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雲亭還斬釘截鐵的道,“我不會進定遠侯府的。”,兩天後,他便喪氣的來找許懷義傾訴,“他說動了我母親,我母親給他做了二十年的外室,就盼著能進侯府,有個名分,讓我擺脫外室子的恥辱,我說不在意,可她在意,聲淚俱下。”


    許懷義聽後,一點不意外,李雲亭生性驕傲,可他卻很孝順母親,為了母親而低頭,預料之中。


    他問,“給名分,上家譜,還要擺席給外人看不?”


    李雲亭道,“定遠侯是有這個打算,但被我給拒絕了,為了母親,我能忍著惡心,踏進那個門,就當是迴報養育之恩,可惡心的事兒若太多了,我就誰的麵子都不給。”


    他眼裏的厭惡毫不掩飾,連聲父親都不願意稱唿。


    “定遠侯就聽你的了?”許懷義從別人嘴裏打聽過,定遠侯這個禁軍副統領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強勢固執,在家裏說一不二。


    李雲亭冷笑道,“他不敢不聽,我說了,他若是用母親拿捏我,非要辦什麽宴席,讓我膈應,那就別怪我在宴席上做些什麽事兒,膈應所有定遠侯府的人,我不怕丟臉,左右當了十幾年外室子,早就不在意這張臉皮,但他丟不起。”


    許懷義豎起大拇指,“狹路相逢勇者勝,你比我厲害,我跟父母兄弟,都不敢正麵對抗,還得借勢、迂迴著來,省得落個不孝的罪名,影響仕途。”


    李雲亭身上有種孤勇,隻要不是想拉著他同歸於盡,便不敢把事情做絕。


    而許懷義有媳婦兒、孩子,便有了軟肋,是萬萬不敢拿出孤注一擲的勇氣去對抗的。


    李雲亭卻道,“你才是最厲害的,你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他們都該對你感恩戴德。”


    許懷義隨意的道,“沒必要,我初衷也不是為了給他們鋪路,是他們自己抓住了機會而已。”


    昨天,孫鈺為他們請功的折子有了下文,這也得益於孫尚書進了內閣,幫著說了幾句話,於是朝廷才那麽痛快的給予了褒獎。


    說是褒獎,其實就是派了個太監,大張旗鼓的來學院宣讀了一遍聖旨而已,對這種華而不實的口頭獎勵,許懷義嗤之以鼻,但架不住別人都欣喜若狂啊,他們的名字上達天聽,這意味著啥?隻要不出大錯,將來武舉出仕,成功率會大大提高不說,派官的時候,也會優先選擇他們。


    這是多大的恩典和驚喜!


    祖墳都冒青煙了啊。


    好在對於許懷義等人,因為是他們挑頭組織的,所以還另有封賞,得了些銀兩和布匹。


    許懷義居首功,得了百兩黃金,還有些比較貴重華麗的錦緞,他堆放在寢室,還沒拿迴家。


    這兩天,來了一波波的人跟他道賀,借著圍觀賞賜的由頭,和他套近乎。


    嘴上說著漂亮話,心裏卻是後悔不迭,早知道,他們也去啊,銀子啥的不稀罕,但名字能報到內閣,甚至皇帝都可能知道了,這是多大的榮耀?


    不就是受幾天罪嘛,忍忍就過去了,當時咋就沒跟著許懷義一起呢?


    他們不會從自身找問題,不會覺得是自己眼光不夠遠,隻會覺得,許懷義是個福將,不然就是去執勤幾天而已,咋就能消除一場瘟疫、從而得了朝廷封賞呢?


    所以,他們得盯著許懷義啊,看他以後幹啥,他們也跟著幹啥。


    那些因此獲益的平民學子更是堅定了,緊跟許懷義步伐的念頭。


    朝廷的獎賞,在學院裏掀起的風波不小,但在外麵,百姓們卻知道的不多,如今談論最火的話題,是太醫院拿出了據說能解決疫情的藥方,這大大安穩了人心。


    朝廷如今已經派人快馬趕往登州,日夜不停,爭取早點把藥方送到疫區。


    焦大夫也去了,跟隨後麵送藥的大部隊,頂風冒雪,苦不堪言,但他一句抱怨都沒有,他原本沒這樣兼濟天下的胸懷,都是受顧家小兩口影響,一時頭腦發熱,便也想幹點為國為民的事兒了,為自己積攢點福報。


    等將來閉眼的時候,迴顧這一生,也不算白白來過,在這世間,也能留下幾分薄名,也會有人感激惦念他曾為登州的災民,盡過力。


    焦大夫走後,京城又下了一場雪,三天三夜才停,壓垮了不少房屋,也凍死了不少牲畜。


    幸好這次戶部給力,早有準備,應對其雪災來有條不紊,將危害降到了最小。


    當然能這麽順利,之前拍賣會得來的銀子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不然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因此事,大朝會上,孫尚書再次得了皇帝褒獎,下朝後,帝王的賞賜大張旗鼓的緊隨其後,流水般的抬進了孫家。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不過如此。


    但孫家卻越發低調,連場宴席都沒開,隻自家人坐在一塊兒吃了個飯,就算是慶祝了。


    許懷義也被請了去,如今,孫家可沒誰小看他,沒見老爺子都對他和顏悅色嘛。


    飯後,孫尚書還喊著他去了書房說話,這樣的待遇,家裏的小輩們都還沒有呢。


    書房裏,孫尚書撿著朝堂上比較重要的事兒,跟他說了一遍,其間,不乏提點和教誨。


    許懷義認真聽著,偶爾虛心請教兩句。


    孫尚書很有耐心的給他解釋。


    孫鈺坐在邊上,倒是襯得像個局外人,他心裏酸酸的想,當初老爺子教導他和大哥時,若是也有這份好脾氣該多好啊,就不用挨罵受打了。


    後來說道青州的事兒,孫鈺才有了發言的機會,“二皇子派去查的人手,被誤導著進山剿了一撥盜匪,後來還被引著發現了一處黑煤礦,裏麵確實有不少被哄騙去的災民,大約有四五百人……”


    許懷義問,“那山上呢?”


    孫鈺道,“山上落草為寇的,也不過千數人左右。”


    許懷義擰眉沉吟道,“那跟青州去逃難的災民數量,還是對不上啊……”


    孫鈺諱莫如深的道,“確實對不上,少了最起碼得有個兩三萬。”


    這還是保守估計。


    實際數字,或許更驚人,尤其是想到那些人的最終去向,連孫尚書的表情都不由凝重起來。


    許懷義低聲問,“朝廷察覺了嗎?”


    孫鈺道,“朝堂上從來不缺聰明人,但明麵上,誰敢提及呢?”


    那簡直是給自己身上招攬災禍。


    都敢養私兵了,還怕殺個不知趣的人嗎?


    “那皇帝呢?”都威脅到他的龍椅了,總不會也裝聾作啞、無動於衷吧?


    “天威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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