


    但看眼下的天氣,怕是要等到年後了。


    吃過飯,許懷義就把下人都打發的遠遠的,他先迴房車裏睡了幾個小時,等到定好的鬧鍾震動,他條件發射的睜眼坐起來,抬手搓了搓臉,整個人清醒過來。


    顧歡喜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的問,“幾點了?”


    許懷義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淩晨兩點,還早呢,你繼續睡。”


    顧歡喜睜開惺忪的眼,“你呢?”


    許懷義道,“我得去幹活兒了。”


    顧歡喜一下子反應過來,擔憂的道,“那倆家府上的守衛肯定少不了,你可千萬小心些,不要仗著有房車就有恃無恐,萬一來不及呢?”


    那可就栽了。


    許懷義應下,“放心吧,我一定三思而後行,有你和孩子在,我哪舍得出事兒?”


    顧歡喜依舊不踏實,可再不踏實,也攔不住他,“去吧,迴來了,在車裏給我留張紙條。”


    “好,睡吧……”


    顧歡喜哪還睡得著?但為了不讓他掛牽,還是聽話的閉上眼,等他閃身離開後,無奈的歎了聲,之後便一直提心吊膽的,直到許懷義迴來。


    許懷義這一趟活兒幹的十分順利,所以迴來的也早,彼時,顧歡喜還沒從車裏出去呢,見到他,立刻驚喜的問,“這麽快?順利吧?”


    嘴上問著,眼睛則在他身上打量著,他穿著黑色的夜行衣,沒有任何破損的地方,也沒血腥味,高高提起來的心,終於緩緩迴落。


    許懷義一邊脫衣服,一邊道,“特別順利,跑了兩家,也才一個來時辰,還得感謝他們,倆家的府邸挨得比較近,下半夜去,護院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正好方便我進出。”


    顧歡喜問,“沒人發現你吧?”


    許懷義得意的笑著道,“沒有,夜裏都宵禁了,路上壓根沒人,打更的倒是有,可我躲著走呢,進了那兩家的府邸,我也沒驚動幾個人,直接把紙條用箭射過去的,他們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頭,意思的追了幾步就停下了。”


    顧歡喜恍然,“我說你怎麽都沒進房車裏來呢。”


    敢情沒用上。


    許懷義卻從這話裏聽出了別的意思,“你一直沒睡等著我呢?”


    顧歡喜苦笑,“睡不著,行了,不用擔心我,白天我可以補覺,倒是你,熬的難受吧?”


    許懷義擺手,“我更沒事兒了,今晚幹這一趟,看看他們的反應,後麵應該能歇個幾天。”


    “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等早朝結束就知道了。”


    早朝如何,許懷義一時半會兒的不知道,他離著上朝還遠著呢,上午若無其事的上課,下課跟同窗們談笑風生,誰也想不到,他憑一己之力,就攪動的朝堂風雲變幻。


    到了中午,學院裏也沒傳進來什麽消息,許懷義耐心等著,吃過飯後,蘇喆正想拉著他商量點事兒,他就被孫鈺的小廝給叫走了。


    師徒見麵,許懷義行過禮後,見孫鈺麵色不佳,關切的問道,“師傅,您怎麽了?可是身子哪裏不舒服?”


    孫鈺擺手,示意他坐下後,歎了聲道,“為師身體沒事兒,是這心裏,七上八下的……”


    許懷義心裏一動,麵上還得裝作好奇的問,“是出了啥事兒嗎?弟子能不能幫上忙?”


    孫鈺定定的看著他,“今日早朝上,禮部侍郎左大人,吏部尚書襲大人,忽然向皇帝請罪……”


    許懷義表情穩的一批,隻適時露出點聽八卦的好奇,“然後呢?他們犯了啥罪?”


    孫鈺道,“利用手裏的權利,收受賄賂,辜負了皇恩。”


    許懷義略有些失望的挑眉,“就這樣?嘿,虧我還以為能吃到什麽大瓜呢,敢情隻是盤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小鹹菜啊,白瞎我剛才那激動勁兒。”


    孫鈺問,“你不驚訝?”


    許懷義灑然一笑,“師傅,這有啥好驚訝的?滿朝文武,有幾個不收銀子的?進士們選官,小官們想晉升,除了能力和政績,用銀子開路,也算是慣例了,曆朝曆代屢禁不止,要說可惡,那肯定是可惡,這種歪風邪氣,我自是非常厭煩,也巴不得有人能管,可誰能管的住呢?就是皇帝……怕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吧?”


    孫鈺麵色複雜的“嗯”了聲,這種事兒,向來心照不宣,隻要不是斂財的太喪心病狂,連禦史都懶得彈劾,要說清正廉明、兩袖清風的官有嗎?肯定也有,但太少太少了,那樣的人往往會被排擠打壓,壓根沒幾個能站到大殿上,因為其他的官員不允許,畢竟誰願意用別人的無私高潔來襯托自己的私欲卑劣呢?


    但今天,襲大人和左大人居然自爆了,當時,大殿上鴉雀無聲,都被倆人這猝不及防的一手給整的目瞪口呆,他們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主動作死。


    滿朝文武看那倆人的眼神,都是一副他們中邪了的難以置信。


    連建興帝都懵了,甚至忍不住懷疑,這裏頭是不是藏著更大的陰謀。


    是不是另有陰謀,大臣們還沒琢磨出來,隻能木然的看著那倆人跪在地上賣力表演,表演他們幡然醒悟,他們愧對皇帝的信任,說到動情處,哭的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完全是一副痛不欲生、悔恨不已的模樣。


    倆個半大老頭子,哭起來那畫麵十分辣眼睛,但也成功給自己洗白了一部分罪行。


    再加上有其他同僚求情,最後,建興帝高高抬起,輕輕落下,隻罰沒了他們貪的銀子,再斥責了幾句,這事兒便算是揭過去了。


    倆人感恩戴德,又是一番聲淚俱下,不過那就是喜極而泣了,其他大臣,也順勢對著建興帝個歌功頌德一番,畢竟,皇帝不追究深挖,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兒,誰叫誰的手腳都不幹淨的,區別隻是多和少、有沒有底線而已。


    “懷義,你說,他們為什麽會自爆這種醜事呢?”


    許懷義想也不想的道,“很簡單啊,指定是他們藏不住了唄,所以先下手為強,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嘛,倆位大人都是聰明人,主動和被動的後果,還能拎不清?”


    孫鈺麵色微變,“你是這麽想的?”


    許懷義反問,“不然呢?還有其他的解釋嗎?還是說,師傅有別的看法?”


    孫鈺不由苦笑,“為師跟你師祖,都想的複雜了,倒是忘了,有時候最簡單的、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反倒才是真相……”


    可在朝堂上浸染的久了,個個都修煉成了老狐狸,想簡單都沒法簡單。


    許懷義道,“我也是隨口這麽一猜,真相是啥,還得師傅再細查,萬一真有貓膩,還是得早做提防。”


    孫鈺點點頭,又問,“那你認為,是什麽原因才導致他們收受賄賂的事兒瞞不住了?”


    許懷義無奈的笑笑,“師傅,您總得先告訴我,他們收了誰的賄賂吧?”


    孫鈺道,“禮部員外郎,姚昌駿。”


    許懷義的演技也不錯,聞言,露出個複雜的表情,有驚訝,又有幾分了然,“原來是他啊。”


    “你應該認識吧?”


    “嗯,不瞞師傅,我跟姚家還有些過節……”他說了逃荒路上跟姚家的衝突,以及懷疑許家村被安排到湖田村落戶,也是姚家指使,末了又道,“前幾天,弟子跟幾位同窗有事出門,迴來的路上,碰上一出賣身葬父的戲,閑得無聊,就去湊了個熱鬧,誰知,差點被纏上……”


    “後來呢?”


    “弟子也不傻,看出那女子不懷好意,說什麽賣身葬父,分明是衝著我來的美人計,弟子肯定不能上當啊,就轉身走了,事後,請蘇喆幫我查背後的人,可惜,他沒查到,倒是雲亭後來打探到一點蛛絲馬跡,線索都指向姚家。”


    聞言,孫鈺嗔怪道,“你遇上這種事兒,怎麽沒來求助為師?”


    許懷義嘻嘻笑道,“一點小麻煩而已,能自己解決肯定是自己先試試,實在不行,弟子就得厚顏去求師傅幫忙了。”


    “跟為師開口,怎麽是厚顏?那是天經地義,你我師徒名分已定,為師護著你,難道不應該?”


    “是,是,下次弟子一定先跟師傅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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