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得知此事後,在家裏忍不住大罵,“這他娘的是誰給太子出的損招啊?太子也是昏了頭了,這麽餿的主意都敢用,也不怕剛上位就被人給掀下來!


    被那些投機的官員吹捧幾句就骨頭輕的找不著北了,這都啥腦子啊?”


    顧歡喜也被這消息給膈應的夠嗆,倒了杯茶水給他,“先消消氣,發火有啥用?事情發生了,想法子應對就是。”


    許懷義接過茶杯咕咚幾口灌下去,壓了壓心頭的煩悶,唿出口氣,鬱鬱的道,“這事兒不好解決,新官上任三把火,誰滅誰倒黴,正好給他當立威的靶子,況且,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幹了件蠢事,說不準還很得意,以為自己要立功了。”


    顧歡喜皺眉不解,“太子犯蠢,內閣也不攔著嗎?”


    許懷義嘲弄道,“聽說攔了,建議他多思量一下,可他不買賬啊,當是人家拖後腿呢,還很逞能的揚言自己會一力承擔所有的後果,內閣還能說啥?


    師祖本來就不喜歡摻合這些事兒,支持其他兩位王爺的閣老,則巴不得他作死,剩下他嶽父,肯定是讚成,能規勸的隻有陸首輔,但人家也不能太上趕著討嫌啊。


    我估摸著陸首輔是想給他個教訓了,身為儲君不聽勸,一意孤行,這可不是啥好兆頭,隻有吃了大虧才能長記性,說不準以後就會清醒一點了……


    唉,陸首輔也算是用心良苦了,隻可惜,太子大概體會不到,也不會領情。”


    吐槽到這裏,他忍不住又罵罵咧咧起來,“他娘的,以前也沒覺得太子這麽蠢啊,咋一招翻身就智商就下降了呢?他就算再著急做出政績,來鞏固地位刷名望,也不能這麽瞎搞吧?


    打仗沒銀子,國庫沒有,向百姓強征稅是不對,可薅商戶羊毛就安全了?百姓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他是不是不清楚有錢的商戶就是浪啊?更有翻船的本事,他腦子裏是進水了嗎?”


    顧歡喜道,“士農工商,他骨子裏還是最看不起商人吧?”


    聞言,許懷義冷笑了聲,“嗬,看不起?他等著被商戶教育做人吧,百姓們多本分,可做生意的,有幾個老實的?那心眼子跟篩子一樣,惹了百姓,百姓多忍氣吞聲,大不了背後罵幾聲,可得罪了商戶試試!他肯定自找苦吃!”


    “那你覺得商戶會怎麽做?”


    “說不好,反正不會什麽都不做,不做就隻能等著被宰。”


    顧歡喜揉揉眉頭,“還是被動了,蘇家不該跟太子賣好的,他們跟太子捆綁的太結實,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可把其他人坑慘了。”


    許懷義嗤笑,“蘇家就是自作聰明,昏了頭,當了出頭鳥,是討好了太子,可這麽一搞,不是妥妥的給自家拉仇恨嗎?以後誰還願意湊上去?”


    “應該不是蘇喆的決定吧?”


    “嗯,蘇喆不會這麽幹這種自毀根基的傻事兒,別忘了,他可是商會會長,以後還怎麽服眾?”


    兩口子說完這事兒,憋著的那股氣還沒散去,蘇喆就急匆匆來了,臉色難看的像被人打了悶棍。


    顧歡喜猜到他來的目的,寒暄了幾句,就起身離開。


    許懷義直接問,“是為了提高商稅的事兒還是捐錢的事兒?”


    蘇喆懊惱的道,“都有吧。”


    許懷義笑著揶揄道,“這兩件事,你們蘇家可是帶頭響應了,起到了相當不錯的模範作用,還因此被太子大肆嘉獎,現在滿京城,找不到比蘇家更出風頭的了。”


    蘇喆聞言,苦笑道,“你就別再擠兌我了,蘇家是蘇家,我是我,蘇家為那點小恩小惠沾沾自喜,我可是焦頭爛額,都沒地方說理去了。”


    “你咋沒攔著?”


    “唉,一時不察,就這樣了,也是,怪我是真沒想到他們會幹出這種事來啊,現在朝廷有難,為了湊齊糧草,提高商稅還能勉強說得過去,但又逼著商戶捐因子,就太那什麽……”


    許懷義接過話去,“你也覺得太過分了是吧?都覺得商戶一個個賺的盆滿缽滿,可家底再厚實,也經不起一遍遍的薅啊,上迴捐銀子,大家夥兒可沒說啥,捐的也夠大方痛快,可這才間隔了幾天啊?


    這麽一波波的薅,誰受的起?幹脆大家都關門算了,省的被捐破產,畢竟打仗看起來遙遙無期,啥時候是個頭?這次老實給了,那下迴呢?


    下迴不給,照舊得罪太子,還不如這次不給,能省一筆是一筆呢。


    唉,也不是大家夥兒不想給太子麵子,而是這麵子給不起啊。”


    蘇喆擰著眉頭聽著,等他發完牢騷,才歎道,“你說的都對,可太子發話了,有幾個敢硬剛的?”


    許懷義挑眉看著他,“所以,商會裏的人都會妥協了?”


    蘇喆搖頭,“他們上門去堵我要說法,我應付了幾句,就到你這裏來了,懷義,你有什麽辦法不?”


    許懷義攤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是那句話,這次給了,下迴咋辦?國庫空虛就是個無底洞啊,指望咱們這些人去填,填的滿嗎?”


    蘇喆滿腹愁緒,“那怎麽辦?商人最好欺負,又確實比百姓銀子多,他們可不就先挑著軟柿子捏?”


    許懷義冷笑,“商戶銀子再多,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啥給他們薅?主動捐,跟被動壓榨,可是兩個概念,籌集糧草為打仗,但打仗保護的可不僅僅是商戶,最得利益者不是朝廷嗎?不是太子嗎?


    缺銀子,他們先帶頭做榜樣啊,就會欺負老實人!難道滿大雍就商戶有銀子?嗬,來銀子最輕鬆的不是官員嗎?不是高門大戶嗎?找由頭從這些人身上薅啊,保管哪個都富的流油!”


    蘇喆苦笑,“你覺得太子剛上位,拉攏還來不及,能去得罪他們嗎?”


    許懷義翻了個白眼,“所以,這事想徹底解決難,誰都不想吃虧,不想退一步,那就看誰更勇,能剛到底吧。”


    聞言,蘇喆眼皮一跳,“你覺得商戶會鬧事兒抗議?”


    許懷義哼了聲,“你覺得他們不該鬧不該反抗一下?豬被宰殺之前,還得掙紮叫喚幾聲呢,你更何況是人!”


    蘇喆,“……”


    難言的沉默後,許懷義勸了句,“你也甭愁,愁也沒用,且等著看看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蘇喆聲音艱澀的道,“我現在真是兩頭不是人,太子讓我說服商戶盡快捐銀子,商戶又聯合起來逼我去跟太子求情,嗬嗬,都太看的起我了,我是哪頭都管不了,惹急了,我就弄點藥吃吃,迴家昏迷個幾天,誰耳邊就能清淨了……”


    許懷義嘴角抽了下,見他難為的都抓頭發了,還是忍不住支招了,“朝廷缺銀子,要想辦法去掙,而不是薅。”


    聞言,蘇喆像是抓到了啥救命稻草一樣,迫不及待的問,“怎麽掙?”


    許懷義提醒,“還記得前年冬天,為了賑災,我幫戶部搞的那個拍賣會不?”


    蘇喆用力點頭,激動的道,“記得,當時賺了幾百萬兩銀子,幫朝廷解決了難題,孫尚書也因此功勞,順利進了內閣,之後,很多商家都模仿過,今年才少了……”


    頓了下,他才又躊躇道,“可內務府的東西已經拍過一遍了,再用同樣的招數,就算有人買賬,內務府也沒那麽多可以對外賣的東西了,真正的寶貝,皇家可不舍得流落在外。”


    許懷義笑笑,“這次不拍賣東西。”


    “那還能拍賣什麽?”


    “跟內務府合作的機會。”


    蘇喆吃了一驚,“做皇商?”


    許懷義點頭,“你覺得,這種機會,有人搶嗎?”


    蘇喆倒吸口氣,蘇家就是皇商,為什麽成為大雍首富,跟皇商可是有莫大關係,一旦能當上皇上,以後的生意就不愁做了,財源自然滾滾而來,但想做皇商,需要打通的關節太多,一般商戶可夠不到門檻,甚至想送禮都找不著廟門。


    但現在,照許懷義所說,廟門主動給擺出來了,誰不擠破頭的衝進去燒香磕頭啊?


    他喃喃問,“這樣做,會不會惹亂子?”


    許懷義嗤道,“這能惹啥亂子?雖說這樣做,也同樣讓商戶掏銀子了,可這銀子他們掏的心甘情願,因為他們從中得到了利益,這麽撈錢,雙方心裏都痛快,何樂不為?


    當然,也肯定會損傷個別人的利益,但那就管不著了,這麽多年,他們也撈得夠多了,再不知足,讓太子去宰上幾個立威就是。”


    蘇喆聽後,再坐不住,但走了兩步,又哭笑著坐迴去,“不行,這事兒找太子,誰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萬一他再犯蠢把事兒給辦砸了,豈不糟蹋了你這個好主意?再者,他也……”


    不配擁有這份功勞。


    “懷義,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找孫尚書吧。”


    許懷義打趣,“還以為你要繼續為太子奔走操勞呢。”


    蘇喆自嘲一笑,“算了,沒那金剛鑽,就不去攬瓷器活兒,還得是你,懷義,你才能主持大局,穩住局勢,我給你打下手,爭取把這事兒辦成,最起碼不能叫咱們這些商戶吃虧,不然,我是真沒臉再當會長了。”


    許懷義道,“不急,再等等。”


    “等到什麽時候?”


    “商戶們有反應的時候。”


    商戶沒動靜,太子怎麽知道自己幹了蠢事呢?


    蘇喆頓時意會,越發不看好太子的將來,“行,聽你的,再等等,不過也別太就,不然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太子眼下可是想殺雞儆猴來立威的。”


    許懷義道,“放心吧,我有數兒,頂多明後天。”


    畢竟商戶們也沒有太多得膽量去跟太子較勁兒。


    隻會稍加抗議,來向朝廷表達不滿。


    這一點不滿,就夠他操作了。


    誰叫眼下局勢緊張呢,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放大,朝廷再不願看到民間有任何動蕩了。


    果然,翌日,商戶們一罷市,朝廷著急了。


    往日熱鬧的主幹街道上,大半的店鋪都沒開,大門緊閉,想買東西的百姓見狀傻了眼,一家家的逛,皆是如此。


    這就無法不叫人好奇了,好奇後,就是恐慌。


    店鋪關門,物資就會短缺,誰家沒點急用啊?


    這樣一搞,全都沒了法子。


    消息傳播迅速,朝廷很快就知道了,也猜到了罷市的原因,痛罵幾句後,該處理還是得處理。


    還要盡快,就怕遲則生變。


    內閣請了太子去商議,太子的態度卻十分強硬。


    他拒不承認自己的做法有錯,嚴厲痛斥商戶們錙銖必較,不配合朝廷籌集糧草,還想把延誤打仗的罪名往他們頭上扣,甚至提出了讓錦衣衛抓人的想法,以此震懾,逼迫商戶掏錢。


    內閣五位成員,除了周閣老,其他人都聽的直搖頭。


    尤其是陸首輔,心裏說不出的失望,他支持正統,所以讚成端王繼位,過去也瞧著這位王爺做事可圈可點,將來當位守成之君是沒啥大問題的。


    可現在……


    他隱隱覺得自己大概是看錯了人,這種種做派哪是守成啊?這分明是想搞破壞!還嫌京城不夠亂嗎?


    兩撥人針鋒相對,最後自是不歡而散。


    太子覺得內閣不給自己顏麵,離開時鐵青著臉,而內閣則覺得太子剛愎自用,沒有納諫的胸懷,彼此都不滿意,事情很難談攏了。


    好在,有內閣強勢阻攔,太子沒能請的動錦衣衛出馬。


    商戶躲過一劫。


    但事情也僵住了,除非哪放肯退步。


    又撐了一天,關門的店鋪依舊沒能營業。


    百姓們更躁動了,尤其背後還有人可以引導,以至於,傳出更多不利於朝廷的流言。


    還有指向太子的。


    太子坐不住了,再次去內閣討論此事的解決方案。


    他想挑出一家來,殺雞儆猴,如此也不需要大動幹戈,就能讓所有商戶戰戰兢兢,體會到跟朝廷做對的下場。


    但陸首輔依舊拒絕了,理由也很充足,提高商稅可以,但逼迫人家捐因子,到哪兒都說不過去。


    這跟土匪攔路搶劫有什麽區別?


    一旦這麽做了,朝廷的威信和名聲勢必會受到影響,屆時再被楚王挑撥離間一下,指不定民間造反的義軍會越來越多,那當下的做法就是飲鴆止渴,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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