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樓,地處京城繁華地段,是人人皆知的銷金窟,也是醉生夢死的天堂,敢抬腳踏進來的,非富即貴,不過,進來的客人,也還分了三六九等。


    比如尋常的小富之家,就在一樓、二樓玩兒,中等檔次的,就會上三樓、四樓,至於頂層,那就是留給真正有權勢的人,來彰顯其身份的了。


    許懷義等人就直接上了頂樓,不是他們身份夠,而是春水樓背後的東家就是蘇家,蘇喆陪同一起來,東家的少爺,還能沒這個牌麵嗎?


    一路繁華富貴,幾乎要晃暈了眼。


    他們這一行人裏,也就蘇喆常來,習以為常,喬懷謹也來過,但今晚他有事,缺席了,其他人,包括李雲亭都是頭一迴,但李雲亭對這等奢華外物向來不感興趣,所以,哪怕春水樓裝扮的再金碧輝煌,他也不為之所動,那眼神平靜的,就跟在大街上,看到那些擺攤的小商販沒啥兩樣。


    最不平靜的是孟平,他竭力克製著,還是有幾次差點踏錯了樓梯。


    原以為精武學院就已經很富貴了,誰想來了這裏,才知道啥叫奢華。


    連角落裏不起眼的一件小擺設,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牆上掛著的字畫,每一副皆是出自名家之手,據說,連吃飯的碗筷,都是讓瓷器大師親手燒製的呢。


    趙三友最坦率,也沒刻意去掩飾自己土包子的氣質,看見啥都驚奇的稀罕兩句,不時還發出驚歎聲,一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土財主的模樣。


    但沒人笑話他,包括蘇喆。


    王秋生最開始還提醒他收斂一下,後來,連他都忍不住驚歎了,也就顧不上管旁人。


    這些真實的反應,最能取悅主人。


    所以,蘇喆怎麽會笑話呢?


    他心裏且美著呢,雖然這次不是他做東請客,春水樓也不是他的功勞,是集合蘇家的財富建造的,他卻也有幾分與有榮焉。


    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許懷義的反應。


    許懷義也表現的很真實,隻是沒趙三友那麽誇張,畢竟從後世來的,哪怕受困於錢財不夠,也不踏足那些太高檔的場所,可有網絡在啊,足不出戶,一分錢不用花,再奢華稀奇的地方,都能拿著手機美美的欣賞。


    所以,春水樓固然奢華,在後世那些幾星級酒店麵前,還是小巫見大巫,不夠看。


    但他是個有素質的人,表現的太淡定,那多不合適啊,人家都騰出頂層包間來供他們消費了,他得禮貌點。


    於是,蘇喆在含蓄的問他怎麽樣時,他非常誠懇的誇了一堆好聽的詞兒,眼裏還特意盛滿羨慕。


    蘇喆恍惚覺得可信,又似乎沒信。


    坐在頂層的包間裏,喝著名貴的茶,許懷義特別敞亮的讓其他人點菜。


    那菜單上,一水的高雅詞匯,單看名字,都不知道做的是啥菜。


    趙三友看了幾眼,就拿給王秋生。


    王秋生笑著又遞給李雲亭。


    李雲亭壓根沒接,“我吃什麽都行,不挑。”


    孟平緊跟著道,“我也是。”


    老天爺,他不小心瞥了眼菜單,差點沒被那價格嚇壞了,隨便一道菜就要十幾兩銀子,這是龍肝鳳膽不成?


    最後,菜單落在蘇喆手上,他對這裏熟悉,於是點了幾道拿手菜和特色菜,擺手讓夥計下去了。


    趙三友由衷感慨,“這裏可真是日進鬥金啊。”


    他聽著那菜名大體算了下,百十兩銀子就這麽沒了,這還隻是純吃飯喝酒呢,沒敢搞其他亂七八糟的花頭,據說那些更耗費銀子。


    蘇喆淡淡笑著道,“開支也大,利潤其實沒你們以為的那麽好,處處還要打點,最後落在蘇家手上的,其實真不多。”


    這裏更像是蘇家的一個門麵工程,就是為了凸顯身份地位、拉攏人脈的,賺錢在其次。


    趙三友也不傻,略一琢磨就反應過來,點點頭,“那也很厲害了。”


    京城最高大上的酒樓,就是不賺錢,也很有牌麵。


    蘇喆道,“是祖上積德,我們後輩跟著沾光而已,說起來,我也沾不上多少,這裏以後隻能是我大哥的。”


    他沒避諱家裏的財產分配,說的很平靜坦蕩。


    趙三友哈哈笑道,“好男不吃分家飯,自己打拚來的,比繼承祖業還厲害呢。”


    蘇喆眉眼笑開,“借你吉言。”


    他以前多是跟那幫權貴子弟混,跟在他們後麵幫著買單,雖說憑他的頭腦,倒也沒被欺負,但骨子裏的輕視,那是免不了的,即使在一起說說笑笑,可那些笑更多像是演戲的麵具,戴在臉上有固定的模式,當不得真。


    而此刻,他的笑,則是發自肺腑。


    許懷義喝了杯茶後,隨意的問,“這裏的東家,除了你們蘇家,還有別人嗎?”


    蘇喆微怔,卻沒遲疑太久,就直言道,“還有二皇子殿下。”


    說完,又解釋了句,“你們也該聽說過,蘇家有姑娘入了二皇子殿下的後院。”


    這種聯姻關係,在眼下非常常見。


    其他人顯然都知道,一點不意外。


    許懷義點點頭,就在蘇喆以為他會再繼續打聽二皇子的事情時,他卻又轉了話題,玩笑般的道,“喬公子今晚是忙啥事兒去了?我難得大方出血一迴,以後可沒這好機會……”


    李雲亭道,“好像是去了四皇子府。”


    蘇喆附和,“是去見四皇子了,聽說,是為了青州災民的事兒,跟青州離得不遠的登州府,發生民亂了,鬧得動靜很大,皇上大怒,今天早朝上,責令一眾文武大臣們拿出切實可行的處理辦法來,幾位皇子也躲不過去,都被數落了幾句。”


    如今,除了大皇子沉迷琴棋書畫,擺出不問朝政、就想當閑王的姿態,成年的二、三、四皇子,都已經入朝當差,分別在刑部、工部、禮部,避開比較重要的戶部和吏部、兵部,但要是有事兒,他們卻是首當其衝要挨訓。


    趙三友聞言,不由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道,“民亂了啊,那朝廷得派兵去鎮壓吧?”


    蘇喆點點頭,諱莫如深,“話好說,但事情不好做,怎麽派兵?派誰去?糧草怎麽解決,都是問題,而且,單純的派兵鎮壓,傷亡必然不小,萬一激起更大的亂子怎麽辦?”


    趙三友啞然,他也不懂這些,怔怔的看向許懷義。


    許懷義臉色平靜的道,“下午,師傅倒是跟我提了幾句,也說這事兒,沒那麽好辦,鎮壓隻是解決表麵問題,根本矛盾不處理,還是消停不了,我猜,如今朝中上下,如今跟登州有牽扯的大臣,怕是都戰戰兢兢、坐臥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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