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花廳,顧歡喜和韓鈞也在說著剛才過堂的事兒。


    花廳裏就他倆,但門大敞著,丫鬟在外麵守著,喊一嗓子就能聽到,若非因為要說的話,有些需要保密,韓鈞是斷不會如此單獨相處的。


    因為蘇喆的事兒,府裏的男人們,都被約束的厲害,韓鈞盯的緊迫,誰也不敢靠近主院,見到顧歡喜,都要遠遠避開,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一樣。


    顧歡喜能咋辦?她也很無奈啊,還得領情,畢竟這都是為了她的名聲考慮嘛,就像眼下,大白天的,明明坦坦蕩蕩的說句話,非得搞的這麽小心謹慎,心累!


    她說完之後,韓鈞一臉讚成的道,“你這招禍水東引是對的,把他們的動機引到動搖前方將士的身上,擾亂軍心,什麽人才會如此?定是不希望大雍打勝仗的,再往深處想,其心更可誅,或許還跟倭寇有勾連,早已背叛朝廷,這等誅九族的罪名,誰都不敢背,定遠侯府和平遠伯府,即便背後有依仗,也不敢冒險,所以定會想法子洗清這個嫌疑……”


    頓了下,他皺起眉頭略有幾分無奈的道,“若想盡快洗清這個嫌疑,他們八成要棄卒保帥,推出家裏不爭氣的庶子把一切都扛下來,用跟懷義有私仇,來解釋造謠的事兒了。”


    聞言,顧歡喜也不覺失望,這是大家族的常規操作,壁虎都知道斷尾求生呢,何況是人?


    她淡淡的道,“兩權相害取其輕,他們又不傻。”


    她也沒指望,能用這罪名把他們一下子給拽下來,不然,她當時在堂上會把事情說的更嚴重些,做的也會更絕一點,比如搞輿論戰,挑撥其他將士家眷的同理情緒,再慫恿百姓們去鬧一鬧,更狠一點,搞出點似是而非的證據,真到那一步,才是必殺死局。


    因為,到那時,那兩家就算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但事情引他們而起,他們作為影響前線戰事、擾亂軍心的罪魁禍首,也絕沒有好果子吃。


    但真走到那一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對方焉能不報複?很可能來個魚死網破,那對她而言,就不劃算了。


    還是一步步的過招吧,誰叫她眼下的實力還不夠抗衡呢。


    顧歡喜很識時務,看在韓鈞眼裏,又對她高看了幾分,在他的認知中,女人大體分兩類,一類是嬌弱的菟絲花,遇事隻會驚慌失措、哭哭啼啼,自己是沒本事解決問題的,隻能依附於男人,另一類便是精明能幹的,這樣的女子沒有男人也能獨擋一麵,並不需要在男人麵前伏低做小、唯唯諾諾,她們大都家境要好於男子,所以才有如此底氣,可也因為她們的強勢剛烈,會讓很多男子敬謝不敏、退避三舍。


    尤其她們在被欺負、受委屈的時候,多會不依不饒,不討迴公道誓不罷休,往往鬧的雞飛狗跳,難以收場。


    所以,像顧歡喜這樣能冷靜理智的看清形勢,當進則進,當退則退,顧大局、識大體、拎得清的,實在不多見。


    心態一轉變,他說話的語氣都變了,“你放心,定遠侯府和平遠伯府,我會讓人繼續盯著,這次縱然不能讓他們傷筋動骨,也得扒下一層皮來,吃了教訓才能長記性,省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就辛苦你了。”


    “應該的……”


    顧歡喜又提醒,“還要防著他們狗急跳牆,對孩子們下手,你每日接送他們,也要小心些。”


    韓鈞點頭應下。


    他走後,顧歡喜迴了寢室,借著要歇息一會兒,閃進房車。


    破天荒的,居然會在這個時間點看到許懷義,她原本打算留個紙條的。


    “你咋在這兒?”


    一般都是趁著晚上睡覺時,倆人才有機會見麵說話。


    許懷義正在廚房裏炸雞塊,隨著呲呲啦啦的聲響,香氣逐漸彌漫,他邊用筷子小心的翻動,邊隨口解釋,“路上遇上下大雨,隊伍暫時停了,一時半會的走不了,閑著也是閑著,炸點小雞吃吃……”


    顧歡喜無語,“那你們現在是淋在半道上了?你找的啥理由避開人的?”


    許懷義道,“巧了,正好經過一座破敗的廟,地方夠大,多少能遮風擋雨,就留那兒了,我尋了處偏僻的旮旯角,支起帳篷,借口鑽進去補覺了,沒人去打攪,都知道我昨晚值夜。”


    聽他安排的妥當,顧歡喜遂放了心,幫著他炸好雞塊,又去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兩口子坐在沙發裏,對著吃喝起來。


    等解了饞,許懷義才問,“案子審得咋樣?到哪一步了?”


    顧歡喜哼了聲,“怎麽不問我緊不緊張、害不害怕?”


    許懷義像是聽了個笑話,“你會緊張害怕?”


    顧歡喜噎住,好吧,她確實沒那麽嬌弱無助,骨子裏的大女子主義爆棚,是決不允許遇事就慫的,至於男人,有,是錦上添花,沒有,就是獨自美麗。


    “還順利吧?”許懷義喝了口啤酒,又問了句,“喬宏是個啥立場?左右搖擺的牆頭草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顧歡喜搖頭,“都不是,他想和稀泥,兩不得罪,不過,沒得逞,我用欺辱將士家眷、擾亂軍心的名頭,逼著他不得不嚴肅處理了,否則,一旦出事,他首當其衝會被問罪。”


    許懷義早知道她的計劃,聞言,也不覺奇怪,“那種人,不把他逼狠一點,他就裝聾作啞、裝傻充愣,能糊弄就糊弄,哼,對得起那身官服嗎?建興帝也是個眼瞎的,選這麽個沒有原則的當京兆府尹,圓滑世故可以,但沒有底線是非,就太坑人了,果然,能背楚王拉攏收買的,能有啥好東西?”


    他心裏再次給楚王上位打了個叉,識人不明,就是為君大忌。


    “這次不敢糊弄了,我估摸著,一退堂,他就會進宮稟報去。”


    “嗯,很可能,這節骨眼上,建興帝應該會責令他嚴查到底,以防真有人借機鬧事,影響前方戰事。”


    “但願老皇帝別在這時候犯糊塗……”


    “放心吧,他也不敢拿著江山賭的,快入冬了,南邊還在吃敗仗,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打退倭寇,西北那兒,韃子也要來寇邊搶糧了,差不多每年都要鬧騰個幾次,規模有大有小,若是陣仗也拉的大,那就是兩頭受敵,他還敢犯糊塗?”


    犯糊塗,多是沒有外部的威脅,養尊處優,才會有閑心想三想四、搞陰謀詭計,純屬吃飽了撐的,若頭頂上懸著一把刀,天天提心吊膽的,誰還顧得上玩弄心機手段啊?


    活命、安穩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宮裏要的就是安穩。


    任何節外生枝、無事生非的人,都會上頭被厭棄。


    “所以說,那兩家這次要倒黴了,啥時候搞事不好,非要撞在槍口上,用他們殺雞儆猴也不錯。”


    “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我就是納悶,瞧著定遠侯和平遠伯都不是蠢人,咋就任由子孫幹出這等蠢事呢?剛傳出風聲,及時止損也行啊,咋還放縱他們火上澆油、鬧到這般地步了呢?”


    顧歡喜猜測,“也許是低估了咱們的戰鬥力吧?更沒想到,我不但沒羞愧難當的上吊自殺以保全清白,還反其道而行之、大張旗鼓的去告狀,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他們看來,這太匪夷所思,絕對超越了他們的認知範疇,八成以為我是瘋了。”


    聞言,許懷義不由暢快大笑,“你大概真相了,哈哈哈,真想親眼看看那些人的嘴臉,是不是氣的要吐血了……”


    何止要吐血?定遠侯自詡這輩子已見過不少大風大浪,麵對啥情況都能在人前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可如今,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就差找人去撕咬一番了。


    書房裏,上好的茶盞碎了一地,地上跪著幾個人,個個臉色慘白,渾身發顫,像待宰的鵪鶉。


    定遠侯見狀,更加憤怒,“有膽子去造謠生事兒,怎麽沒膽子承擔?你們的能耐呢,嗯?不是把天捅破都不怕嗎,現在怎麽成了這幅慫樣了?怎麽,怕被抓去蹲大獄還是怕被砍頭?”


    屋裏,鴉雀無聲,連句辯駁都不敢。


    定遠侯氣的胸膛起伏不定,指著他們又大罵了一盞茶的功夫,末了,疲憊的坐在椅子裏,閉了閉眼,啞著嗓子道,“這次,誰也救不了你們,本侯也無能為力,當初既然敢做,那就該有個準備……”


    聽到這話,跪著的幾人才忍不住喊起來,有叫“父親”的,有叫“侯爺”的,一聲比一聲淒慘。


    一時間,哀求聲不斷,還夾雜著崩潰的哭嚎聲。


    定遠侯漠然看著,不為所動,“別覺得本侯心狠,看看外麵那些人,好歹你們還有命在。”


    有幾個參與的下人,已經被拖到院子裏被活活打死了,那慘叫聲,瘮的人頭皮發麻。


    留在書房的,有倆是定遠侯的庶子,還有他們近身伺候的小廝,現在被關在牢裏的馬管事,也是他倆的人,到頭來,李雲昭竟是片葉不沾身。


    這倆庶子成了替罪羊,誰叫他們都仰仗著李雲昭得鼻息過活,討好嫡長兄是他們從小就學會的生存之道,過去也因此得了不少便宜,但現在,遭到反噬了。


    倆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不可憐,他們後悔了,可後悔有用嗎?


    其中一個試圖掙紮,替自己解釋,“父親,不是兒子想要造謠生事啊,是聽了長兄……”


    定遠侯厲聲喝斥,“閉嘴!”


    對方像是掐住了脖子,反應過來後,眼底盡是頹敗絕望。


    是了,他怎麽能將這件事攀扯到世子頭上呢?就算他是幫李雲昭辦事的又如何?父親知道,但絕不會認。


    頂罪的隻能是他們,誰叫他們在這個家裏不重要呢?可有可無的人,才會被推出來犧牲。


    想通了,也死心了,另一個卻不想認命,哀求定遠侯去求三皇子幫忙。


    定遠侯毫不猶豫的拒絕,顧歡喜在京兆府大堂上拋出來的那個所謂合理懷疑,實在太敏感,可大可小,處理不好,就是萬劫不複,他怎麽可能會把三皇子拖下水?這時候,躲還來不及!


    欺辱家眷,擾亂軍心啊,這合理的懷疑真是太致命了!


    定遠侯也後悔了,後悔沒有在第一時間製止,說到底,還是他太輕敵,錯估了對方,錯估得不是實力,而是顧歡喜的性情,以及她處理問題的態度和方式,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超越了他的想象,他兒子們會輸,一點都不奇怪。


    將人都打發出去後,定遠侯寫了封信,讓長隨給長子送去,“你親自跑一趟吧,把京城發生的事兒,詳細跟世子爺說清楚,尤其是那顧氏的做法,別落下了。”


    長隨應下,又忍不住問,“侯爺,難道就隻能把兩位公子交出去嗎?”


    定遠侯歎道,“你當本侯願意?本侯也不舍得,可現在這局麵,怕是由不得我們了,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雖不看重庶子,卻也是他的骨肉,哪能不心疼?


    長隨試探的問,“要不,屬下去顧家……”


    沒等他說完,就被定遠侯打斷,“打消這樣的念頭,你當顧家傻嗎?既然跟我們撕破臉了,會沒有防備?指不定早就挖好了陷阱,就等著你們去跳,屆時,殺人滅口,罪加一等,侯府也別想翻身了。”


    長隨聞言,忙告罪,“是屬下思慮不當,差點給侯府招禍。”


    定遠侯擺擺手,“你也是為侯府著想,隻是這顧家……實在太邪門了,不能按常理去對付啊。”


    長隨到底不甘,“那就由著他們囂張?”


    定遠侯沉吟道,“眼下不宜再動,上趕著送把柄的蠢事,做過一次就夠了,不過,咱們不能動,孟家那邊,或許可以利用一下,他們這次也吃了大虧,未必會咽下這口氣。”


    長隨秒懂,借刀殺人嘛,孟家的確是最佳選擇,“屬下等會兒就去安排,挑個機會攛掇幾句。”


    定遠侯提醒,“別做的太明顯,那家子也不都是蠢貨,孟伯爺可是個謹慎的,別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侯爺放心,伯府有咱們的人,靠得住。”


    其實,眼下,孟家哪裏還需要人挑撥攛掇啊?他們自己就被刺激的跳腳了,恨不得衝到顧家,去找人拚命。


    原以為交出一個看門的於婆子,事情就能到此為止,誰想,還有更打臉更難堪的在等著他們,喔,不止丟人現眼、淪為笑柄了,而是萬一處理不當、擺脫不了嫌疑,就是送命的節奏。


    這誰能受得了?


    同樣是書房,同樣涉及此事的主子和近身伺候的小廝都在,跟定遠侯府相比,孟伯爺顯然要更冷靜一些,最大表現,就是沒摔茶碗,也沒破口大罵。


    情緒激動的人是孟重樓,若不是有人攔著,他早就去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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