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衝完澡出來,身上是舒坦了,但對比的頭皮更癢了,難受的他恨不得拿把剪子都給剃掉。


    顧歡喜一直攔著他不讓洗,理由也充分,身上洗了沒人會發現,但頭發清清爽爽的,誰能看不出異常來?行軍已經半個來月了,剛開始還能宿在驛站,燒點熱水洗一洗,到後來,幾乎都是在野外安營紮寨,頂多用水擦把臉,洗頭太奢侈了,於是,大多人的頭發都看起來油膩膩的,再加上騎馬風吹著,無不滄桑狼狽,他隻能隨大流,當個不修邊幅的糙漢子。


    她老生常談,耐心哄著,“忍一忍,等到了地方,就好了,那時候再好好捯飭,應該快了吧?”


    “算算日子,還得七八天呢……”許懷義鬱悶的拿出一罐飲料來喝,嘴裏含糊道,“之前下雨耽誤了行程,又遇上山石倒塌擋了道,隊伍裏,已經有人嘀咕,這次出行沒看好日子,各種不順,暗地裏大罵欽天監呢。”


    顧歡喜聞言,不由皺眉,“這可不是好現象……”


    許懷義接過話去,語氣嘲弄,“是啊,這才是擾亂軍心,意圖不軌。”


    顧歡喜心口一跳,“背後有人惡意操縱、唱衰隊伍的士氣?”


    許懷義點了下頭,“一開始,隻當是個別士兵在發牢騷,都沒太當迴事,訓斥幾句就算了,畢竟,路上確實不怎麽順當,剛才我沒給你說透,其實那場大雨過後,不少人就生病了,禦醫們說是寒邪入體,開了藥,但隊伍不能因此就停下,隻能催著繼續趕路,那些人得不到好好休息,病情便一直反反複複,不得痊愈,後來竟有人發燒,沒搶救過來,死了……”


    顧歡喜瞪大眼,“真是因為發燒病死的?不會是有人做的局吧?”


    許懷義衝她笑歎道,“我剛聽說時,也跟你一樣陰謀論了,但後來,師傅親自去查的,沒有外傷,也不是下毒,的確是病死的,錦衣衛也是相同的結論。”


    顧歡喜又問,“那禦醫呢?有沒有故意延誤病情的嫌疑?”


    許懷義搖頭,“私底下也審了,沒有任何異常。”


    顧歡喜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那就是純屬巧合了?大家都信?”


    許懷義苦笑道,“媳婦兒,這是古代啊,一場風寒就能要人的命,這事兒太尋常了,沒人懷疑。”


    顧歡喜挑眉,“那你呢?也不懷疑?”


    許懷義沒瞞她,哪怕是在房車裏,也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懷疑了,可錦衣衛和師傅都查著沒問題,我不好明著再去找線索,就暗地裏打聽了下……”


    他停下,賣關子,“你猜我打聽到啥了?”


    顧歡喜配合著,好奇的問,“打聽到啥了?”


    許懷義高深莫測的道,“死去的那人叫高升,跟他住一起的人說,高升生病後,就仗著身體好,一直不肯按時吃藥,堅持自己能扛過去,哪怕發燒了,也撐著說沒事兒,同伴們隻以為是他要強,都沒覺得奇怪,畢竟這種事也不稀奇,家窮的,生了病都是硬抗,少有舍得買藥的,抗過去就活,抗不過就死……”


    “可現在有藥,免費的,還是端到眼皮子底下了,他都不喝,所以,故意的?”


    “人死了,沒法問,我也僅僅是懷疑罷了,找不到旁的線索。”


    顧歡喜想了想,“楚王世子和李雲昭那兒呢?可有啥異常?”


    許懷義道,“沒有,高升跟他倆的人都沒有接觸,應該不是他們的安排。”


    聞言,顧歡喜也無可奈何了,“行吧,那之後呢?又出啥事兒了?”


    許懷義皺眉道,“死了一個人,當成了意外,倒是沒掀起什麽風浪,但後來遇上山石倒塌攔路,耽誤了幾天行程,軍中的抱怨就多了起來,在路上,吃住都十分簡陋,本來就挺辛苦,還要去清理那些路障,為此還有人受傷了,這都還沒正經上戰場呢,就接二連三的出事,所以,便跟著有戰事不詳的傳言冒了出來,以至士氣受挫……”


    “這是人為了吧?”


    她雖是詢問,語氣卻篤定。


    許懷義苦笑,“還是沒證據,私底下抱怨的、傳話的,倒是都抓起來懲治了,但審問下去,卻都沒有別的異常,就是單純的發牢騷。”


    “錦衣衛呢?他們對這種事敏感多疑,總不會輕易再揭過去了吧?”


    “嗯,他們還在查,但不能大張旗鼓的,鬧出的動靜太大,恐被人再利用,那才真是出大事了,出師未捷身先死,你說得多倒黴催的?”


    顧歡喜一時無言。


    許懷義繼續道,“隊伍裏,不少人像孟平一樣,都是懷揣著建功立業的心思才報名的,本來戰意洶洶,都盼著去戰場上殺敵博取功勞,誰想,半道上就讓人鑽了空子、玩起這些陰謀詭計來,真是掃興。”


    顧歡喜提醒,“不僅是掃興,若遲遲抓不到搞事的人,還會人心惶惶、疑神疑鬼。”


    許懷義鬱鬱的“嗯”了聲。


    “你有懷疑的人嗎?”


    “我懷疑過楚王世子,但又想不通他這麽做的目的是啥,拖延行程、延誤戰機,他也是要跟著擔責受罰的,應該說,對付裏,那些大大小小領頭的,都得不了好。”


    “有沒有可能……跟那位異性王爺有關?”


    這話,給許懷義打開了新的思路,他愣了下,“我咋沒想到呢?”


    “你可能當局者迷吧,我也是瞎猜的,你可別被我帶偏了,凡事得有證據……”


    “我明白,你放心,這事兒我不會去碰的,我也沒那能力和人脈,迴頭提醒一下師傅,讓他去和錦衣衛去查,別說,越想,越覺得那位異性王爺有動機了,這幾十年,他駐守沿海,天高皇帝遠,那一片早就成了他的地盤,誰知道他背地裏都幹了啥事兒?跟倭寇有沒有私下交易?或是密謀造反啥的,總之,不會是個安分的,他攔著我們去,不會是想抓緊時間消滅證據吧?”


    這麽一說,許懷義在車裏都待不住了,急匆匆的又喝了一瓶奶,便揣著一包肉幹出去了。


    顧歡喜原本還想跟他商量一下送禮的事兒,見狀,也隻能作罷。


    翌日,書院休息,吃過早飯,顧歡喜就把要送的東西,一份份的整理出來,讓顧小魚挨家挨戶的去送,但凡幫過忙、出過力的,都沒落下。


    許懷義不在家,便隻能讓兒子出麵代勞了。


    韓鈞趕車,陪著他一起去,路上幾度欲言又止,都沒能開的了口。


    車子停在孫家門口時,顧小魚神情坦蕩平靜的道,“舅舅,我知道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沒事兒,我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不會露出什麽馬腳連累身邊的人。”


    聞言,韓鈞頓時心裏酸痛起來,“錦兒,其實你不必如此,你可以……”


    顧小魚打斷他的話,“舅舅,我沒覺得辛苦,更不委屈,我在顧家過的很快活,一點都不想離開,比起之前的身份,我更喜歡顧小魚這個名字。”


    韓鈞聽了這話,不但沒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難過,“是舅舅沒將你保護好……”


    顧小魚笑了笑,“怎麽能怪您呢?您才是被無辜連累、受傷害最深的,您已經做的很好了,要怪,隻能怪命,讓我生在那樣的家裏,不過我現在很幸福,嗯,這大概就是上蒼對我的補償吧。”


    “可是,錦兒……”


    “您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明白自己會麵對什麽,娘都放心的讓我獨自出來麵對了,您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您就算不信我,難道還不信我娘?”


    韓鈞一時失語,他能說不信顧歡喜?不能,或許以前,還有幾分對女子的小覷,但經過造謠的事情後,他才震驚的發現,原來女子的心性也可以如此強大,比男人都抗事兒,處理問題的態度和手段,也比男子要厲害的多,該狠當狠,該退則退,果決又圓融,實在難得。


    他現在都有些佩服顧歡喜了,所以,對她的決定,他無法質疑和阻攔。


    “舅舅,您自己說,我如今這容貌氣度、待人接物,有幾人還能認出來?便是您,若我誠心遮掩,不與您相認,您能百分百肯定我就是元錦嗎?”


    韓鈞定定的看著他,緩緩搖頭,以前的元錦因為曾被人下毒,身體一直不好,他姐姐便護的過於小心翼翼了些,可這般嬌養的結果,便是孩子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反倒是常年小病不斷,以至於個子比同齡孩子要矮,皮膚白的近乎透明,像個精致易碎的瓷娃娃,整日養在後院,也少了男孩子的活潑。


    可現在呢?


    個頭明顯高了不少,皮膚也沒那麽蒼白了,前些時候,整日在外麵玩,又去村裏種田,還曬成了小麥色,最近養了幾日,才白皙了些,卻是瞧著很健康的那種白,身子骨也顯見的壯實,坐在那兒,腰背挺直,全不似過去的羸弱嬌氣。


    至於容貌,變化更大,他知道那是顧歡喜教的化妝導致的,比易容還神奇,隻是簡單在臉上勾畫幾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精致漂亮的像個小公主,現在則是個俊美的小公子了,便是大皇子在,怕是都不敢認吧?


    他唿出一口氣,欣慰的道,“錦兒長大了,比舅舅期盼的還要出色,倒是舅舅,越來越多顧慮,倒是畏首畏尾起來,差點扯了你的後腿,以後不會了……”


    顧小魚道,“舅舅也是太擔心我,關心則亂,我都明白的……”


    韓鈞笑了笑,沒再接這話,他關心是真,但顧慮也是真,說到底,他沒有顧歡喜的眼界和魄力,要說擔憂,顧家才是最該擔憂的,畢竟錦兒要是身份暴露了,他們承擔的要遠遠大於他這當舅舅的,可人家依然沒任何猶豫,就這麽大大方方的讓錦兒出門、代表顧家應酬了。


    這是多大信任啊!


    而接下來,顧小魚也沒辜負這份信任,別看他年紀小,心智卻不是六歲孩子能有的,哪怕麵對的都是比他年長的,他也不卑不亢、不落下風,言談舉止,無不讓人心生喜愛,大大的給顧家長了臉。


    得子若此,何愁家族不興?


    可惜不是自家的。


    不過,也有人因此動了心思,不是自家兒子,但能變成自家女婿啊。


    於是,在梅花開了後,顧歡喜請了相熟的幾家女眷來賞花時,便有人玩笑似的拿這話來試探,顧歡喜當時都被問懵了,之後用“他爹曾找大師幫他算過一卦,不宜早定婚事,需得十八歲以後方得圓滿”的理由,把那些想結親的心思給擋了迴去。


    當然,這是後話。


    眼下,顧小魚送了一圈禮,得了一波誇讚,就寵辱不驚的迴家,跟母親匯報去了。


    顧歡喜也僅是隨意問了幾句,便帶著他和閨女去玩了,最近她讓人在梅園裏圈了一塊空地,四周豎起一米多高的木圍欄,地麵抹的平平整整,算是簡易版的旱冰場,旱冰鞋也做出來了,下麵帶了一排滑輪,已經是眼下工匠的最高技藝,雖還是不及前世的精巧,但滑動起來倒也不影響玩。


    反正,幾個孩子收到這份驚喜時,都興奮的跟得了啥寶貝一樣,個個迫不及待的換上鞋子,哪怕磕磕絆絆,摔了不少跟頭,也不減興致,樂此不彼的在場上練習。


    她倒也給他們都準備了保護的工具,奈何,幾個孩子都不喜歡戴,覺得束縛動作,不如輕裝上陣玩的更恣意痛快,隻有阿鯉,年紀太小,被她強製給裝備上了,還惹得小姑娘癟著嘴很是委屈了一下下。


    這幾天,孩子們正在興頭上,隻要有空,就來旱冰場練習,倒也滑的有模有樣了,今日休息,孫永炎和陸長治都沒舍得迴家,可見多上癮。


    顧歡喜站在圍欄邊上,聽著他們歡快的笑聲,也不由揚起嘴角,看了一會兒,讓人找來扈英傑,交給他個任務,讓他去跟蘇喆談合作。


    扈英傑怔住,“我合適嗎?”


    顧歡喜點頭,“自是合適的。”


    “可我……”


    “就是一樁小生意而已,你別有什麽壓力。”


    扈英傑赧然,“我是怕壞了您的事兒,再給您添麻煩,我嘴笨,以前沒接觸過這些……”


    顧歡喜不以為意的道,“沒事兒,啥事都有頭一迴,你帶著雙旱冰鞋去見他,再跟他說一下場地怎麽建,找塊平地,穿上滑一下給他看看,他便什麽都明白了,至於其他合作細節,他心裏有數,你也不用爭取什麽,等他擬好協議,帶迴來就行。”


    一聽這麽簡單,不需要費心去周旋,扈英傑鬆了口氣,爽快的帶著鞋子走了。


    顧歡喜心生無奈,許懷義不在家,她算是體會到不便之處了,想見個外男,都不行,造謠的事兒雖然澄清了,她也不懼流言蜚語,但顯然,蘇喆是真嚇到了,不敢再上門,害的她想談個生意,還得借別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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