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昌樂侯的名字,顧歡喜還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詫異的問,“你怎麽會想到他身上了?他那時候,就算已經投靠了楚王,可外出替楚王辦事,無論嫁禍誰,也不需要嫁禍到齊王頭上吧?


    他可是齊王的嶽父,明麵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萬一事情敗露,齊王獲罪,他又能撈到什麽好處呢?


    這完全說不過嘛。”


    聞言,許懷義卻一臉不齒的冷笑道,“有啥說不通的?他壓根就沒把齊王當女婿看,李婉玉未嫁前在昌樂侯府就是個不受寵的庶女,若被重視,也不會送去給齊王當側妃了,齊王當初可是皇室中最沒地位和存在感的,哪家心疼女兒的人家會跟他結親?


    完全沒有前途。


    所以,從一開始,李婉玉就是顆廢棋,那齊王的定位自然就是個擋箭牌,替罪羊了,楚王暗中做的那些造反的事兒,一旦漏出什麽破綻,被人懷疑,罪名保管落到齊王頭上,這就是齊王的作用。


    齊王再式微,好歹也是個皇子,他有資格扛下這些罪名,換一個,難免就有禍水東引之嫌了。


    而昌樂侯就是楚王的一把刀,背地裏不知道幫楚王幹了多少喪心病狂的事兒。


    屠村隻是其一罷了。


    聽胡長河的屬下說的那意思,胡長河一家以及村民們死的可太冤枉了,他們啥都不知道,稀裏糊塗的就成了刀下亡魂,起因不過是昌樂侯想要在那附近的山上練兵,怕經常上山砍柴打獵的村民們發現,敗露了痕跡,這才提前滅口。


    當然,這些罪名,都被昌樂侯扣在了齊王頭上。


    嫁禍齊王最容易。


    齊王對他少有防備,他能很輕易的就拿到齊王的貼身玉佩,也能借用齊王的親衛,換成其他皇子,哪有這個便利條件?


    畢竟胡長河也不是傻子,總不能憑著昌樂侯幾句話,就認為是齊王兇手吧?


    肯定讓昌樂侯安排的證據確鑿。


    齊王簡直辯無可辯,他被刺殺,也不算冤了。


    誰叫他疏忽大意,都被人偷家了還啥都不知道呢。


    哼,還是皇室子孫呢,這麽單蠢的皇室子孫,是咋活到現在的?”


    顧歡喜聽著他不住口的吐槽,嘴角抽了抽,“所以,你拿到了新口供,也沒去找齊王對質?”


    許懷義很不爽的道,“咋對質?就算不是他主使的,可他的親衛參與了屠殺,這是事實,他就有監管不嚴之罪。


    再者,還得把昌樂侯給扒拉出來,好幾年前的事兒,誰能保證昌樂侯就不是為他齊王辦事呢?


    現在明麵上昌樂侯又死了,死無對證,齊王想辯駁,也得有人聽有人信啊?


    之前,就有人懷疑齊王的人設是裝的,是在扮豬吃老虎,現在再翻騰出這事來,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啊!


    楚王要是再狠一點,直接硬塞給齊王一支兵馬,嘶,那才是真正的置齊王與死地,翻不了身的那種。”


    顧歡喜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應該不會舍得吧?”


    許懷義抹了把臉,也讓自己的猜測給驚著了,換成是他,還真有可能這麽幹,至於楚王舍不舍得,他也說不準。


    “還是得提防著,誰知道楚王會不會發瘋?他可太盼著建興帝斷子絕孫了,咱們都知道,真正的昌樂侯可還活著呢。”


    他和韓鈞當初想的是沒錯,未雨綢繆,省的昌樂侯哪一刻會冒出來,給齊王致命一擊啊,可這麽將他明處的身份抹去,也留下了隱患。


    誰也不能未卜先知,那時候,他們還想不到暗地裏還有這些糟心事兒等著讓齊王背鍋。


    顧歡喜遲疑的道,“他現在出來,可是自取滅亡,犯不著吧?”


    許懷義意味深長的道,“那也未必,如果沒了退路,說不定他就想拉著齊王同歸於盡,好給他子孫掙一條活路。”


    楚王完全可以這麽拿捏昌樂侯。


    顧歡喜苦笑著道,“那齊王即便這次活著迴到京城,以後的日子也不安生啊!”


    許懷義嘲弄道,“豈止,哪怕他坐上皇位都安生不了,若是楚王足夠沉得住氣,等齊王當了皇帝,再讓昌樂侯現身,將他之前做的那些破事一股腦的都推給齊王,你想想吧,那會是個什麽場景?”


    顧歡喜微微瞠目。


    什麽場景?


    那必然是天下震驚!


    齊王的人設也將崩塌,齊王這個天子還配做那把龍椅嗎?


    他本來就是靠撿漏上位,根基不穩,沒啥底氣,再爆出這等駭人聽聞的醜聞,就算百姓們能睜隻眼閉隻眼,朝臣和皇室也不會同意。


    接下來,必然又要開始亂了。


    越想越焦慮不安,顧歡喜道,“這事兒,不能都瞞著齊王,該透露的還是得透露一些,你兜不住的,還得靠他自己想法子應對,大包大攬,後患無窮。”


    許懷義聞言,一臉為難的撓撓頭,“我也不想替他大包大攬啊,我還怕把他養廢了呢,可就是咱和他,交淺言深啊,韓鈞若在就好了。”


    顧歡喜想了想,“那你先把胡長河的事兒交個底,其他的,等迴來後,讓韓鈞再去提醒。”


    韓鈞在齊王麵前,還能擺一下舅兄的譜,而齊王又心存愧疚,更容易聽進去,那倆人溝通,顯然比許懷義有優勢。


    許懷義點點頭,忍不住又嘟囔一聲,“要是我告訴他,小魚養在咱家裏,會不會好說話一些?”


    聞言,顧歡喜立刻瞪他,“那樣才更不好張嘴了,說不得,他會多心,你攜恩圖報,咱一番好意,也會被曲解,冤不冤枉?”


    許懷義哼哼了聲,“行吧,不說就不說。”


    反正也瞞不了太久了。


    齊王一旦登基,肯定會把小魚要迴去。那可是他嫡長子,有這麽一張牌,後宮和朝堂都會安穩不少。


    顧歡喜這會兒有些心累,催促他,“快走吧,早點跟齊王攤派,省的他多想,別忘了,帝王都多疑。”


    許懷義不情願的起身離開。


    齊王果然已經等的開始胡思亂想了,他就算能力再平庸,性格再軟弱,可如今儲君之位板上釘釘,大軍中自然不缺主動向他獻殷勤的投機者,他們知道審問除了他最新消息後,就透漏給了他。


    偏偏,許懷義拿到結果後,卻遲遲沒出現。


    他哪還坐得住?


    許懷義來時,他正在營帳裏來迴焦灼的踱步,倆人一碰麵,見禮寒暄都顧不上,就直奔主題。


    “許將軍,可是問出幕後真兇了?到底是誰指使的胡長河來行刺本王?若證據確鑿,務必要速速傳迴京城,做好一應安排才是啊!”


    相較他的急切,許懷義就沉穩多了,肅然道,“王爺,幕後真兇就是胡長河,他並未受人指使。”


    而是被人蠱惑欺騙了,這一句,許懷義沒說出來,萬一屠村真是齊王幹的呢?


    齊王聽到這話,驚愕不已,“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真的是他要殺本王?而非是給別人跑腿辦事?”


    許懷義點頭,“確實是他自己的本意,他的屬下已經招認了。”


    “理由呢?”齊王還是不敢置信,“本王跟他無冤無仇,又不是罪大惡極之徒,他就算行俠仗義,替天行道,也不能拿本王開刀吧?”


    許懷義頓了下,視線往他身邊的親衛看了眼。


    能貼身保護齊王的親衛,自然都是千挑萬選出來,值得的信任的,但許懷義也不敢賭,這些人會不會是昌樂侯早早安排的釘子,所以還是打發出去好。


    齊王隻遲疑一瞬,便讓他們離開了,神情卻也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畢竟,連親衛都要瞞著,可見許懷義接下來要說的話必然是個秘密。


    還是個會讓他震驚,甚至有危險的秘密。


    “許,許將軍,你說吧,本王聽著呢……”


    “王爺,六年前,七月中旬,您可有吩咐親衛去過一個叫胡家莊的村子?”


    齊王愣住,“六年前?胡家莊?本王不記得有這等事啊,胡家莊在哪兒?你又為何這麽問?難道……”


    他也不傻,很快反應過來,“胡長河就是胡家莊的人?”


    許懷義點了下頭,沒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道,“六年前,七月中旬的某個晚上,一群蒙麵人喪心病狂的屠了整個村子,最後還一把火燒成了灰燼,胡長河是那場屠殺中,唯一的幸存者,他韜光養晦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積蓄力量,能有朝一日為死去的家人和族人報仇雪恨。”


    齊王聽的目瞪口呆,每個字都聽懂了,但組合起來,偏又覺得荒謬可笑,好一會兒,才找迴聲音,不敢置信的問,“胡長河,以為本王就是他破家滅族的仇人?這才雇了殺手來要本王給他們整個村子償命?”


    許懷義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的反應,暗暗鬆了口氣,看來真不是齊王幹的了,那就好啊,不然這麽個虛偽的狠人上位,也是百姓的災難。


    “胡長河確實是這麽認為的。”


    “不是本王!”齊王氣急敗壞的低吼,“不是本王,本王怎麽可能讓人去屠村?本王都不知道胡家莊在哪兒,這個胡長河,肯定是受了誰指使,來誣陷本王。”


    許懷義麵無表情的道,“可胡長河有證據。”


    齊王豁然朝他看過去,“證據?什麽證據?”


    許懷義低聲道,“胡長河是當事人,他在跟蒙麵上打鬥時,親眼看到對方身上係著一塊玉佩,而那塊玉佩的樣式,後來證實就是您曾用過的……”


    “什,什麽玉佩?”齊王不等他說完,便驚的退了一步,臉上露出幾分不安來,“你說,到底是什麽玉佩?”


    許懷義想著還藏在房車裏那塊缺了一角的玉佩,細細描述了一下它的樣子,“白玉的,雕刻了一朵蓮花,還有一尾魚,對了,巧合的是,那魚眼睛是紅色的,所以顯得活靈活現……”


    齊王聽的臉色漸漸泛白,顯然是想起那塊玉佩來。


    許懷義試探著問,“真是您的?”


    齊王倏然打了個冷顫,艱澀的喃喃道,“本王,之前確實有過那麽一塊類似的玉佩,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許懷義受不了他這麽墨跡,催問,“是丟了?還是讓人偷了?或者送人了?”


    齊王魂不守舍得道,“是送人了,送給李側妃了,有一迴本王去她那兒,她見了喜歡,就央求本王要看一看,一塊玉佩而已,本王就直接給她了,難道是她?可她又為何要害本王呢?”


    許懷義偷偷翻了個白眼,虧得還是皇室子孫呢,這政治敏感度也太低了,李婉玉一個後宅女人能跟胡長河有什麽瓜葛?不是該立刻想道昌樂侯頭上去嗎?


    不過提到李婉玉,倒也讓他想起當初的湖田村可也差點被李垣給屠村了,這還真是父子一脈相承的陰狠毒辣。


    許懷義沒給他解釋,便又繼續道,“其實除了玉佩,還有一樣物證。”


    “還有?是什麽?”


    “代表您親衛身份的銅牌。”


    齊王這次受到的刺激很大,踉蹌了幾步,麵色慘然的跌落在椅子裏,手不受控製的開始發顫,他就是對政治再不敏感,也意識到了什麽,“親衛?本王的親衛去了?還參與了屠村?胡長河,看到了他們身上的銅牌,對嗎?”


    許懷義淡淡道,“不止看到,還搶了一塊,留作證據,若非如此,他也不能確定您就是屠村的仇人,更不敢豁出命去,雇殺手來害您。”


    畢竟誰沒事兒敢跟皇子為敵?那不是以卵擊石嘛。


    即使得逞了,也不會有好下場。


    “怎麽會這樣?”齊王接連飽受打擊,脫力的靠在椅子裏,唿吸急促,“本王沒有派親衛去,本王什麽都不知道,是誰?到底是是誰這麽坑害本王?”


    答案實在很簡單,可齊王就是不敢去相信。


    許懷義自是也不會多嘴說出來,那是越界,畢竟他也沒有確鑿證據,“六年前的舊事,末將那時還未到京城,實在不好追查,還得靠王爺自己斟酌,到底有誰能拿到您的玉佩,又能輕易使喚的了您的親衛。”


    齊王張口無言。


    他猜到了是誰,可為什麽呢?那是他嶽父啊,就算不支持他,也實在犯不上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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