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江墉,似乎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致,追著焦大夫問了不少關於許懷義的事兒,聽完後,捋著一把美須道,“如你所說,此子當得起仁義二字了。”


    焦大夫哈哈笑道,“確實當得,不但仁義,還正直忠厚,也頗有幾分悍勇,當初野狼下山圍堵我們的時候,就他敢第一個衝出去跟野狼廝殺,路遇山匪,其他人束手無策,也是他定下計策,擒賊先擒王,劫持了山匪頭子,兵不血刃的帶著村民們平安過了那道坎兒,總之,這逃荒一路,都多虧了他,若他不是受困於身份,隻這份本事,便能授官出仕、為君盡忠了。”


    江墉不由頷首,接著話鋒一轉,意味深長道,“武舉出仕,更名正言順,眼下倒也不必那麽著急。”


    焦大夫心神領會,“是啊,是啊,不著急,他還年輕呢,在精武學院多磨練幾年,將來的路才走的更穩。”


    “沒錯,隻是現在的年輕人多浮躁,未必肯耐得住寂寞平淡啊,誰不想一朝成名天下知呢?”


    “懷義可不是那種沒分寸的,最是穩重踏實了,你沒接觸,許是不了解,迴頭讓你見見,便知道了。”


    這話,江墉沒接,隻但笑不語。


    顧歡喜聽著倆人一來一往,心裏明白,這些話多半是說給她聽的,暗暗記下,神色自若平靜。


    有些事兒,不該由她來告訴這倆人,還是等許懷義迴來自己說吧。


    中午,她等著兄妹倆睡著後,進了房車,許懷義不在,不過留了張紙條,大體交代了一下上午的事兒,還說晚上可能迴家住,他答應捐的兩百斤糧食,還沒到位呢。


    顧歡喜見狀,在紙條上迴應了幾句,到了下午,便不再提讓衛良去送糧食的事兒,顧小魚提醒,她隨口道,“或許你爹晚上會迴來,屆時讓他自己帶去就行。”


    “您怎麽知道?”


    “猜的啊,他在城外賑災,離著家這麽近,又不是大禹,還能過家門而不入?”


    “倒也是……”


    “你爹要是迴來,晚上我們就刷火鍋吃吧。”


    顧小魚眼睛亮亮的使勁點了點頭,他喜歡吃娘親手做的火鍋,鮮鮮微辣,好像不管什麽食材放進裏麵煮一煮都是美味的,比起以前他吃過的那些五花八門的鍋子,可好吃多了,每迴吃,都是欲罷不能,大大違背了他飲食隻八分飽的原則。


    這麽一想,便有些迫不及待,“我帶妹妹去菜園裏拔些菜迴來吧。”


    “好啊,不過穿暖和點,帽子戴上,管著點阿鯉,別讓她拔太多,吃不了,就不新鮮了,後院屋裏的那幾個種植箱,裏麵的菜也能收一茬,你掂量著拔吧。”


    顧小魚一邊應著,一邊忙活著給自己和妹妹穿戴帽子和鬥篷,收拾利索,便熟練的把妹妹放進小車子裏,輕鬆推著出了屋門。


    衛安跟在後麵,出大門時,衛良也跟了上去。


    顧歡喜留在家,繼續抄書做絨花,她還費大力氣做了幾盆假花擺件,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還有事事如意的柿子,健康長壽的長壽花,每盆都栩栩如生,堪稱藝術品,雖然做的材質就是些尋常的絲線布料,但心思巧妙,手藝精湛,拿出手送人,可半點不寒酸,還能彰顯誠意。


    這三盆,是她為孫家那幾位最有分量的夫人準備的,首先便是孫家老夫人,據說和藹可親,早早就交了管家大權,如今隻管含飴弄孫,最是慈祥不過,再就是孫家大夫人,孫鈺的嫡親嫂子,孫家宗婦,許懷義打聽來的消息,說這位精明能幹,頗有心計手段,不過明麵上做人做事都很有口皆碑,任誰也挑不出錯來,孫家後宅,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是京城有名的主母典範。


    最後便是孫鈺的夫人,當年也是有名的才貌雙全,性情溫婉柔順,很是好相與。


    至於其他內宅婦人,都是庶出的媳婦,顧歡喜自然不能送她們同等分量的禮物,屆時,選些精致點的絨花便是。


    孫家人口多,光送禮這一項,就讓人頭疼不已,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而是送禮很有講究,如果送錯了,不但失禮,嚴重點的,就是得罪人。


    這還是開始呢,依著時下習俗,拜師後,每年三節兩壽的,禮物都少不了,不但要送,還得誠心實意,不然就是不敬不孝。


    光想想,她就頭禿。


    歎口氣,繼續認命的幹,天底下沒有光占便宜不付出的理兒,如今靠上孫家的好處已經顯現出來了,許懷義能在學院裏施展的開手腳,沒人打壓使絆子,沒人搶功摘桃子,這就是孫鈺的功勞。


    有孫鈺罩著,許懷義能更順利的出頭,官場上,有人庇護提拔,實在太重要了,不然任你本事再大,不給你機會,你也隻能一輩子鬱鬱不得誌,曆史上懷才不遇的人還少嗎?


    許懷義迴來的比她預想的要早,申時便到家了,隻是不是他一個人,後麵跟著好幾個,顧歡喜聽到動靜,從屋裏出來時,一行人已經說笑著進了二院的門,也就是他們現在住的正院,彼此來了個麵對麵。


    時下的習俗,女眷都是住在後院的,二院是男主人招待客人,還有書房辦公的地方,兒子滿了七歲,通常也會搬到二進院裏住,像他們家這樣的,在鄉下倒是沒人說什麽,可在那些講究的大戶人家眼裏,那必然是不守規矩。


    顧歡喜有點懵。


    其他人也愣住了。


    這種尷尬詭異的場合,也就許懷義能不受影響了,高高興興的喊了聲“媳婦兒,我迴來了,還請了同窗來家裏吃飯”,說完,又轉頭對著其他人坦蕩自若的道,“這是我媳婦兒,顧歡喜。”


    他實在受不了當下的男人介紹自己妻子時,喊什麽賤內、拙荊之類的稱唿,叫聲媳婦兒咋了?還掉價不成?非得貶低一下妻子才能彰顯出自謙的品格?反正他是無法苟同的,至於說了媳婦兒的名字,他更是覺得理應如此,他媳婦兒哪點不好啊,難道還不配讓人知道名字了?


    他不但要說,還介紹的公明正大、坦坦蕩蕩。


    他用這種方式,來表明態度,他對妻子的看重,他和妻子是平等的,他們家不存在男尊女卑的事兒。


    然而,這對其他人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挑戰,心裏暗暗吃驚,但麵上都還算穩住了,沒失態,不然氣氛會更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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