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前一天晚上,許懷義抽空忙閑的進了房車,跟顧歡喜交代接下來的行程和安排,好讓她放心。


    但顧歡喜聽後,卻盯著他問,“沒騙我什麽吧?”


    許懷義一臉無辜,“媳婦兒,你把我當啥人了?我騙誰也不可能騙你啊,再說,我有啥好騙的?我連作戰計劃都敢跟你說,這是多大的信任呐……”


    顧歡喜不為所動,冷笑了聲,“少來這套,你剛才說的作戰計劃,難道就是全部?你隻是用無人機提早查探好了敵情而已,就能保證萬無一失、確勝無疑?”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許懷義討好一笑,“你可別小看這個,要不古代為啥有斥候的存在?”


    顧歡喜哼了聲,“斥候又進不去城,還是你們也安排了內奸裏應外合?若不然,還不是得強攻?任何時候,強攻的傷亡都很大,別說如今還是冬天,難度更大,你舍得讓將士們去死?”


    許懷義摸了摸鼻子,幹巴巴的解釋,“那啥,我們還有其他安排的,哪能硬攻呢?”


    “什麽安排?”顧歡喜步步緊逼,“你所謂的將計就計?”


    許懷義訕笑道,“是啊,這招是不是很高明?我故意跟內奸透露了一點攻城計劃,對方已經把消息送出去了,時間上差了很多,屆時,正好能打叛軍一個措手不及,還有一些兵力上的調動安排,也都有變動,叛軍錯估形勢,一定手忙腳亂……”


    顧歡喜蹙眉打斷,“少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麽,你作戰計劃製定的再好再精妙,也得有人去攻城,城門不可能從裏麵打開,所以,誰帶頭去強攻?你要自己上是不是?”


    “媳婦兒……”


    “說實話!”


    許懷義含糊不過去了,心虛的咳嗽一聲,“那個,確實是我去……”


    “許懷義!”顧歡喜拔高聲音,恨不得捶他一頓,“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不做危險的事,也不會再出這種風頭,你都忘了是不是?”


    “我沒忘,我……”


    “沒忘為什麽還要攬這個事兒?別說是孫師傅給你下的命令,我不信,他那麽看重你,絕對不願意讓你去冒險,別人也逼迫不了你,你隻能是自己主動要求的,對不對?”


    “媳婦兒,我……”


    “閉嘴,你個騙子,咱家還缺軍功嗎?都說要苟著了,還搶這種功勞做什麽?還嫌不夠高調張揚嗎?你是嫌伯爺的爵位不夠,想封疆裂土不成?”


    許懷義幾次想張嘴解釋,都被打斷,眼見著媳婦兒眼眶都紅了,趕忙心疼的將人摟緊懷裏哄。


    顧歡喜掙紮了幾下,沒用,反倒是折騰出一身汗來,更加氣急敗壞,忍不住又捶又扭,再次痛罵了一頓。


    許懷義老實聽著,等她沒力氣了,也出了那口氣了,才委屈的道,“媳婦兒,我是那種愛出風頭又虛榮的人嗎?”


    “哼!”


    “媳婦兒,我真沒有別的意思,好,我承認,確實是我主動要求去攻城的,但我的目的,不是為了撈功,僅僅是為了讓將士們少犧牲幾個罷了。”


    “那你呢?”顧歡喜好不容易才歇得火氣又竄上來,“你就是鐵打的?金剛不壞之身?你咋就那麽偉大呢?為了別人,甘願犧牲自己?”


    “媳婦兒啊,我一點都不偉大,我很怕死的,我肯定是有信心能自保才願意攬這種危險的任務啊!”許懷義低聲下氣的解釋著,“你忘了房車啦?有房車在,我能有啥危險?”


    顧歡喜噎了下,她剛才氣急,確實忘了房車這個保命外掛了,但還是嘴硬的道,“房車也不是萬能的。”


    “是,是,我也沒全想指望它,”許懷義好脾氣的道,“我不是帶人去爬城牆,眾目睽睽之下,我咋能突然說不見就不見?那不是自曝秘密嗎?我是去炸城門!”


    顧歡喜從他懷裏坐直了身子,“炸城門?”


    許懷義點點頭,“趁著夜色掩護,我帶炸藥去把城門給炸開,這樣就不用犧牲太多的將士了,可以把傷亡將到最低,實現利益最大化,至於我,我點燃炸藥,就能躲進房車,一點危險都沒有,但換成旁人,可就很難躲避的開了,所以隻能我去,才最合適,也最有可能成功。”


    “就你一個人?”


    “嗯,炸城門肯定我一個人,人多了,我也沒法施展隱身術的魔法不是?不過,後麵肯定要有人幫我打掩護啥的,不然咋衝到城門附近?他們得幫我吸引火力,論危險,他們要遠勝於我,可論功行賞,我卻是大頭,所以,我這次是撿大便宜的。”


    “你還得意了不是?”


    “沒有,絕對沒有,我就不是衝著撿便宜去的,真的,僅僅是憐憫那些將士,我隻要炸開城門,就能就下很多條無辜生命,媳婦兒,我實在沒法見死不救啊,沒那個本事也就算了,可偏偏咱有,我咋可能冷眼旁觀?”


    顧歡喜一時沉默了。


    許懷義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也不敢再念叨。


    半響後,顧歡喜唿出口氣,“你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吧,省的留下什麽遺憾,將來怨我。”


    “媳婦兒,你真同意?”


    “不是同意,隻是不阻止,尊重你的選擇而已。”


    聞言,許懷義心底頓時愧疚的不行,“媳婦兒,我保證,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傷,以後,若非有非我不可的理由,我絕不會去冒險,更不會出啥風頭。”


    顧歡喜不置可否的“哼”了聲,男人的承諾,若是做不到,總是有無數個理由去糊弄女人的。


    她要認真才是傻了。


    送走許懷義後,顧歡喜啥都不想了,放空思緒,很快就睡了過去。


    當事情不可改變後,能做的,就是心平氣和的去接受。


    反正遠隔千裏,她再焦慮憂心,也幫不上忙,連阻攔他都不能。


    不過,心理建設做的再好,翌日,吃了晚飯後,顧歡喜還是沒法心無旁騖的看書練字。


    她早早的哄著閨女去睡了後,就進房車裏等著。


    這一等,就到了夜裏十二點。


    她鬥迷迷糊糊開始躺在沙發上打瞌睡了,忽然覺得一股寒氣闖進來,刺的她渾身一激靈,豁然清醒了。


    睜眼一看,果然是許懷義,穿著一身黑衣,頭臉也用黑棉布包著,隻露出一雙眼,若非倆人是生活了好幾年的兩口子,她都認不出來。


    “辦成了?”


    “嗯,算是吧,城門炸開個大洞,應該能進出了……”


    顧歡喜幾步衝過去,上下打量摸索著,“沒受傷吧?”


    許懷義扯下臉上的布,笑的沒心沒肺,“放心吧,我是誰啊?逃命得本事還能沒有?點著引線後,我就躲開了,想受傷都難。”


    “那你咋知道炸開個大洞?”


    “呃,那個,嘿嘿,我剛才閃進來一趟,速度比較快,幾乎沒停留,你睡著沒發現。”


    顧歡喜冷笑,“所以,這是第二趟進來?你是不放心,親眼看著城門炸開洞後,才進車裏躲避,對吧?”


    許懷義訕笑著解釋,“我剛才躲了一迴了,真的,要不咋沒受傷呢?我計算好時間的,爆炸的瞬間,我就閃進來了,一點沒被波及到,等我出去時,炸藥都用完了,城門那兒裂開個大口子……”


    “那你還進來幹啥?”顧歡喜氣惱的捶打著他兩下,激起一身的塵土,嗆的她轉頭咳嗽起來。


    許懷義忙給她拍背順氣,“我這不是進來跟你說一聲嘛,好叫你放心,任務完成了,沒受傷,也沒遭罪,就是吃了點灰塵沫子。”


    “就這樣?”


    “也不是,我得躲一躲,這會兒,攻城大軍都衝上來了,有些事兒不好解釋,等他們打的不可開交,混亂成一團糟,我再出去就不引人注意了,解釋,我咋說都行,也沒人會起疑,還能避開廝殺的危險,對吧?嘿嘿……”


    顧歡喜無語的白他一眼,見他沒受傷就安心了,轉身給他熱了杯牛奶,催著他幾口灌下去。


    許懷義抹抹嘴,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又蒙上頭臉,閃了出去。


    城門口人頭攢動,殺聲震天,為了搶破城首功,將士們早就殺紅了眼,哪有旁的心思去關注其他?


    所以,他忽然出現,混在人堆裏,完全不突兀,也不顯眼,隻需要隨著大流往裏重就行了。


    不過,也不能毫發無傷,那太假了,他又不是有飛天遁地之能,身手再靈活,引爆炸藥,也得被波及到一點兒,於是,接下來的打鬥場麵,他就故意讓人在臉上招唿了兩下,不需要傷筋動骨,看著足夠唬人就行,不然領功時,都不好意思。


    除此外,還得再有點內傷才更像真的,炸傷嘛,五髒六腑被震的受點傷害,不是再合情合理不過?


    他帶了焦大夫給的藥,吃一顆,就能演繹的像模像樣了。


    等到戰事結束,朝廷大軍進駐城池,他終於可以功成身退,踏踏實實的假裝暈了過去。


    顧歡喜再見他,已是亥時,早就等的心急了,忍不住抱怨,“怎麽這麽晚?城門都破了,難道還需要打一天才能攻進去?”


    許懷義忙解釋,“不是,早就攻進去了,不過我得裝受內傷啊,就故意暈過去了,吃了點藥,結果往床上一趟,睡著了,這會兒才剛醒……”


    想到他昨晚為了炸城門,一宿沒睡,顧歡喜憋的那口氣就散了去,問道,“餓不餓?晚上燉了隻雞,冰箱裏也還有點餛燉,要不給你煮一碗?”


    許懷義摸著肚子,“你不說還感覺不到,這一說,就開始唱空城計了,那就煮一碗吧,我先去衝個澡……”


    “洗澡能行嗎?”顧歡喜是提醒他還得裝樣子,別露出什麽破綻。


    許懷義邊往浴室走,邊打著嗬欠道,“沒事兒,我這會兒養傷,被安排在城裏一大戶人家的宅子裏,那家人都跟著叛軍逃跑了,安全的很,而且衛良在外頭守著呢,知道我要休息,不會進來打擾的,那屋的裏間就有能沐浴的一應東西,洗個澡而已,很正常……”


    聽他這麽說,顧歡喜便不再多言,轉身進廚房煮餛燉去了。


    雞湯做底,又撒了些蝦米和紫菜,豬肉木耳的餡兒,撈了滿滿一大碗,最後滴點香油,顧歡喜弄完,都覺得有點餓了。


    許懷義裹著睡袍出來,深吸口氣,迫不及待的嚷嚷,“快給我端過來,媳婦兒,太香了……”


    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往嘴裏扒拉,還不忘嘀咕,“咋沒澆上勺子辣椒油呢?這少了靈魂啊……”


    顧歡喜沒好氣的道,“忘了你在養傷了?”


    哪怕是裝,可喝藥是真的,臉上的傷痕也是真的。


    “那加點胡椒粉也行啊……”


    “少嘰歪,快吃!”


    許懷義爭取無果,老老實實的埋頭吃喝,很快,一碗餛燉就見了底,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熨帖了。


    顧歡喜又給他盛了碗雞湯,催著他喝了。


    許懷義喝完後,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舒服的往沙發上一癱,愜意的哼哼著,“哎,這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啊!”


    顧歡喜關心的問起後續,“一切都順利吧?傷亡大不大?這次戰事應該算是大捷吧?”


    她原以為見他神色放鬆,戰事順利是板上釘釘得事兒,誰知,問完後,他迴答的卻有些遲疑。


    “算是順利吧,我們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我是子時炸的城門,這事兒隻有我和師傅知道,作戰計劃裏,安排的是醜時正才發動強攻,所以,叛軍防備不及,加上城門被炸開,將士們攻進去,並沒有造成太大傷亡。


    不過,叛軍也不是花架子,楚王招募的這支私兵,還是有點本事的,昌樂侯也會訓練,所以戰鬥力並不弱,兩方交戰,打了一個多時辰,才停火。


    可這停火,不是把叛軍都殺了,也不是他們投降了,而是逃跑了,不對,說逃跑不準確,我總覺得,是戰術性的撤退,為了保全有生力量,見大勢無可挽迴,就撤出城池了。


    所以你問,這場仗打的算不算大捷,我還真不好說,贏自是贏了的,畢竟攻下被占的城池了嘛,但贏的不徹底啊,不過師傅上報朝廷,朝廷肯定會定義為是一場勝利的,你懂的。”


    現在到處都亂哄哄的,太需要一場勝利去安撫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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